秦始皇帝者，秦莊襄王子也。【索隱】：莊襄王者，孝文王之中子，昭襄王之孫也，名子楚。按：戰(zhàn)國策本名子異，後為華陽夫人嗣，夫人楚人，因改名子楚也。莊襄王為秦質(zhì)子於趙，【正義】：質(zhì)音致。國彊欲待弱之來相事，故遣子及貴臣為質(zhì)，如上音。國弱懼其侵伐，令子及貴臣往為質(zhì)，音直實(shí)反。又二國敵亦為交質(zhì)，音致。左傳云周鄭交質(zhì)，王子狐為質(zhì)於鄭，鄭公子忽為質(zhì)於周是也。見呂不韋姬，悅而取之，【索隱】：按：不韋傳云不韋，陽翟大賈也。其姬邯鄲豪家女，善歌舞，有娠而獻(xiàn)於子楚。生始皇。以秦昭王四十八年正月生於邯鄲。及生，名為政，姓趙氏。【集解】：徐廣曰：“一作‘正’。”宋忠云：“以正月旦生，故名正?！薄舅麟[】：系本作“政”，又生於趙，故曰趙政。一曰秦與趙同祖，以趙城為榮，故姓趙氏?！菊x】：正音政，“周正建子”之“正”也。始皇以正月旦生於趙，因?yàn)檎?，後以始皇諱，故音征。年十三歲，莊襄王死，政代立為秦王。當(dāng)是之時(shí)，秦地已并巴、蜀、漢中，越宛有郢，置南郡矣；北收上郡以東，有河?xùn)|、太原、上黨郡；東至滎陽，滅二周，置三川郡。呂不韋為相，封十萬戶，號曰文信侯。招致賓客游士，欲以并天下。李斯為舍人。【集解】：文穎曰：“主廄內(nèi)小吏官名?；蛟淮龔馁e客謂之舍人也?！?/em>蒙驁、王齮、【集解】：徐廣曰：“一作‘龁’?！薄舅麟[】：蒙驁，齊人，蒙武之父，蒙恬之祖。王齮即王龁，昭王四十九年代大夫陵伐趙者?！菊x】：齮，魚綺反。劉伯莊云音綺。後同。麃公等為將軍。【集解】：應(yīng)劭曰：“麃，秦邑。”【索隱】：麃公蓋麃邑公，史失其姓名?！菊x】：麃，彼苗反，蓋秦之縣邑。大夫稱公，若楚制。王年少，初即位，委國事大臣。
晉陽反，元年，將軍蒙驁擊定之。二年，麃公將卒攻卷，【正義】：將，子匠反。卒，子必反。卷，丘員反。斬首三萬。三年，蒙驁攻韓，取十三城。王齮死。十月，將軍蒙驁攻魏氏篸、有詭。【集解】：徐廣曰：“篸音場?！薄舅麟[】：音暢，魏之邑名。歲大饑。四年，拔篸、有詭。三月，軍罷。秦質(zhì)子歸自趙，趙太子出歸國。十月庚寅，蝗蟲從東方來，蔽天。天下疫。百姓內(nèi)粟千石，拜爵一級。五年，將軍驁攻魏，定酸棗、【集解】：地理志陳留有酸棗縣?！菊x】：括地志云：“酸棗故城在滑州酸棗縣北十五里古酸棗縣南?！?/em>燕、虛、長平、【集解】：徐廣曰：“一作‘千’。”骃案：地理志汝南有長平縣也?！舅麟[】：二邑名。春秋桓十二年“會于虛”，又戰(zhàn)國策曰“拔燕酸棗、虛、桃人”，桃人亦魏邑，虛地今闕，蓋與諸縣相近。按：今東郡燕縣東三十里有故桃城，則亦非遠(yuǎn)?！菊x】：燕，烏田反。括地志云：“南燕城，古燕國也，滑州胙城縣是也。姚虛在濮州雷澤縣東十三里。孝經(jīng)援神契云帝舜生於姚墟，即東郡也。長平故城在陳州宛丘縣西六十六里?！?/em>雍丘、山陽城，【集解】：地理志陳留有雍丘縣，河內(nèi)有山陽縣。【正義】：雍，於用反，汴州縣。皆拔之，取二十城。初置東郡。冬雷。六年，韓、魏、趙、衛(wèi)、楚共擊秦，取壽陵。【正義】：徐廣云：“在常山。”按：本趙邑也。秦出兵，五國兵罷。拔衛(wèi)，迫東郡，其君角率其支屬徙居野王，阻其山以保魏之河內(nèi)。七年，彗星先出東方，見北方，五月見西方。【正義】：彗音似歲反。見，并音行練反。孝經(jīng)內(nèi)記云：“彗在北斗，兵大起。彗在三臺，臣害君。彗在太微，君害臣。彗在天獄，諸侯作亂。所指其處大惡。彗在日旁，子欲殺父?！?/em>將軍驁死。以攻龍、孤、慶都，【集解】：徐廣曰：“慶，一作‘麃’。”【正義】：括地志云：“定州恆陽縣西南四十里有白龍水，又有挾龍山。又定州唐縣東北五十四里有孤山。蓋都山也。帝王紀(jì)云望堯母慶都所居。張晏云堯山在北，堯母慶都山在南，相去五十里，北登堯山，南望慶都山也。注水經(jīng)云‘望都故城東有山，不連陵，名之曰孤’。孤都聲相近，疑即都山，孤山及望都故城三處相近?！?/em>還兵攻汲。彗星復(fù)見西方【正義】：復(fù)，扶富反。見，行見反。十六日。夏太后死。【索隱】：莊襄王所生母?！菊x】：子楚母也。八年，王弟長安君成蟜【正義】：蟜音紀(jì)兆反。成蟜者，長安君名也，號為長安君。將軍擊趙，反，【正義】：將，如字。將猶領(lǐng)也。又子匠反。死屯留，【正義】：括地志云：“屯留故城在潞州長子縣東北三十里，漢屯留，留吁國也?！?/em>軍吏皆斬死，遷其民於臨洮。【索隱】：臨洮在隴西。【正義】：臨洮水，故名臨洮。洮州在隴右，去京千五百五十一里。言屯留之民被成蟜略眾共反，故遷之於臨洮郡也。將軍壁死，【正義】：壁，邊覓反。言成蟜自殺壁壘之內(nèi)。卒屯留、蒲惣反，戮其尸。【集解】：徐廣曰：“惣，一作‘鹖’。屯留，蒲鹖，皆地名也。壁于此地時(shí)，士卒死者皆戮其尸?！薄舅麟[】：高誘云屯留，上黨之縣名。謂成蟜為將軍而反。秦兵擊之，而蟜壁於屯留而死。屯留、蒲惣二邑之反卒雖死，猶皆戮其尸。惣，古“穀”字?！菊x】：卒，子忽反。惣音高，注同。蒲，惣，皆地名。河魚大上，【索隱】：謂河水溢，魚大上平地，亦言遭水害也。即漢書五行志劉向所謂“豕蟲之孽”。明年，嫪?dú)闭D。魚，陰類，小人象。【正義】：始皇八年，黃河之魚西上入渭。渭，渭水也。漢書五行志云“魚者陰類，臣民之象也”。十七年，滅韓。二十六年，盡并天下。自滅韓至并天下，蓋十年矣。周本紀(jì)云“十年，數(shù)之紀(jì)也。天之所棄，不過其紀(jì)”。明關(guān)東後屬秦，其象類先見也。輕車重【集解】：徐廣曰：“一無此‘重’字。”馬東就食。【索隱】：言河魚大上，秦人皆輕車重馬，并就食於東。言往河旁食魚也。一云，河魚大上為災(zāi)，人遂東就食，皆輕車重馬而去。
嫪?dú)?em>【索隱】：嫪，姓；毐，字。按：漢書嫪氏出邯鄲。王劭云“賈侍中說秦始皇母予嫪?dú)币D，故世人罵淫曰‘嫪?dú)薄病薄！菊x】：上躬虬反，下酷改反。封為長信侯。予之山陽地，【正義】：予音與。括地志云：“山陽故城在懷州修武縣西北太行山東南。”令毐居之。宮室車馬衣服苑囿馳獵恣毐。事無小大皆決於毐。又以河西【集解】：徐廣曰：“河，一作‘汾’?！?/em>太原郡更為毐國。九年，彗星見，或竟天。攻魏垣、蒲陽。【正義】：垣，作“■”?！鲆粼?。括地志云：“故垣城，漢縣治，本魏王垣也，在絳州垣縣西北二十里。蒲邑故城在隰州縣北四十五里。在蒲水之北。故言蒲陽。即晉公子重耳所居邑也。”四月，上宿雍。【集解】：蔡邕曰：“上者，尊位所在也?！斌S案：司馬遷記事，當(dāng)言“帝”則依違但言“上”，不敢媟言，尊尊之意也。己酉，王冠，帶劍。【集解】：徐廣曰：“年二十二?！薄菊x】：冠音灌。禮記云年二十而冠。按：年二十一也。長信侯毐作亂而覺，矯王御璽【集解】：蔡邕曰：“御者，進(jìn)也。凡衣服加於身，飲食入於口，妃妾接於寢，皆曰御。御之親愛者曰幸。璽者，印信也。天子璽白玉螭虎鈕。古者尊卑共之。月令曰‘固封璽’，左傳曰‘季武子璽書追而與之’，此諸侯大夫印稱璽也。”衛(wèi)宏曰：“秦以前，民皆以金玉為印，龍虎鈕，唯其所好。秦以來，天子獨(dú)以印稱璽，又獨(dú)以玉，群臣莫敢用?！薄菊x】：崔浩云：“李斯磨和璧作之，漢諸帝世傳服之，謂‘傳國璽’?！表f曜吳書云璽方四寸，上句交五龍，文曰“受命于天既壽永昌”。漢書云文曰“昊天之命皇帝壽昌”。按：二文不同。漢書元后傳云王莽令王舜逼太后取璽，王太后怒，投地，其角小缺。吳志云孫堅(jiān)入洛，埽除漢陵廟，軍於甄官井得璽，後歸魏。晉懷帝永嘉五年六月，帝蒙塵平陽，璽入前趙劉聰。至東晉成帝咸和四年，石勒滅前趙，得璽。穆帝永和八年，石勒為慕容俊滅，濮陽太守戴施入鄴，得璽，使何融送晉。傳宋，宋傳南齊，南齊傳梁。梁傳至天正二年，侯景破梁，至廣陵，北齊將辛術(shù)定廣陵，得璽，送北齊。至周建德六年正月，平北齊，璽入周。周傳隋，隋傳唐也。及太后璽以發(fā)縣卒正義子忽反，下同。及衛(wèi)卒、官騎、戎翟君公、舍人，將欲攻蘄年宮為亂。集解地理志蘄年宮在雍。【正義】：蘄，巨衣反。括地志云：“蘄年宮在岐州城西故城內(nèi)。”王知之，令相國昌平君、昌文君發(fā)卒攻毐。【索隱】：昌平君，楚之公子，立以為相，後徙於郢，項(xiàng)燕立為荊王，史失其名。昌文君名亦不知也。戰(zhàn)咸陽，【正義】：括地志云：“咸陽故城亦名渭城，在雍州北五里，今咸陽縣東十五里。秦孝公已下并都此城。始皇鑄金人十二於咸陽，即此也?！?/em>斬首數(shù)百，皆拜爵，及宦者皆在戰(zhàn)中，亦拜爵一級。毐等敗走。即令國中：有生得毐，賜錢百萬；殺之，五十萬。盡得毐等。衛(wèi)尉竭、【集解】：漢書百官表曰：“衛(wèi)尉，秦官?！?/em>內(nèi)史肆、佐弋竭、【集解】：漢書百官表曰：“秦時(shí)少府有佐弋，漢武帝改為佽飛，掌弋射者?！薄菊x】：弋音翊。中大夫令齊等【正義】：令，力政反。中大夫令，秦官也。齊，名也。二十人皆梟首。【集解】：縣首於木上曰梟?！菊x】：梟，古堯反。懸首於木上曰梟。車裂以徇，滅其宗。【正義】：說苑云：“秦始皇太后不謹(jǐn)，幸郎嫪?dú)?，始皇取毐四支車裂之，取兩弟撲殺之，取太后遷之咸陽宮。下令曰：‘以太后事諫者，戮而殺之，蒺藜其脊?！G而死者二十七人。茅焦乃上說曰：‘齊客茅焦，原以太后事諫?！实墼唬骸吒嫒簦灰婈I下積死人耶？’使者問焦。焦曰：‘陛下車裂假父，有嫉妒之心；囊撲兩弟，有不慈之名；遷母咸陽，有不孝之行；蒺藜諫士，有桀紂之治。天下聞之，盡瓦解，無向秦者。’王乃自迎太后歸咸陽，立茅焦為傅，又爵之上卿。”括地志云：“茅焦，滄州人也?！?/em>及其舍人，輕者為鬼薪。【集解】：應(yīng)劭曰：“取薪給宗廟為鬼薪也?！比绱驹唬骸奥烧f鬼薪作三歲?！薄菊x】：言毐舍人罪重者已刑戮，輕者罰徒役三歲。及奪爵遷蜀四千馀家，家房陵。【正義】：括地志云：“房陵即今房州房陵縣，古楚漢中郡地也。是巴蜀之境。地理志云房陵縣屬漢中郡，在益州部，接?xùn)|南一千三百一十里也?！?/em>月寒凍，有死者。【正義】：四月建巳之月，孟夏寒凍，民有死者，以秦法酷急，則天應(yīng)之而史書之。故尚書洪范“急常寒若”，孔注云“君行急則常寒順之”。楊端和攻衍氏。【索隱】：端和，秦將。衍氏，魏邑?！菊x】：衍，羊善反。在鄭州。彗星見西方，又見北方，從斗以南八十日。十年，【集解】：徐廣曰：“甲子?！?/em>相國呂不韋坐嫪?dú)泵?。桓齮為將軍。齊、趙來置酒。齊人茅焦說秦王曰：“秦方以天下為事，而大王有遷母太后之名，恐諸侯聞之，由此倍秦也?！鼻赝跄擞箪队憾胂剃?，【集解】：說苑曰：“始皇帝立茅焦為傅，又爵之上卿。太后大喜，曰‘天下亢直，使敗復(fù)成，安秦社稷，使妾母子復(fù)相見者，茅君之力也’?！?/em>復(fù)居甘泉宮。【集解】：徐廣曰：“表云咸陽南宮也?！?/em>
大索，逐客，李斯上書說，乃止逐客令。李斯因說秦王，請先取韓以恐他國，於是使斯下韓。韓王患之。與韓非謀弱秦。大梁人尉繚來，說秦王曰：“以秦之彊，諸侯譬如郡縣之君，臣但恐諸侯合從，翕而出不意，此乃智伯、夫差、湣王之所以亡也。原大王毋愛財(cái)物，賂其豪臣，以亂其謀，不過亡三十萬金，則諸侯可盡。”秦王從其計(jì)，見尉繚亢禮，衣服食飲與繚同?？澰唬骸扒赝鯙槿?，蜂準(zhǔn)，【集解】：徐廣曰：“蜂，一作‘隆’。”【正義】：蜂，孚逢反。準(zhǔn)，章允反。蜂，蠆也。高鼻也。文穎曰：“準(zhǔn)，鼻也?！?/em>長目，摯鳥膺，【正義】：鷙鳥，鶻。膺突向前，其性悍勇。豺聲，少恩而虎狼心，居約易出人下，【正義】：易，以豉反。言始皇居儉約之時(shí)易以謙卑。得志亦輕食人。【正義】：言始皇得天下之志，亦輕易而啖食於人。我布衣，然見我常身自下我。誠使秦王得志於天下，天下皆為虜矣。不可與久游?！蹦送鋈ァＧ赝跤X，固止，以為秦國尉，【正義】：若漢太尉、大將軍之比也。卒用其計(jì)策。而李斯用事。
十一年，王翦、桓齮、楊端和攻鄴，取九城。王翦攻閼與、橑楊，【集解】：徐廣曰：“橑音老，在并州?！薄菊x】：漢表在清河。十三州志云：“橑陽，上黨西北百八十里也?！?/em>皆并為一軍。翦將十八日，軍歸斗食以下，【集解】：漢書百官表曰：“百石以下，有斗食，佐史之秩。”【正義】：一曰得斗粟為料。什推二人從軍【索隱】：言王翦為將，諸軍中皆歸斗食以下，無功佐史，什中唯推擇二人令從軍耳。取鄴安陽，桓齮將。十二年，文信侯不韋死，竊葬。【索隱】：按：不韋飲鴆死，其賓客數(shù)千人竊共葬於洛陽北芒山。其舍人臨者，晉人也逐出之；正義臨，力禁反，臨哭也。若是三晉之人，逐出令歸也。秦人六百石以上奪爵，遷；【正義】：上音時(shí)掌反。若是秦人哭臨者，奪其官爵，遷移於房陵。五百石以下不臨，遷，勿奪爵。【正義】：若是秦人不哭臨不韋者，不奪官爵，亦遷移於房陵。自今以來，操國事不道如嫪?dú)?、不韋者籍其門，【集解】：徐廣曰：“一作‘文’?！薄舅麟[】：謂藉沒其一門皆為徒隸，後并視此為常故也。【正義】：籍錄其子孫，禁不得仕宦。視此。秋，復(fù)嫪?dú)鄙崛诉w蜀者。當(dāng)是之時(shí)，天下大旱，六月至八月乃雨。
十三年，桓齮攻趙平陽，【正義】：括地志云：“平陽故城在相州臨漳縣西二十五里。”又云：“平陽，戰(zhàn)國時(shí)屬韓，後屬趙?！?/em>殺趙將扈輒，【正義】：扈音戶。輒，張獵反，趙之將軍。斬首十萬。王之河南。正月，彗星見東方。十月，桓齮攻趙。十四年，攻趙軍於平陽，取宜安，【正義】：括地志云：“宜安故城在常山?城縣西南二十五里也?！?/em>破之，殺其將軍?；庚t定平陽、武城。【正義】：即貝州武城縣外城是也。七國時(shí)趙邑。韓非使秦，秦用李斯謀，留非，非死云陽。【正義】：括地志云：“云陽城在雍州云陽縣西八十里，秦始皇甘泉宮在焉。”韓王請為臣。
十五年，大興兵，一軍至鄴，一軍至太原，取狼孟。【集解】：地理志太原有狼孟縣。地動(dòng)。十六年九月，發(fā)卒受地韓南陽假守【正義】：假，格雅反。守音狩。騰。初令男子書年。魏獻(xiàn)地於秦。秦置麗邑。【正義】：麗，力知反。括地志云：“雍州新豐縣，本周時(shí)驪戎邑。左傳云晉獻(xiàn)公伐驪戎，杜注云在京兆新豐縣，其後秦滅之以為邑。”十七年，內(nèi)史騰攻韓，得韓王安，盡納其地，【正義】：韓王安之九年，秦盡滅之。以其地為郡，命曰潁川。地動(dòng)。華陽太后卒。民大饑。
十八年，【集解】：徐廣曰：“巴郡出大人，長二十五丈六尺。”大興兵攻趙，王翦將上地，【正義】：上郡上縣，今綏州等是也。下井陘，【集解】：服虔曰：“山名，在常山。今為縣。音刑。”端和將河內(nèi)，羌瘣【正義】：胡罪反。伐趙，端和圍邯鄲城。十九年，王翦、羌瘣盡定取趙地東陽，得趙王。【索隱】：趙王遷也?！菊x】：趙幽繆王遷八年，秦取趙地至平陽。平陽在貝州歷亭縣界。遷王於房陵。引兵欲攻燕，屯中山。秦王之邯鄲，諸嘗與王生趙時(shí)母家有仇怨，皆阬之。秦王還，從太原、上郡歸。始皇帝母太后崩。趙公子嘉率其宗數(shù)百人之代，自立為代王，東與燕合兵，軍上谷。大饑。
二十年，燕太子丹患秦兵至國，恐，使荊軻刺秦王。秦王覺之，體解【正義】：紀(jì)買反。軻以徇，而使王翦、辛勝攻燕。燕、代發(fā)兵擊秦軍，秦軍破燕易水之西。二十一年，王賁【正義】：音奔。攻。乃益發(fā)卒詣王翦軍，遂破燕太子軍，取燕薊城，得太子丹之首。燕王東收遼東而王之。【正義】：王，于放反。王翦謝病老歸。新鄭反。昌平君徙於郢。大雨雪，【正義】：雨，于遇反。深二尺五寸。
二十二年，王賁攻魏，引河溝灌大梁，大梁城壞，其王請降，【索隱】：魏王假也。盡取其地。
二十三年，秦王復(fù)召王翦，彊起之，使將擊荊。【正義】：秦號楚為荊者，以莊襄王名子楚，諱之，故言荊也。取陳以南至平輿，【集解】：地理志汝南有平輿縣?！菊x】：輿音馀。平輿，豫州縣也。虜荊王。【索隱】：荊王負(fù)芻也。楚稱荊者，以避莊襄王諱，故易之也。秦王游至郢陳。荊將項(xiàng)燕立昌平君為荊王，反秦於淮南。【集解】：徐廣曰：“淮，一作‘江’?！薄菊x】：昌平也。楚淮北之地盡入於秦。二十四年，王翦、蒙武攻荊，破荊軍，昌平君死，項(xiàng)燕遂自殺。
二十五年，大興兵，使王賁將，攻燕遼東，得燕王喜。【正義】：燕王喜之五十三年，燕亡。還攻代，虜代王嘉。王翦遂定荊江南地；【正義】：言王翦遂平定楚及江南地，降越君，置為會稽郡。降越君，【正義】：降，閑江反。楚威王已滅，其馀自稱君長，今降秦。置會稽郡。五月，天下大酺。【正義】：服虔曰：“酺音蒲?！蔽姆f曰：“酺，周禮族師掌春秋祭酺，為人物災(zāi)害之神?！碧K林曰：“陳留俗，三月上巳水上飲食為酺?！薄菊x】：天下歡樂大飲酒也。秦既平韓、趙、魏、燕、楚五國，故天下大酺也。
二十六年，齊王建與其相后勝【正義】：音升，齊相姓名。發(fā)兵守其西界，不通秦。秦使將軍王賁從燕南攻齊，得齊王建。【索隱】：六國皆滅也。十七年得韓王安，十九年得趙王遷，，二十二年魏王假降，二十三年虜荊王負(fù)芻，二十五年得燕王喜，二十六年得齊王建?！菊x】：齊王建之三十四年，齊國亡。
秦初并天下，令丞相、御史曰：【正義】：令，力政反。乃今之赦令、赦書。“異日韓王納地效璽，【正義】：效猶至見。請為籓臣，已而倍約，與趙、魏合從畔秦，故興兵誅之，虜其王。寡人以為善，庶幾息兵革。趙王使其相李牧來約盟，故歸其質(zhì)子。【正義】：質(zhì)音致。已而倍盟，反我太原，故興兵誅之，得其王。趙公子嘉乃自立為代王，故舉兵擊滅之。魏王始約服入秦，已而與韓、趙謀襲秦，秦兵吏誅，遂破之。荊王獻(xiàn)青陽以西，【集解】：漢書鄒陽傳曰：“越水長沙，還舟青陽。”張晏曰：“青陽，地名。”蘇林曰：“青陽，長沙縣是也。”已而畔約，擊我南郡，故發(fā)兵誅，得其王，遂定其荊地。燕王昏亂，其太子丹乃陰令荊軻為賊，兵吏誅，滅其國。齊王用后勝計(jì)，絕秦使，欲為亂，兵吏誅，虜其王，平齊地。寡人以眇眇之身，興兵誅暴亂，賴宗廟之靈，六王咸伏其辜，天下大定。今名號不更，無以稱成功，傳後世。其議帝號。”丞相綰、御史大夫劫、【集解】：漢書百官表曰：“御史大夫，秦官。”應(yīng)劭曰：“侍御史之率，故稱大夫也?！薄舅麟[】：綰姓王。劫姓馮。廷尉斯等【集解】：漢書百官表曰：“廷尉，秦官。”應(yīng)劭曰：“聽獄必質(zhì)諸朝廷，與眾共之，兵獄同制，故稱廷尉?！?/em>皆曰：“昔者五帝地方千里，其外侯服夷服諸侯或朝或否，天子不能制。今陛下【集解】：蔡邕曰：“陛，階也，所由升堂也。天子必有近臣立於陛側(cè)，以戒不虞。謂之‘陛下’者，群臣與天子言，不敢指斥，故呼在陛下者與之言，因卑達(dá)尊之意也。上書亦如之。”興義兵，誅殘賊，平定天下，海內(nèi)為郡縣，【正義】：郡，人所群聚也。法令由一統(tǒng)，自上古以來未嘗有，五帝所不及。臣等謹(jǐn)與博士議曰：【集解】：漢書百官表曰：“博士，秦官，掌通古今?！?/em>‘古有天皇，有地皇，有泰皇，【索隱】：按：天皇、地皇之下即云泰皇，當(dāng)人皇也。而封禪書云“昔者太帝使素女鼓瑟而悲”，蓋三皇已前稱泰皇。一云泰皇，太昊也。泰皇最貴?！嫉让了郎献鹛?，王為‘泰皇’。命為‘制’，令為‘詔’，【集解】：蔡邕曰：“制書，帝者制度之命也，其文曰‘制’。詔，詔書。詔，告也。”【正義】：令音力政反。制詔三代無文，秦始有之。天子自稱曰‘朕’?！?em>【集解】：蔡邕曰：“朕，我也。古者上下共稱之，貴賤不嫌，則可以同號之義也。皋陶與舜言‘朕言惠，可底行’。屈原曰‘朕皇考’。至秦，然後天子獨(dú)以為稱。漢因而不改?！?/em>王曰：“去‘泰’，【正義】：去音丘呂反。著‘皇’，采上古‘帝’位號，號曰‘皇帝’。他如議?！敝圃唬骸翱伞！?em>【集解】：蔡邕曰：“群臣有所奏，請尚書令奏之，下有司曰‘制’，天子答之曰‘可’?！?/em>追尊莊襄王為太上皇。【集解】：漢高祖尊父曰太上皇，亦放此也。制曰：“朕聞太古有號毋謚，中古有號，死而以行為謐。如此，則子議父，臣議君也，甚無謂，朕弗取焉。自今已來，除謚法。【集解】：謚法，周公所作。朕為始皇帝。後世以計(jì)數(shù)，【正義】：色主反。二世三世至于萬世，傳之無窮?！?br />
始皇推終始五德之傳，【集解】：鄭玄曰：“音亭傳?！薄舅麟[】：音張戀反。傳，次也。謂五行之德始終相次也。漢書郊祀志曰：“齊人鄒子之徒論著終始五德之運(yùn)，始皇采用?！?/em>以為周得火德，秦代周德，從所不勝。【正義】：勝，申證反。秦以周為火德。能滅火者水也，故稱從其所不勝於秦。方今水德之始，【索隱】：封禪書曰秦文公獲黑龍，以為水瑞，秦始皇帝因自謂為水德也。改年始，朝賀皆自十月朔。【正義】：周以建子之月為正，秦以建亥之月為正，故其年始用十月而朝賀。衣服旄旌節(jié)旗【正義】：旌音精。旄音毛。旗音其。周禮云：“析羽為旌，熊虎為旗?！膘汗?jié)者，編毛為之，以象竹節(jié)，漢書云“蘇武執(zhí)節(jié)在匈奴牧羊，節(jié)毛盡落”是也。韋昭云：“節(jié)者，山國用人節(jié)，澤國用龍節(jié)，皆以金為之。道路以旌節(jié)，門關(guān)用符節(jié)，都鄙用管節(jié)，皆用竹為之?！?/em>皆上黑。【正義】：以水德屬北方，故上黑。數(shù)以六為紀(jì)，符、法冠皆六寸，而輿六尺，六尺為步，乘六馬。【集解】：張晏曰：“水，北方，黑，終數(shù)六，故以六寸為符，六尺為步。”瓚曰：“水?dāng)?shù)六，故以六為名?！弊S周曰：“步以人足為數(shù)，非獨(dú)秦制然?！薄舅麟[】：管子司馬法皆云六尺為步。譙周以為步以人足，非獨(dú)秦制。又按：禮記王制曰“古者八尺為步”，今以周尺六尺四寸為步，步之尺數(shù)亦不同。更名河曰德水，以為水德之始。剛毅戾深，事皆決於法，刻削毋仁恩和義，然後合五德之?dāng)?shù)。索隱水主陰，陰刑殺，故急法刻削，以合五德之?dāng)?shù)。於是急法，久者不赦。
丞相綰等言：“諸侯初破，燕、齊、荊地遠(yuǎn)，不為【正義】：于偽反。置王，毋以填之。請立諸子，唯上幸許?！笔蓟氏缕渥h於群臣，群臣皆以為便。廷尉李斯議曰：“周文武所封子弟同姓甚眾，然後屬疏遠(yuǎn)，相攻擊如仇讎，諸侯更相誅伐，周天子弗能禁止。今海內(nèi)賴陛下神靈一統(tǒng)，皆為郡縣，諸子功臣以公賦稅重賞賜之，甚足易制。天下無異意，【正義】：易音以職反。則安寧之術(shù)也。置諸侯不便?！笔蓟试唬骸疤煜鹿部鄳?zhàn)斗不休，以有侯王。賴宗廟，天下初定，又復(fù)立國，是樹兵也，而求其寧息，豈不難哉！廷尉議是?！?br />
分天下以為三十六郡，【集解】：三十六郡者，三川、河?xùn)|、南陽、南郡、九江、鄣郡、會稽、潁川、碭郡、泗水、薛郡、東郡、瑯邪、齊郡、上谷、漁陽、右北平、遼西、遼東、代郡、鉅鹿、邯鄲、上黨、太原、云中、九原、雁門、上郡、隴西、北地、漢中、巴郡、蜀郡、黔中、長沙凡三十五，與內(nèi)史為三十六郡。【正義】：風(fēng)俗通云：“周制天子方千里，分為百縣，縣有四郡，故左傳云上大夫受縣，下大夫受郡。秦始皇初置三十六郡以監(jiān)縣也?！?/em>郡置守、尉、監(jiān)。【集解】：漢書百官表曰：“秦郡守掌治其郡；有丞、尉，掌佐守典武職甲卒；監(jiān)御史掌監(jiān)郡?！?/em>更名民曰“黔首”。【集解】：應(yīng)劭曰：“黔亦黎，黑也?！?/em>大酺。收天下兵，【集解】：應(yīng)劭曰：“古者以銅為兵?！?/em>聚之咸陽，銷以為鍾鐻，【集解】：徐廣曰：“音巨?！?/em>金人十二，重各千石，【索隱】：按：二十六年，有長人見于臨洮，故銷兵器，鑄而象之。謝承後漢書“銅人，翁仲，翁仲其名也”。三輔舊事“銅人十二，各重三十四萬斤。漢代在長樂宮門前”。董卓壞其十為錢，馀二猶在。石季龍徙之鄴，苻堅(jiān)又徙長安而銷之也?！菊x】：漢書五行志云：“二十六年，有大人長五丈，足履六尺，皆夷狄服，凡十二人，見于臨洮，故銷兵器，鑄而象之?！敝x承後漢書云：“銅人，翁仲其名也。”三輔舊事云：“聚天下兵器，鑄銅人十二，各重二十四萬斤。漢世在長樂宮門?！蔽褐径總髟疲骸白灯沏~人十及鍾鐻，以鑄小錢?！标P(guān)中記云：“董卓壞銅人，馀二枚，徙清門里。魏明帝欲將詣洛，載到霸城，重不可致。後石季龍徙之鄴，苻堅(jiān)又徙入長安而銷之?！庇⑿塾浽疲骸拔舸笕艘娕R洮而銅人鑄，至董卓而銅人毀也。”置廷宮中。一法度衡石丈尺。車同軌。書同文字。地東至海暨朝鮮，【正義】：暨，其記反。朝音潮。鮮音仙。海謂渤海南至揚(yáng)、蘇、臺等州之東海也。暨，及也。東北朝鮮國。括地志云：“高驪治平壤城，本漢樂浪郡王險(xiǎn)城，即古朝鮮也?！?/em>西至臨洮、羌中，正義洮，吐高反。括地志云：“臨洮郡即今洮州，亦古西羌之地，在京西千五百五十一里羌中。從臨洮西南芳州扶松府以西，并古諸羌地也?！?/em>南至北鄉(xiāng)戶，【集解】：吳都賦曰：“開北戶以向日?！眲㈠釉唬骸叭漳现睉?，猶日北之南戶也?！?/em>北據(jù)河為塞，并陰山至遼東。【集解】：地理志西河有陰山縣。【正義】：塞，先代反。并，白浪反。謂靈、夏、勝等州之北黃河。陰山在朔州北塞外。從河傍陰山，東至遼東，筑長城為北界。徙天下豪富於咸陽十二萬戶。諸廟及章臺、上林皆在渭南。秦每破諸侯，寫放其宮室，作之咸陽北阪上，【集解】：徐廣曰：“在長安西北，漢武時(shí)別名渭城?！薄菊x】：今咸陽縣北阪上。南臨渭，自雍門【集解】：徐廣曰：“在高陵縣。”【正義】：今岐州雍縣東。以東至涇、渭，殿屋衤復(fù)道周閣相屬。【正義】：衤復(fù)音福。屬，之欲反。廟記云：“北至九颙、甘泉，南至長楊、五柞，東至河，西至汧渭之交，東西八百里，離宮別館相望屬也。木衣綈繡，土被硃紫，宮人不徙。窮年忘歸，猶不能遍也?！?/em>所得諸侯美人鍾鼓，以充入之。【正義】：三輔舊事云：“始皇表河以為秦東門，表汧以為秦西門，表中外殿觀百四十五，後宮列女萬馀人，氣上沖于天。”
二十七年，始皇巡隴西、北地，【正義】：隴西，今隴右；北地，今寧州也。出雞頭山，【正義】：括地志云：“雞頭山在成州上祿縣東北二十里，在京西南九百六十里。酈元云蓋大隴山異名也。後漢書隗囂傳云‘王莽塞雞頭’，即此也。”按：原州平高縣西百里亦有笄頭山，在京西北八百里，黃帝雞山之所。過回中。【集解】：應(yīng)劭曰：“回中在安定高平?！泵峡翟唬骸盎刂性诒钡??！薄菊x】：括地志云：“回中宮在岐州雍縣西四十里?！毖允蓟视餮搽]西之北，從咸陽向西北出寧州，西南行至成州，出雞頭山，東還，過岐州回中宮。焉作信宮渭南，已更命信宮為極廟，象天極。【索隱】：為宮廟象天極，故曰極廟。天官書曰“中宮曰天極”是也。自極廟道通酈山，作甘泉前殿。筑甬道，【集解】：應(yīng)劭曰：“筑垣墻如街巷?！薄菊x】：筑音竹。甬音勇。應(yīng)劭云：“謂於馳道外筑墻，天子於中行，外人不見。”自咸陽屬之。是歲，賜爵一級。治馳道。【集解】：應(yīng)劭曰：“馳道，天子道也，道若今之中道然。”漢書賈山傳曰：“秦為馳道於天下，東窮燕齊，南極吳楚，江湖之上，濱海之觀畢至。道廣五十步，三丈而樹，厚筑其外，隱以金椎，樹以青松?！?/em>
二十八年，始皇東行郡縣，上鄒嶧山。【集解】：韋昭曰：“鄒，魯縣，山在其北?！薄菊x】：上，時(shí)掌反。鄒，側(cè)留反。嶧音亦。國系云：“邾嶧山亦名鄒山，在兗州鄒縣南三十二里。魯穆公改‘邾’作‘鄒’，其山遂從‘邑’變。山北去黃河三百馀里?！?/em>立石，與魯諸儒生議，刻石頌秦德，議封禪望祭山川之事。【正義】：晉太康地記云：“為壇於太山以祭天，示增高也。為墠於梁父以祭地，示增廣也。祭尚玄酒而俎魚。墠皆廣長十二丈。壇高三尺，階三等，而樹石太山之上，高三丈一尺，廣三尺，秦之刻石云?！?/em>乃遂上泰山，【正義】：泰山一曰岱宗，東岳也，在兗州博城縣西北三十里。山海經(jīng)云：“泰山，其上多玉，其下多石?！惫痹疲骸皬奶┥较轮辽筋^，百四十八里三百步?！钡罆５赜浽疲骸疤┥礁咚那Ь虐僬啥?，周回二千里。多芝草玉石，長津甘泉，仙人室。又有地獄六，曰鬼神之府，從西上，下有洞天，周回三千里，鬼神考謫之府?！?/em>立石，封，祠祀。【集解】：服虔曰：“增天之高，歸功於天?！睆堦淘唬骸疤旄卟豢杉?，於泰山上立封禪而祭之，冀近神靈也?！杯懺唬骸胺e土為封。謂負(fù)土於泰山上，為壇而祭之?！?/em>下，風(fēng)雨暴至，休於樹下，因封其樹為五大夫。【正義】：封，一作“復(fù)”，音福。禪梁父。【集解】：服虔曰：“禪，闡廣土地也?！杯懺唬骸肮耪呤ネ醴馓┥?，禪亭亭或梁父，皆泰山下小山。除地為墠，祭於梁父。後改‘墠’曰‘禪’?！闭x父音甫。在兗州泗水縣北八十里。刻所立石，其辭曰：【索隱】：其詞每三句為韻，凡十二韻。下之罘、碣石、會稽三銘皆然。
皇帝臨位，作制明法，臣下脩飭。【正義】：飭音敕。二十有六年，初并天下，罔不賓服。親巡遠(yuǎn)方黎民，登茲泰山，周覽東極。從臣思跡，【正義】：從，財(cái)用反。本原事業(yè)，祗誦功德。【正義】：祗音脂。治道運(yùn)行，諸產(chǎn)得宜，皆有法式。大義休明，垂于後世，順承勿革?；实酃?，既平天下，不懈於治。夙興夜寐，建設(shè)長利，【正義】：長，直良反。專隆教誨。訓(xùn)經(jīng)宣達(dá)，遠(yuǎn)近畢理，咸承圣志。貴賤分明，男女禮順，慎遵職事。昭隔內(nèi)外，【集解】：徐廣曰：“隔，一作‘融’?！?/em>靡不清凈，施于後嗣。化及無窮，遵奉遺詔，永承重戒。
於是乃并勃海以東，【正義】：并，白浪反。勃作“渤”，蒲忽反。過黃、腄，【集解】：地理志東萊有黃縣、腄縣?！菊x】：腄，逐瑞反。字或作“陲”。括地志云：“黃縣故城在萊州黃縣東南二十五里，古萊子國也。牟平縣城在黃縣南百三十里。十三州志云牟平縣古腄縣也。”窮成山，登之罘，【集解】：地理志之罘山在腄縣?！菊x】：罘音浮。括地志云：“在萊州文登縣東北百八十里。成山在文登縣西北百九十里。”窮猶登極也。封禪書云：“八神，五曰陽主；祠之罘；七曰日主，祠成山，成山斗入海。”又云：“之罘山在海中。文登縣，古腄縣也。”立石頌秦德焉而去。
南登瑯邪，【集解】：今兗州東沂州、密州，即古瑯邪也。大樂之，留三月。乃徙黔首三萬戶瑯邪臺下，【集解】：地理志越王句踐嘗治瑯邪縣，起臺館?！舅麟[】：山海經(jīng)瑯邪臺在渤海間。蓋海畔有山，形如臺，在瑯邪，故曰瑯邪臺?！菊x】：括地志云：“密州諸城縣東南百七十里有瑯邪臺，越王句踐觀臺也。臺西北十里有瑯邪故城。吳越春秋云：‘越王句踐二十五年，徙都瑯邪，立觀臺以望東海，遂號令秦、晉、齊、楚，以尊輔周室，歃血盟?！淳溘`起臺處。”括地志云：“瑯邪山在密州諸城縣東南百四十里。始皇立層臺於山上，謂之瑯邪臺，孤立眾山之上。秦王樂之，留三月，立石山上，頌秦德也。”復(fù)十二歲。【正義】：復(fù)音福。復(fù)三萬戶徙臺下者。作瑯邪臺，【正義】：今瑯邪臺。立石刻，頌秦德，明得意。曰：【索隱】：二句為韻。
維二十八年，皇帝作始。端平法度，萬物之紀(jì)。以明人事，合同父子。圣智仁義，顯白道理。東撫東土，以省卒士。【正義】：省，山井反。卒，子忽反。事已大畢，乃臨于海。皇帝之功，勸勞本事。上農(nóng)除末，黔首是富。普天之下，摶心揖志。【索隱】：摶，古“?！弊?。左傳云：“如琴瑟之摶壹。”揖音集。器械一量，【正義】：內(nèi)成曰器，甲胄兜鍪之屬。外成曰械，戈矛弓戟之屬。壹量者，同度量也。同書文字。日月所照，舟輿所載。皆終其命，莫不得意。應(yīng)時(shí)動(dòng)事，是維皇帝?？镲啴愃?，陵水經(jīng)地。【正義】：陵作“凌”，猶歷也。經(jīng)，界也。憂恤黔首，朝夕不懈。除疑定法，咸知所辟。【正義】：音避。方伯分職，諸治經(jīng)易。【正義】：易音以豉反。言方伯分職治，所理常在平易。舉錯(cuò)必當(dāng)，莫不如畫。正義畫音戶卦反。謂政理齊整，分明若畫，無邪惡。皇帝之明，臨察四方。尊卑貴賤，不逾次行。【正義】：音胡郎反。奸邪不容，皆務(wù)貞良。細(xì)大盡力，莫敢怠荒。遠(yuǎn)邇辟隱，【正義】：辟，匹亦反。專務(wù)肅莊。端直敦忠，事業(yè)有常?；实壑?，存定四極。誅亂除害，興利致福。節(jié)事以時(shí)，諸產(chǎn)繁殖。黔首安寧，不用兵革。【正義】：協(xié)韻音棘。六親相保，終無寇賊。驩欣奉教，盡知法式。六合之內(nèi)，皇帝之土。西涉流沙，【正義】：解見夏紀(jì)。南盡北戶。東有東海，北過大夏。【索隱】：協(xié)韻音戶。下“無不臣者”音渚?！皾杉芭ｑR”音姥?！菊x】：杜預(yù)云：“大夏，太原晉陽縣。”按：在今并州，“遷實(shí)沈於大夏，主參”，即此也。人跡所至，無不臣者。功蓋五帝，澤及牛馬。莫不受德，各安其宇。
維秦王兼有天下，立名為皇帝，乃撫東土，至于瑯邪。列侯【集解】：張晏曰：“列侯者，見序列?！?/em>武城侯王離、列侯通武侯王賁、倫侯【索隱】：爵卑於列侯，無封邑者。倫，類也，亦列侯之類。建成侯趙亥、倫侯昌武侯成、倫侯武信侯馮毋擇、丞相隗林、【索隱】：隗姓，林名。有本作“狀”者，非。顏之推云：“隋開皇初，京師穿地得鑄秤權(quán)，有銘，云始皇時(shí)量器，丞相隗狀、王綰二人列名，其作‘狀’貌之字，時(shí)令校寫，親所按驗(yàn)?！蓖踣恳嘣迫?。斯遠(yuǎn)古之證也?！菊x】：隗音五罪反。丞相王綰、卿李斯、卿王戊、五大夫趙嬰、五大夫楊樛【正義】：音居虬反。從，與【正義】：上才用反。下音預(yù)。言王離以下十人從始皇，咸與始皇議功德於海上，立石於瑯邪臺下，十人名字并刻頌。議於海上。【正義】：此頌前後序兩句為韻，此三句為韻。曰：“古之帝者，地不過千里，【正義】：過音戈。千里謂王畿。諸侯各守其封域，或朝或否，相侵暴亂，殘伐不止，猶刻金石，以自為紀(jì)。古之五帝三王，知教不同，法度不明，假威鬼神，【正義】：言五帝、三王假借鬼神之威，以欺服遠(yuǎn)方之民，若萇弘之比也。以欺遠(yuǎn)方，實(shí)不稱名，正義稱，尺證反。故不久長。其身未歿，諸侯倍叛，法令不行。今皇帝并一海內(nèi)，以為郡縣，天下和平。昭明宗廟，體道行德，尊號大成。群臣相與誦皇帝功德，刻于金石，以為表經(jīng)?！?br />
既已，齊人徐市等上書，言海中有三神山，名曰蓬萊、方丈、瀛洲，【正義】：漢書郊祀志云：“此三神山者，其傳在渤海中，去人不遠(yuǎn)，蓋曾有至者，諸仙人及不死之藥皆在焉。其物禽獸盡白，而黃金白銀為宮闕。未至，望之如云；及至，三神山乃居水下；臨之，患且至，風(fēng)輒引船而去，終莫能至云。世主莫不甘心焉。”仙人居之。請得齋戒，與童男女求之。於是遣徐市發(fā)童男女?dāng)?shù)千人，入海求仙人。【正義】：括地志云：“亶洲在東海中，秦始皇使徐福將童男女入海求仙人，止在此州，共數(shù)萬家。至今洲上人有至?xí)幸渍?。吳人外國圖云亶洲去瑯邪萬里?！?/em>
始皇還，過彭城，【正義】：彭城，徐州所理縣也。州東外城，古之彭國也。搜神記云陸終弟三子曰篯鏗，封於彭，為商伯。外傳云殷末，滅彭祖氏。齋戒禱祠，欲出周鼎泗水。使千人沒水求之，弗得。乃西南渡淮水，之衡山、【正義】：括地志云：“衡山，一名岣嶁山，在衡州湘潭縣西四十一里?！贬敢羝?。嶁音樓。南郡。【正義】：今荊州也。言欲向衡山，即西北過南郡，入武關(guān)至咸陽。浮江，至湘山祠。【正義】：括地志云：“黃陵廟在岳州湘陰縣北五十七里，舜二妃之神。二妃冢在湘陰北一百六十里青草山上。盛弘之荊州記云青草湖南有青草山，湖因山名焉。列女傳云舜陟方，死於蒼梧。二妃死於江湘之間，因葬焉?！卑矗合嫔秸?，乃青草山。山近湘水，廟在山南，故言湘山祠。逢大風(fēng)，幾不得渡。上問博士曰：“湘君神？”博士對曰：“聞之，堯女，舜之妻，而葬此。”【索隱】：列女傳亦以湘君為堯女。按：楚詞九歌有湘君、湘夫人。夫人是堯女，則湘君當(dāng)是舜。今此文以湘君為堯女，是總而言之。於是始皇大怒，使刑徒三千人皆伐湘山樹，赭其山。【正義】：赭音者。上自南郡由武關(guān)歸。【集解】：應(yīng)劭曰：“武關(guān)，秦南關(guān)，通南陽?！蔽姆f曰：“武關(guān)在析西百七十里弘農(nóng)界?！薄菊x】：括地志云：“故武關(guān)在商州商洛縣東九十里，春秋時(shí)少習(xí)也。杜預(yù)云少習(xí)。商縣武關(guān)也?！?/em>
二十九年，始皇東游。至陽武博狼沙中，【集解】：地理志河南陽武縣有博狼沙?！菊x】：狼音浪。為盜所驚。求弗得，乃令天下大索十日。
登之罘，刻石。其辭曰：【索隱】：三句為韻，凡十二韻。
維二十九年，時(shí)在中春，【正義】：中音仲。古者帝王巡狩，常以中月。陽和方起?；实蹡|游，巡登之罘，臨照于海。從臣嘉觀，【正義】：從，才用反。觀音琯。原念休烈，追誦本始。大圣作治，建定法度，顯箸綱紀(jì)。外教諸侯，光施文惠，明以義理。六國回辟，【正義】：必亦反。貪戾無厭，【正義】：於廉反。虐殺不已。皇帝哀眾，遂發(fā)討師，奮揚(yáng)武德。義誅信行，威燀旁達(dá)，【集解】：徐廣曰：“燀，充善反。”莫不賓服。烹滅彊暴，振救黔首，周定四極。普施明法，經(jīng)緯天下，永為儀則。大矣哉！宇縣之中，【集解】：宇，宇宙?？h，赤縣。承順圣意。索隱協(xié)韻音憶。群臣誦功，請刻于石，表垂于常式。其東觀曰：
維二十九年，皇帝春游，覽省遠(yuǎn)方。逮于海隅，遂登之罘，昭臨朝陽。觀望廣麗，從臣咸念，原道至明。圣法初興，清理疆內(nèi)，外誅暴彊。武威旁暢，振動(dòng)四極，禽滅六王。闡并天下，甾害絕息，永偃戎兵?；实勖鞯?，經(jīng)理宇內(nèi)，視聽不怠。【索隱】：怠，協(xié)旗、疑韻，音銅綦反。故國語范蠡曰“得時(shí)不怠，時(shí)不再來”，亦以怠與為韻。作立大義，昭設(shè)備器，咸有章旗。職臣遵分，各知所行，事無嫌疑。黔首改化，遠(yuǎn)邇同度，臨古絕尤。常職既定，後嗣循業(yè)，長承圣治。群臣嘉德，祗誦圣烈，請刻之罘。旋，遂之瑯邪，道上黨入。【索隱】：道猶從也。
三十年，無事。
三十一年【集解】：徐廣曰：“使黔首自實(shí)田也?！?/em>十二月，更名臘曰“嘉平”。【集解】：太原真人茅盈內(nèi)紀(jì)曰：“始皇三十一年九月庚子，盈曾祖父濛，乃於華山之中，乘云駕龍，白日升天。先是其邑謠歌曰‘神仙得者茅初成，駕龍上升入泰清，時(shí)下玄洲戲赤城，繼世而往在我盈，帝若學(xué)之臘嘉平’。始皇聞謠歌而問其故，父老具對此仙人之謠歌，勸帝求長生之術(shù)。於是始皇欣然，乃有尋仙之志，因改臘曰‘嘉平’?！彼麟[廣雅曰：“夏曰‘清祀’，殷曰‘嘉平’，周曰‘大蠟’，亦曰‘臘’，秦更曰‘嘉平’。”蓋應(yīng)歌謠之詞而改從殷號也。道書茅濛字初成，今此云“茅濛初成”者為神仙之道，其意失也。蓋由裴氏所引不明，或後人增益“濛”字，遂令七言之詞有衍爾。賜黔首里六石米，二羊。始皇為微行咸陽，【集解】：張晏曰：“若微賤之所為，故曰微行也?！?/em>與武士四人俱，夜出逢盜蘭池，【集解】：地理志渭城縣有蘭池宮。【正義】：括地志云：“蘭池陂即古之蘭池，在咸陽縣界。秦記云‘始皇都長安，引渭水為池，筑為蓬、瀛，刻石為鯨，長二百丈’。逢盜之處也?！?/em>見窘，武士擊殺盜，關(guān)中大索二十日。米石千六百。
三十二年，始皇之碣石，使燕人盧生求羨門、【集解】：韋昭曰：“古仙人。”高誓。【正義】：亦古仙人。刻碣石門。【集解】：徐廣曰：“一作‘盟’?！?/em>壞城郭，決通隄防。其辭曰：【正義】：此一頌三句為韻。
遂興師旅，誅戮無道，為逆滅息。武殄暴逆，文復(fù)無罪，【集解】：徐廣曰：“復(fù)，一作‘優(yōu)’?！薄菊x】：復(fù)音福。言秦以武力能殄息暴逆，以文訓(xùn)道令無罪失，故復(fù)除之。庶心咸服?；菡摴冢p及牛馬，恩肥土域?；实蹔^威，德并諸侯，初一泰平。墮壞城郭，【正義】：墮音許規(guī)反。壞音怪。墮，毀也。壞，坼也。言始皇毀坼關(guān)東諸侯舊城郭也。夫自頹曰壞，音戶怪反。決通川防，夷去險(xiǎn)阻。地勢既定，黎庶無繇，【正義】：音遙。天下咸撫。男樂其疇，女修其業(yè)，事各有序?；荼恢T產(chǎn)，久并來田，【集解】：徐廣曰：“久，一作‘分’?！?/em>莫不安所。群臣誦烈，請刻此石，垂著儀矩。
因使韓終、侯公、石生求仙人不死之藥。始皇巡北邊，從上郡入。燕人盧生使【正義】：音所吏反。入海還，以鬼神事，因奏錄圖書，曰“亡秦者胡也”。集解鄭玄曰：“胡，胡亥，秦二世名也。秦見圖書，不知此為人名，反備北胡?！?/em>始皇乃使將軍蒙恬發(fā)兵三十萬人北擊胡，略取河南地。【正義】：今靈、夏、勝等州，秦略取之。
三十三年，發(fā)諸嘗逋亡人、贅婿、【集解】：瓚曰：“贅，謂居窮有子，使就其婦家為贅婿?！?/em>賈人略取陸梁地，【索隱】：謂南方之人，其性陸梁，故曰陸梁?！菊x】：嶺南人多處山陸，其性強(qiáng)梁，故曰陸梁。為桂林、【集解】：韋昭曰：“今郁林是也。”象郡、【集解】：韋昭曰：“今日南?！?/em>南海，【正義】：即廣州南?？h。以適遣戍。【集解】：徐廣曰：“五十萬人守五嶺?！薄菊x】：適音直革反。戍，守也。廣州記云：“五嶺者，大庾、始安、臨賀、揭楊、桂陽?！陛浀刂驹疲骸耙辉慌_嶺，亦名塞上，今名大庾；二曰騎田；三曰都龐；四曰萌諸；五曰越嶺?！?/em>西北斥逐匈奴。自榆中【集解】：徐廣曰：“在金城?！?/em>并河以東，【集解】：服虔曰：“并音傍。傍，依也?！?/em>屬之陰山，【集解】：徐廣曰：“在五原北?！薄菊x】：屬，之欲反。按：五原，今勝州也。以為十四縣，城河上為塞。又使蒙恬渡河取高闕、【正義】：高闕，山名，在五原北。兩山相對若闕，甚高，故言高闕。山、北假中，【集解】：晉灼曰：“王莽傳云‘五原北假，膏壤殖穀’。北假，地名也?！薄舅麟[】：高闕，山名；北假，地名。近五原。正義酈元注水經(jīng)云：“黃河逕河目縣故城西，縣在北假中?！北奔?，地名也。按：河目縣屬勝州，今名河北。漢書地理志云屬五原郡。筑亭障以逐戎人。徙謫，實(shí)之初縣。【索隱】：徙有罪而謫之，以實(shí)初縣，即上“自榆中屬陰山，以為三十四縣”是也。故漢七科謫亦因於秦。禁不得祠。明星出西方。【集解】：徐廣曰：“皇甫謐云彗星見?！?/em>三十四年，適治獄吏不直者，筑長城及南越地。【正義】：謂戍五嶺，是南方越地。
始皇置酒咸陽宮，博士七十人前為壽。仆射【集解】：漢書百官表曰：“仆射，秦官。古者重武，官有主射以督課之?！睉?yīng)劭曰：“仆，主也。”【正義】：射音夜。周青臣進(jìn)頌曰：“他時(shí)秦地不過千里，賴陛下神靈明圣，平定海內(nèi)，放逐蠻夷，日月所照，莫不賓服。以諸侯為郡縣，人人自安樂，無戰(zhàn)爭之患，傳之萬世。自上古不及陛下威德?！笔蓟蕫?。博士齊人淳于越進(jìn)曰：“臣聞殷周之王千馀歲，封子弟功臣，自為枝輔。今陛下有海內(nèi)，而子弟為匹夫，卒有田常、六卿之臣，無輔拂，【正義】：蒲筆反。何以相救哉？事不師古而能長久者，非所聞也。今青臣又面諛以重陛下之過，非忠臣。”始皇下其議。丞相李斯曰：“五帝不相復(fù)，三代不相襲，各以治，非其相反，時(shí)變異也。今陛下創(chuàng)大業(yè)，建萬世之功，固非愚儒所知。且越言乃三代之事，何足法也？異時(shí)諸侯并爭，厚招游學(xué)。今天下已定，法令出一，百姓當(dāng)家則力農(nóng)工，士則學(xué)習(xí)法令辟禁。【正義】：令，力性反。辟音避。今諸生不師今而學(xué)古，以非當(dāng)世，惑亂黔首。丞相臣斯昧死言：古者天下散亂，莫之能一，是以諸侯并作，語皆道古以害今，飾虛言以亂實(shí)，人善其所私學(xué)，【集解】：徐廣曰：“私，一作‘知’?！?/em>以非上之所建立。今皇帝并有天下，別黑白而定一尊。私學(xué)而相與非法教，人聞令下，則各以其學(xué)議之，入則心非，出則巷議，夸主以為名，【正義】：夸，口瓜反。異取以為高，率群下以造謗。如此弗禁，則主勢降乎上，黨與成乎下。禁之便。臣請史官非秦記皆燒之。非博士官所職，天下敢有藏詩、書、百家語者，悉詣守、尉雜燒之。有敢偶語詩書者棄市。【集解】：應(yīng)劭曰：“禁民聚語，畏其謗己。”【正義】：偶，對也。以古非今者族。吏見知不舉者與同罪。令下三十日不燒，黥為城旦。【集解】：如淳曰：“律說‘論決為髡鉗，輸邊筑長城，晝?nèi)账趴芴?，夜暮筑長城’。城旦，四歲刑。”所不去者，醫(yī)藥卜筮種樹之書。若欲有學(xué)法令，【集解】：徐廣曰：“一無‘法令’二字?！?/em>以吏為師?！敝圃唬骸翱?。”
三十五年，除道，道九原【集解】：地理志五原郡有九原縣。抵云陽，【集解】：徐廣曰：“表云道九原，通甘泉?！?/em>塹山堙谷，直通之。於是始皇以為咸陽人多，先王之宮廷小，吾聞周文王都豐，武王都鎬，豐鎬之間，帝王之都也。乃營作朝宮渭南上林苑中。先作前殿阿房，【正義】：房，白郎反。括地志云：“秦阿房宮亦曰阿城，在雍州長安縣西北一十四里。”按：宮在上林苑中，雍州郭城西南面，即阿房宮城東面也。顏師古云“阿，近也。以其去咸陽近，且號阿房”。東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萬人，下可以建五丈旗。【索隱】：此以其形名宮也，言其宮四阿旁廣也，故云下可建五丈之旗也。阿房，後為宮名。【正義】：三輔舊事云：“阿房宮東西三里，南北五百步，庭中可受萬人。又鑄銅人十二於宮前。阿房宮以慈石為門，阿房宮之北闕門也?！?/em>周馳為閣道，自殿下直抵南山。表南山之顛以為闕。為復(fù)道，自阿房渡渭，屬之咸陽，以象天極閣道絕漢抵營室也。【索隱】：謂為衤復(fù)道，渡渭屬咸陽，象天文閣道絕漢抵營室也。?？继旃贂弧疤鞓O紫宮後十七星絕漢抵營室，曰閣道”。阿房宮未成；成，欲更擇令名名之。作宮阿房，故天下謂之阿房宮。隱宮【正義】：馀刑見於市朝。宮刑，一百日隱於廕室養(yǎng)之乃可，故曰隱宮，下蠶室是。徒刑者七十馀萬人，乃分作阿房宮，或作麗山。發(fā)北山石槨，乃寫蜀、荊地材皆至。關(guān)中計(jì)宮三百，關(guān)外四百馀。於是立石東海上朐界中，以為秦東門。因徙三萬家麗邑，【正義】：麗音離。五萬家云陽，皆復(fù)不事十歲。
盧生說始皇曰：“臣等求芝奇藥仙者常弗遇，類物有害之者。方中，人主時(shí)為微行以辟惡鬼，惡鬼辟，真人至。人主所居而人臣知之，則害於神。真人者，入水不濡，入火不爇，【正義】：而說反。陵云氣，與天地久長。今上治天下，未能恬倓。原上所居宮毋令人知，然后不死之藥殆可得也?！膘妒鞘蓟试唬骸拔崮秸嫒?，自謂‘真人’，不稱‘朕’?！蹦肆钕剃栔远倮飪?nèi)宮觀二百七十復(fù)道甬道相連，帷帳鍾鼓美人充之，各案署不移徙。行所幸，有言其處者，罪死。始皇帝幸梁山宮，【集解】：徐廣曰：“在好畤?！薄菊x】：括地志云：“俗名望宮山，在雍州好畤縣西十二里，北去梁山九里。秦始皇‘從山上見丞相車騎眾，弗善’，即此山也?！?/em>從山上見丞相車騎眾，弗善也。中人或告丞相，丞相後損車騎。始皇怒曰：“此中人泄吾語?！卑竼柲?。當(dāng)是時(shí)，詔捕諸時(shí)在旁者，皆殺之。自是後莫知行之所在。聽事，群臣受決事，悉於咸陽宮。
侯生【集解】：說苑曰：“韓客侯生也。”盧生相與謀曰：“始皇為人，天性剛戾自用，起諸侯，并天下，意得欲從，以為自古莫及己。專任獄吏，獄吏得親幸。博士雖七十人，特備員弗用。丞相諸大臣皆受成事，倚辨於上。上樂以刑殺為威，【正義】：樂，五孝反。天下畏罪持祿，莫敢盡忠。上不聞過而日驕，下懾伏謾欺以取容。秦法，不得兼方【集解】：徐廣曰：“一云‘并力’?！薄菊x】：言秦施法不得兼方者，令民之有方伎不得兼兩齊，試不驗(yàn)，輒賜死。言法酷。不驗(yàn)，輒死。然候星氣者至三百人，皆良士，畏忌諱諛，不敢端言其過。天下之事無小大皆決於上，上至以衡石量書，【集解】：石百二十斤。【正義】：衡，秤衡也。言表箋奏請，秤取一石，日夜有程期，不滿不休息。日夜有呈，不中呈【正義】：中，竹仲反。不得休息。貪於權(quán)勢至如此，未可為求仙藥?！膘妒悄送鋈?。始皇聞亡，乃大怒曰：“吾前收天下書不中用者盡去之。悉召文學(xué)方術(shù)士甚眾，欲以興太平，方士欲練以求奇藥。【集解】：徐廣曰：“一云‘欲以練求’?！?/em>今聞韓眾【正義】：音終。去不報(bào)，徐市等費(fèi)以巨萬計(jì)，終不得藥，徒奸利相告日聞。【集解】：徐廣曰：“一作‘間’?！?/em>盧生等吾尊賜之甚厚，今乃誹謗我，以重吾不德也。諸生在咸陽者，吾使人廉問，或?yàn)樵@言以亂黔首。”於是使御史悉案問諸生，諸生傳相告引，乃自除犯禁者四百六十馀人，皆阬之咸陽，使天下知之，以懲後。益發(fā)謫徙邊。【集解】：徐廣曰：“表云徙於北河、榆中，耐徙三處。拜爵一級?！?/em>始皇長子扶蘇諫曰：“天下初定，遠(yuǎn)方黔首未集，諸生皆誦法孔子，今上皆重法繩之，臣恐天下不安。唯上察之?！笔蓟逝狗鎏K北監(jiān)蒙恬於上郡。【正義】：括地志云：“上郡故城在綏州上縣東南五十里，秦之上郡城也?！?/em>
三十六年，熒惑守心。有墜星下東郡，至地為石，【集解】：徐廣曰：“表云石晝隕。”黔首或刻其石曰“始皇帝死而地分”。始皇聞之，遣御史逐問，莫服，盡取石旁居人誅之，因燔銷其石。始皇不樂，使博士為仙真人詩，及行所游天下，傳令【正義】：傳，逐戀反。令，力呈反。樂人歌弦之。秋，使者從關(guān)東夜過華陰平舒道，【正義】：括地志云：“平舒故城在華州華陰縣西北六里。水經(jīng)注云‘渭水又東經(jīng)平舒北，城枕渭濱，半破淪水，南面通衢。昔秦之將亡也，江神送璧於華陰平舒道，即其處也’。”有人持璧遮使者曰：“為吾遺滈池君。”【集解】：服虔曰：“水神也?！睆堦淘唬骸拔渫蹙渔€，鎬池君則武王也。武王伐商，故神云始皇荒淫若紂矣，今亦可伐也?！泵峡翟唬骸伴L安西南有滈池?！薄舅麟[】：按：服虔云水神，是也。江神以璧遺滈池之神，告始皇之將終也。且秦水德王，故其君將亡，水神先自相告也?！菊x】：遺，庾季反。滈，湖老反。括地志云：“滈水源出雍州長安縣西北滈池。酈元注水經(jīng)云‘滈水承滈池，北流入渭’。今按：滈池水流入來通渠，蓋酈元誤矣?！睆堦淘疲骸拔渫蹙訙椋瑴槌鼐齽t武王也。伐商，故神云始皇荒淫若紂矣，今武王可伐矣?！?/em>因言曰：“今年祖龍死?！?em>【集解】：蘇林曰：“祖，始也。龍，人君象。謂始皇也?！狈唬骸褒?，人之先象也，言王亦人之先也。”應(yīng)劭曰：“祖，人之先。龍，君之象?！?/em>使者問其故，因忽不見，置其璧去。使者奉璧具以聞。始皇默然良久，曰：“山鬼固不過知一歲事也。”退言曰：“祖龍者，人之先也?！笔褂曡?，乃二十八年行渡江所沈璧也。於是始皇卜之，卦得游徙吉。遷北河榆中三萬家。【正義】：謂北河勝州也。榆中即今勝州榆林縣也。言徙三萬家以應(yīng)卜卦游徙吉也。拜爵一級。
三十七年十月癸丑，始皇出游。左丞相斯從，右丞相去疾守。少子胡亥愛慕請從，上許之。十一月，行至云夢，望祀虞舜於九疑山。【正義】：括地志云：“九疑山在永州唐興縣東南一百里?；视[冢墓記云舜冢在零陵郡營浦縣九疑山。”言始皇至云夢，望祭虞舜於九疑山也。浮江下，觀籍柯，渡海渚。【正義】：括地志云：“舒州同安縣東?！卑矗菏嬷菰诮校伞昂！弊终`，即此州也。過丹陽，【正義】：括地志云：“丹陽郡故在潤州江寧縣東南五里，秦兼并天下，以為鄣郡也?！?/em>至錢唐。【正義】：錢唐，今杭州縣。臨浙江，【集解】：晉灼曰：“其流東至?xí)疥幎髡?，故稱浙。音折?！?/em>水波惡，乃西百二十里從狹中渡。【集解】：徐廣曰：“蓋在馀杭也。顧夷曰‘馀杭者，秦始皇至?xí)?jīng)此，立為縣’?！?/em>上會稽，祭大禹，【正義】：上音上掌反。越州會稽山上有夏禹穴及廟。望于南海，而立石刻【索隱】：望于南海而刻石。三句為韻，凡二十四韻。頌秦德。其文曰：【正義】：此二頌三句為韻。其碑見在會稽山上。其文及書皆李斯，其字四寸，畫如小指，圓鐫。今文字整頓，是小篆字。
皇帝休烈，平一宇內(nèi)，德惠脩長。【索隱】：脩亦長也，重文耳。王劭按張徽所錄會稽南山秦始皇碑文，“脩”作“攸”。三十有七年，親巡天下，周覽遠(yuǎn)方。遂登會稽，宣省習(xí)俗，黔首齋莊。群臣誦功，本原事跡，追首高明。【索隱】：今檢會稽刻石文“首”字作“道”，雅符人情也。秦圣臨國，始定刑名，顯陳舊章。【正義】：作“彰”，音章。碑文作“畫璋”也。初平法式，審別職任，以立恆常。六王專倍，貪戾泬猛，率眾自彊。【正義】：碑文作“率眾邦強(qiáng)”。暴虐恣行，正義寒彭反。負(fù)力而驕，數(shù)動(dòng)甲兵。【正義】：數(shù)音朔。陰通間使，【正義】：間，紀(jì)莧反，又如字。使，所吏反。以事合從，【正義】：合音閤。從，子容反。行為辟方。【正義】：行，下孟反。辟，匹亦反。內(nèi)飾詐謀，【索隱】：刻石文作“謀詐”。外來侵邊，遂起禍殃。義威誅之，殄熄【集解】：徐廣曰：“音息?！?/em>暴悖，【正義】：殄，田典反。暴，白報(bào)反。悖音背。亂賊滅亡。圣德廣密，六合之中，被澤無疆?；实鄄⒂?，兼聽萬事，遠(yuǎn)近畢清。運(yùn)理群物，考驗(yàn)事實(shí)，各載其名。貴賤并通，善否陳前，靡有隱情。飾省宣義，【集解】：徐廣曰：“省，一作‘非’?！薄菊x】：飾音式。省，山景反。飾謂文飾也。省，過也。有子而嫁，【正義】：謂夫死有子，棄之而嫁。倍死不貞。防隔內(nèi)外，禁止淫泆，男女絜誠。夫?yàn)榧呢j，【索隱】：豭，牡豬也。言夫淫他室，若寄豭之豬也。豭音加。殺之無罪，男秉義程。妻為逃嫁，【正義】：謂棄夫而逃嫁於人。子不得母，【正義】：言妻棄夫逃嫁，子乃失母。咸化廉清。大治濯俗，天下承風(fēng)，蒙被休經(jīng)。皆遵度軌，和安敦勉，莫不順令。【正義】：力呈反。黔首脩絜，人樂同則，【正義】：樂音岳。嘉保太平。後敬奉法，常治無極，輿舟不傾。從臣誦烈，【正義】：從音才用反。烈，美也。所隨巡從諸臣，咸誦美，請刻此石。請刻此石，光垂休銘。
還過吳，從江乘渡。【集解】：地理志丹陽有江乘縣。【索隱】：地埋志丹陽有江乘縣。【正義】：乘音時(shí)升反。江乘故縣在潤州句容縣北六十里，本秦舊縣也。渡謂濟(jì)渡也。并海上，北至瑯邪。方士徐市等入海求神藥，數(shù)歲不得，費(fèi)多，恐譴，乃詐曰：“蓬萊藥可得，然常為大鮫魚所苦，【正義】：鮫音交?？嘁艨喙史?。故不得至，原請善射與俱，見則以連弩射之?！笔蓟蕢襞c海神戰(zhàn)，如人狀。問占夢，博士曰：“水神不可見，以大魚蛟龍為候。今上禱祠備謹(jǐn)，而有此惡神，當(dāng)除去，而善神可致。”乃令入海者赍捕巨魚具，而自以連弩候大魚出射之。自瑯邪北至榮成山，【正義】：即成山也，在萊州。弗見。至之罘，見巨魚，射殺一魚。遂并海西。
至平原津而病。【集解】：徐廣曰：“渡河而西?！薄菊x】：今德州平原縣南六十里有張公故城，城東有水津焉，後名張公渡，恐此平原郡古津也。漢書公孫弘平津侯，亦近此。蓋平津即此津，始皇渡此津而疾。始皇惡言死，群臣莫敢言死事。上病益甚，乃為璽書賜公子扶蘇曰：“與喪會咸陽而葬?！睍逊?，在中車府令趙高【集解】：伏儼曰：“主乘輿路車?！?/em>行符璽事所，未授使者。七月丙寅，始皇崩於沙丘平臺。【集解】：徐廣曰：“年五十。沙丘去長安二千馀里。趙有沙丘宮，在鉅鹿，武靈王之死處?！薄菊x】：括地志云：“沙丘臺在邢州平鄉(xiāng)縣東北二十里。又云平鄉(xiāng)縣東北四十里?！卑矗菏蓟时涝谏城鹬畬m，平臺之中。邢州去京一千六百五十里。丞相斯為上崩在外，【正義】：為，于偽反。恐諸公子及天下有變，乃祕之，不發(fā)喪。棺載辒涼車中，【正義】：棺音館。又古患反。故幸宦者參乘，所至上食。百官奏事如故，宦者輒從辒涼車中可其奏事。獨(dú)子胡亥、趙高及所幸宦者五六人知上死。趙高故嘗教胡亥書及獄律令法事，胡亥私幸之。高乃與公子胡亥、丞相斯陰謀破去始皇所封書【正義】：去，丘呂反。賜公子扶蘇者，而更詐為丞相斯受始皇遺詔沙丘，立子胡亥為太子。更為書賜公子扶蘇、蒙恬，數(shù)以罪，【正義】：數(shù)音色具反。賜死。語具在李斯傳中。行，遂從井陘集解徐廣曰：“在常山?！?/em>抵九原。【正義】：抵，丁禮反。抵，至也。從沙丘至勝州三千里。會暑，上辒車臭，乃詔從官令車載一石鮑魚，【正義】：鮑，白卯反。以亂其臭。
行從直道至咸陽，發(fā)喪。太子胡亥襲位，為二世皇帝。九月，葬始皇酈山。始皇初即位，穿治酈山，及并天下，天下徒送詣七十馀萬人，穿三泉，下銅集解徐廣曰：“一作‘錮’。錮，鑄塞?！薄菊x】：顏師古云：“三重之泉，言至水也?！?/em>而致槨，宮觀百官奇器珍怪徙臧滿之。【正義】：言冢內(nèi)作宮觀及百官位次，奇器珍怪徙滿冢中。臧，才浪反。令匠作機(jī)弩矢，有所穿近者輒射之。以水銀為百川江河大海，機(jī)相灌輸，【正義】：灌音館。輸音戍。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魚膏為燭，【集解】：徐廣曰：“人魚似鲇，四腳?！薄菊x】：廣志云：“絺魚聲如小兒啼，有四足，形如鱧，可以治牛，出伊水?！碑愇镏驹疲骸叭唆~似人形，長尺馀。不堪食。皮利於鮫魚，鋸材木入。項(xiàng)上有小穿，氣從中出。秦始皇冢中以人魚膏為燭，即此魚也。出東海中，今臺州有之?！卑矗航竦弁跤闷釤糈Ｖ?，則火不滅。度不滅者久之。【正義】：度音田洛反。二世曰：“先帝後宮非有子者，出焉不宜?！苯粤顝乃?，死者甚眾。葬既已下，或言工匠為機(jī)，臧皆知之，臧重即泄。大事畢，已臧，閉中羨，【正義】：音延，下同。謂冢中神道。下外羨門，盡閉工匠臧者，無復(fù)出者。樹草木以象山。【集解】：皇覽曰：“墳高五十馀丈，周回五里馀?！薄菊x】：關(guān)中記云：“始皇陵在驪山。泉本北流，障使東西流。有土無石，取大石於渭諸山?！崩ǖ刂驹疲骸扒厥蓟柿暝谟褐菪仑S縣西南十里?！?/em>
二世皇帝元年，年二十一。【集解】：徐廣曰：“表云十月戊寅，大赦罪人。”趙高為郎中令，【集解】：漢書百官表曰：“秦官，掌宮殿門戶。”任用事。二世下詔，增始皇寢廟犧牲及山川百祀之禮。令群臣議尊始皇廟。群臣皆頓首言曰：“古者天子七廟，諸侯五，大夫三，雖萬世世不軼毀。【正義】：軼，徒結(jié)反。今始皇為極廟，四海之內(nèi)皆獻(xiàn)貢職，增犧牲，禮咸備，毋以加。先王廟或在西雍，【正義】：於用反。西雍在咸陽西，今岐州雍縣故城是也。又一云西雍，雍西縣也。或在咸陽。天子儀當(dāng)獨(dú)奉酌祠始皇廟。自襄公已下軼毀。所置凡七廟。群臣以禮進(jìn)祠，以尊始皇廟為帝者祖廟?；实蹚?fù)自稱‘朕’?！?br />
二世與趙高謀曰：“朕年少，初即位，黔首未集附。先帝巡行郡縣，以示彊，威服海內(nèi)。今晏然不巡行，即見弱，毋以臣畜天下。”春，二世東行郡縣，李斯從。到碣石，并海，南至?xí)?，而盡刻始皇所立刻石，石旁著【正義】：丁略反。大臣從者名，以章先帝成功盛德焉：
皇帝曰：“金石刻盡始皇帝所為也。今襲號而金石刻辭不稱【正義】：尺證反。始皇帝，其於久遠(yuǎn)也【正義】：二世言始滅六國，威振古今，自五帝三王未及，既已襲位，而見金石盡刻其頌，不稱始皇成功盛德甚遠(yuǎn)矣。如後嗣為之者，不稱成功盛德。”丞相臣斯、臣去疾、【集解】：徐廣曰：“姓馮?！薄菊x】：去，丘呂反。御史大夫臣德昧死言：“臣請具刻詔書刻石，因明白矣。臣昧死請?！敝圃唬骸翱伞！彼熘吝|東而還。
於是二世乃遵用趙高，申法令。乃陰與趙高謀曰：“大臣不服，官吏尚彊，及諸公子必與我爭，為之柰何？”高曰：“臣固原言而未敢也。先帝之大臣，皆天下累世名貴人也，積功勞世以相傳久矣。今高素小賤，陛下幸稱舉，令在上位，管中事。大臣鞅鞅，特以貌從臣，其心實(shí)不服。今上出，不因此時(shí)案郡縣守尉有罪者誅之，上以振威天下，下以除去上生平所不可者。今時(shí)不師文而決於武力，原陛下遂從時(shí)毋疑，即群臣不及謀。明主收舉馀民，賤者貴之，貧者富之，遠(yuǎn)者近之，則上下集而國安矣?！倍涝唬骸吧??！蹦诵姓D大臣及諸公子，以罪過連逮少近官三郎，【索隱】：逮訓(xùn)及也。謂連及俱被捕，故云連逮。少，小也。近，近侍之臣。三郎謂中郎、外郎、散郎?！菊x】：漢書百官表云有議郎、中郎、散郎，又有左右三將，謂郎中、車?yán)?、戶郎?/em>無得立者，而六公子戮死於杜。公子將閭昆弟三人囚於內(nèi)宮，議其罪獨(dú)後。二世使使令將閭曰：“公子不臣，罪當(dāng)死，吏致法焉。”將閭曰：“闕廷之禮，吾未嘗敢不從賓贊也；廊廟之位，吾未嘗敢失節(jié)也；受命應(yīng)對，吾未嘗敢失辭也。何謂不臣？原聞罪而死?！笔拐咴唬骸俺疾坏门c謀，奉書從事?！睂㈤偰搜鎏齑蠛籼煺呷?，曰：“天乎！吾無罪！”昆弟三人皆流涕拔劍自殺。宗室振恐。群臣諫者以為誹謗，大吏持祿取容，黔首振恐。
四月，二世還至咸陽，曰：“先帝為咸陽朝廷小，故營阿房宮為室堂。未就，會上崩，罷其作者，復(fù)土【正義】：謂出土為陵，既成，還復(fù)其土，故言復(fù)土。酈山。酈山事大畢，今釋阿房宮弗就，則是章先帝舉事過也?！睆?fù)作阿房宮。外撫四夷，如始皇計(jì)。盡徵其材士【正義】：謂材官蹶張之士。五萬人為屯衛(wèi)咸陽，令教射狗馬禽獸。當(dāng)食者多，【正義】：謂材士及狗馬。度不足，下調(diào)【正義】：度，田洛反。下，行嫁反。調(diào)，田吊反。謂下令調(diào)斂也。郡縣轉(zhuǎn)輸菽粟芻藁，皆令自赍糧食，咸陽三百里內(nèi)不得食其穀。用法益刻深。
七月，戍卒陳勝【正義】：音升。等反故荊地，為“張楚”。【集解】：李奇曰：“張大楚國也?！?/em>勝自立為楚王，居陳，遣諸將徇地。山東郡縣少年苦秦吏，皆殺其守尉令丞反，以應(yīng)陳涉，相立為侯王，合從西鄉(xiāng)，名為伐秦，不可勝數(shù)也。謁者【集解】：漢書百官表曰：“謁者，秦官，掌賓贊受事?！?/em>使東方來，以反者聞二世。二世怒，下吏。後使者至，上問，對曰：“群盜，郡守尉方逐捕，今盡得，不足憂。”上悅。武臣自立為趙王，魏咎為魏王，田儋【集解】：服虔曰：“音負(fù)擔(dān)?！?/em>為齊王。沛公起沛。項(xiàng)梁舉兵會稽郡。
二年冬，陳涉所遣周章等將西至戲，【集解】：應(yīng)劭曰：“戲，弘農(nóng)湖西界也?！泵峡翟唬骸八?，今戲亭是也。”蘇林曰：“邑名，在新豐東南三十里?！薄菊x】：戲音許宜反。括地志云：“戲水源出雍州新豐縣西南驪山。水經(jīng)注云戲水出驪山馮公谷，東北流。今新豐縣東北十一里戲水當(dāng)官道，即其處?！?/em>兵數(shù)十萬。二世大驚，與群臣謀曰：“柰何？”少府章邯曰：【集解】：漢書百官表曰：“少府，秦官?！睉?yīng)劭曰：“掌山澤陂池之稅，名曰禁錢，以給私養(yǎng)，自別為藏。少者小也，故稱少府。”【正義】：邯，胡甘反。“盜已至，眾彊，今發(fā)近縣不及矣。酈山徒多，請赦之，授兵以擊之?！倍滥舜笊馓煜?，使章邯將，擊破周章軍而走，遂殺章曹陽。【集解】：晉灼曰；“亭名，在弘農(nóng)東十三里。魏武帝改曰好陽?！薄菊x】：括地志云：“曹陽故亭一名好陽亭，在陜州桃林縣東南十四里，即章邯?dú)⒅芪奶??！?/em>二世益遣長史司馬欣、董翳佐章邯擊盜，殺陳勝城父，【正義】：父音甫。括地志云：“城父，亳州所理縣?！?/em>破項(xiàng)梁定陶，【正義】：今曹州定陶縣。滅魏咎臨濟(jì)。【正義】：今齊州縣。楚地盜名將已死，章邯乃北渡河，擊趙王歇等於鉅鹿。【正義】：括地志云：“邢州平鄉(xiāng)縣城，本鉅鹿，離圍趙王歇即此城。”
趙高說二世曰：“先帝臨制天下久，故群臣不敢為非，進(jìn)邪說。今陛下富於春秋，初即位，柰何與公卿廷決事？事即有誤，示群臣短也。天子稱朕，固不聞聲?！?em>【索隱】：一作“固聞聲”。言天子常處禁中，臣下屬望，才有兆朕，聞其聲耳，不見其形也。於是二世常居禁中，【集解】：蔡邕曰：“禁中者，門戶有禁，非侍御者不得入，故曰禁中?！?/em>與高決諸事。其後公卿希得朝見，盜賊益多，而關(guān)中卒發(fā)東擊盜者毋已。右丞相去疾、左丞相斯、將軍馮劫進(jìn)諫曰：“關(guān)東群盜并起，秦發(fā)兵誅擊，所殺亡甚眾，然猶不止。盜多，皆以戌漕轉(zhuǎn)作事苦，賦稅大也。請且止阿房宮作者，減省【正義】：上色反。四邊戍轉(zhuǎn)?！倍涝唬骸拔崧勚n子曰：‘堯舜采椽不刮，【索隱】：采，木名。刮音括。茅茨不翦，飯土塯，【集解】：徐廣曰：“呂靜云飯器謂之簋?！薄舅麟[】：如字，一音鏤。一作“簋”。啜土形，【集解】：如淳曰：“土形，飯器之屬，瓦器也?！薄舅麟[】：飯器，以瓦為之。雖監(jiān)門之養(yǎng)，【正義】：以讓反。不觳於此。【索隱】：謂監(jiān)門之卒。養(yǎng)即卒也，有廝養(yǎng)卒。觳音學(xué)，謂盡也。又占學(xué)反?！菊x】：又苦角反。爾雅云：“觳，盡也?！毖詧蛩床纱还?，茅茨不翦，飯土塯，啜土形，雖監(jiān)守門之人，供養(yǎng)亦不盡此之疏陋也。禹鑿龍門，通大夏，【正義】：括地志云：“大夏，今并州晉陽及汾、絳等州是。昔高辛氏子實(shí)沈居之，西近河。”言禹鑿龍門，河水道，得大通，并州之地不壅溢也。決河亭水，【正義】：亭，平也。又云“決亭壅之水。”放之海，身自持筑臿，【正義】：臿音初洽反，筑墻杵也。臿，鍬也。爾雅云：“鍬謂之臿?！?/em>脛毋毛，臣虜之勞不烈於此矣?！?em>【正義】：烈，美也。言臣虜之勞，猶不美於此矣。又烈，酷也。禹鑿龍門，通大夏，道決黃河洪水放之海，身持鍬杵，使膝脛無毛，賤臣奴虜之勤勞，不酷烈於此辛苦矣。凡所為貴有天下者，得肆意極欲，主重【正義】：直拱反。明法，下不敢為非，以制御海內(nèi)矣。夫虞、夏之主，貴為天子，親處窮苦之實(shí)，以徇百姓，尚何於法？朕尊萬乘，毋其實(shí)，吾欲造千乘之駕，萬乘之屬，充吾號名。且先帝起諸侯，兼天下，天下已定，外攘四夷以安邊竟，【正義】：音境。作宮室以章得意，而君觀先帝功業(yè)有緒。今朕即位二年之間，群盜并起，君不能禁，又欲罷先帝之所為，是上毋以報(bào)先帝，次不為朕盡忠力，【正義】：為，于偽反。何以在位？”下去疾、斯、劫吏，案責(zé)他罪。去疾、劫曰：“將相不辱?！弊詺?。斯卒囚，【正義】：卒，子律反。囚，在由反。謂禁錮也。就五刑。
三年，章邯等將其卒圍鉅鹿，楚上將軍項(xiàng)羽將楚卒往救鉅鹿。冬，趙高為丞相，竟案李斯殺之。夏，章邯等戰(zhàn)數(shù)卻，二世使人讓邯，邯恐，使長史欣請事。趙高弗見，又弗信。欣恐，亡去，高使人捕追不及。欣見邯曰：“趙高用事於中，將軍有功亦誅，無功亦誅?！表?xiàng)羽急擊秦軍，虜王離，邯等遂以兵降諸侯。八月己亥，【集解】：徐廣曰：“一作‘卯’?！?/em>趙高欲為亂，恐群臣不聽，乃先設(shè)驗(yàn)，持鹿獻(xiàn)於二世，曰：“馬也?！倍佬υ唬骸柏┫嗾`邪？謂鹿為馬?！眴栕笥?，左右或默，或言馬以阿順趙高。或言鹿，高因陰中諸言鹿者以法。後群臣皆畏高。
高前數(shù)言“關(guān)東盜毋能為也”，及項(xiàng)羽虜秦將王離等鉅鹿下而前，章邯等軍數(shù)卻，上書請益助，燕、趙、齊、楚、韓、魏皆立為王，自關(guān)以東，大氐【正義】：丁禮反。氐猶略。盡畔秦吏應(yīng)諸侯，諸侯咸率其眾西鄉(xiāng)。沛公將數(shù)萬人已屠武關(guān)，使人私於高，高恐二世怒，誅及其身，乃謝病不朝見。二世夢白虎齧其左驂馬，殺之，心不樂，怪問占夢。卜曰：“涇水為祟。”【正義】：雖遂反。二世乃齋於望夷宮，【集解】：張晏曰：“望夷宮在長陵西北長平觀道東故亭處是也。臨涇水作之，以望北夷。”【正義】：括地志云：“秦望夷宮在雍州咸陽縣東南八里。張晏云臨涇水作之，望北夷?！?/em>欲祠涇，沈四白馬。使使責(zé)讓高以盜賊事。高懼，乃陰與其婿咸陽令閻樂、其弟趙成謀曰：“上不聽諫，今事急，欲歸禍於吾宗。吾欲易置上，更立公子?jì)?。子?jì)肴蕛€，百姓皆載其言?！笔估芍辛顬閮?nèi)應(yīng)，集解徐廣曰：“一云郎中令趙成?！?/em>詐為有大賊，令樂召吏發(fā)卒，追劫樂母置高舍。遣樂將吏卒千馀人至望夷宮殿門，縛衛(wèi)令仆射，曰：“賊入此，何不止？”衛(wèi)令曰：“周廬設(shè)卒甚謹(jǐn)，【集解】：西京賦曰：“徼道外周，千廬內(nèi)傅。”薛綜曰：“士傅宮外，內(nèi)為廬舍，晝則巡行非常，夜則警備不虞?！?/em>安得賊敢入宮？”樂遂斬衛(wèi)令，直將吏入'行射，郎宦者大驚，或走或格，格者輒死，死者數(shù)十人。郎中令與樂俱入，射上幄坐幃。二世怒，召左右，左右皆惶擾不斗。旁有宦者一人，侍不敢去。二世入內(nèi)，謂曰：“公何不蚤告我？乃至於此！”宦者曰：“臣不敢言，故得全。使臣蚤言，皆已誅，安得至今？”閻樂前即二世數(shù)曰：“足下驕恣，【集解】：蔡邕曰：“群臣士庶相與言，曰殿下、閣下、足下、侍者、執(zhí)事，皆謙類?！?/em>誅殺無道，天下共畔足下，足下其自為計(jì)。”二世曰：“丞相可得見否？”樂曰：“不可。”二世曰：“吾原得一郡為王。”弗許。又曰：“原為萬戶侯?！备ピS。曰：“原與妻子為黔首，比諸公子?！遍悩吩唬骸俺际苊敦┫?，為天下誅足下，足下雖多言，臣不敢報(bào)?！摈馄浔M(jìn)。二世自殺。
閻樂歸報(bào)趙高，趙高乃悉召諸大臣公子，告以誅二世之狀。曰：“秦故王國，始皇君天下，故稱帝。今六國復(fù)自立，秦地益小，乃以空名為帝，不可。宜為王如故，便?！绷⒍乐肿庸?jì)霝榍赝?。以黔首葬二世杜南宜春苑中。令子?jì)臊S，當(dāng)廟見，受王璽。齋五日，子?jì)肱c其子二人謀曰：“丞相高殺二世望夷宮，恐群臣誅之，乃詳以義立我。【集解】：詳音羊。我聞趙高乃與楚約，滅秦宗室而王關(guān)中。今使我齋見廟，此欲因廟中殺我。我稱病不行，丞相必自來，來則殺之。”高使人請子?jì)霐?shù)輩，子?jì)氩恍?，高果自往，曰：“宗廟重事，王柰何不行？”子?jì)胨齑虤⒏哽洱S宮，三族高家以徇咸陽。子?jì)霝榍赝跛氖?，楚將沛公破秦軍入武關(guān)，遂至霸上，【集解】：應(yīng)劭曰：“霸水上地名，在長安東三十里。古名滋水，秦穆公更名霸水。”使人約降子?jì)搿Ｗ計(jì)爰聪殿i以組，白馬素車，【集解】：應(yīng)劭曰：“組者，天子黻也。系頸者，言欲自殺。素車白馬，喪人之服也?！?/em>奉天子璽符，降軹道旁。【集解】：徐廣曰：“在霸陵。”骃案：蘇林曰“亭名，在長安東十三里”。沛公遂入咸陽，封宮室府庫，還軍霸上。居月馀，諸侯兵至，項(xiàng)籍為從長，【索隱】：謂合關(guān)東為從長也。殺子?jì)爰扒刂T公子宗族。遂屠咸陽，燒其宮室，虜其子女，收其珍寶貨財(cái)，諸侯共分之。滅秦之後，各分其地為三，名曰雍王、塞王、翟王，號曰三秦。項(xiàng)羽為西楚霸王，主命分天下王諸侯，秦竟滅矣。後五年，天下定於漢。
太史公曰：秦之先伯翳，嘗有勛於唐虞之際，受土賜姓。及殷夏之間微散。至周之衰，秦興，邑于西垂。自繆公以來，稍蠶食諸侯，竟成始皇。始皇自以為功過五帝，地廣三王，而羞與之侔。善哉乎賈生推言之也！曰：
秦并兼諸侯山東三十馀郡，繕津關(guān)，據(jù)險(xiǎn)塞，修甲兵而守之。然陳涉以戍卒散亂之眾數(shù)百，奮臂大呼，不用弓戟之兵，鉏櫌白梃，【集解】：徐廣曰：“櫌，田器，音憂?！薄舅麟[】：徐以櫌為田器，非也。孟康以櫌為鉏柄，蓋得其近也。望屋而食，【索隱】：言其兵蠶食天下，不裹糧而行。橫行天下。【索隱】：謂輕前敵，不部伍旅進(jìn)也。舞陽侯曰“橫行匈奴中”是也。秦人阻險(xiǎn)不守，關(guān)梁不闔，長戟不刺，彊弩不射。楚師深入，戰(zhàn)於鴻門，曾無籓籬之艱。於是山東大擾，諸侯并起，豪俊相立。【集解】：骃案：鹖冠子曰“德萬人者謂之俊，德千人者謂之豪，德百人者謂之英”。【索隱】：謂武臣、田儋、魏豹之屬。秦使章邯將而東征，章邯因以三軍之眾要市於外，【索隱】：此評失也。章邯之降，由趙高用事，不信任軍將，一則恐誅，二則楚兵既盛，王離見虜，遂以兵降耳。非三軍要市於外以求封明矣。要，平聲。以謀其上。群臣之不信，可見於此矣。子?jì)肓?，遂不寤。藉使子?jì)胗杏怪髦?，僅得中佐，山東雖亂，秦之地可全而有，宗廟之祀未當(dāng)絕也。
秦地被山帶河以為固，四塞之國也。自繆公以來，至於秦王，二十馀君，常為諸侯雄。豈世世賢哉？其勢居然也。且天下嘗同心并力而攻秦矣。當(dāng)此之世，賢智并列，良將行其師，賢相通其謀，然困於阻險(xiǎn)而不能進(jìn)，秦乃延入戰(zhàn)而為之開關(guān)，百萬之徒逃北而遂壞。豈勇力智慧不足哉？形不利，勢不便也。秦小邑并大城，【集解】：徐廣曰：“大，一作‘小’?！?/em>守險(xiǎn)塞而軍，高壘毋戰(zhàn)，閉關(guān)據(jù)?厄，荷戟而守之。諸侯起於匹夫，以利合，非有素王之行也。其交未親，其下未附，名為亡秦，其實(shí)利之也。彼見秦阻之難犯也，必退師。安土息民，【索隱】：賈誼書“安”作“案”。以待其敝，收弱扶罷，以令大國之君，不患不得意於海內(nèi)。貴為天子，富有天下，而身為禽者，其救敗非也。
秦王足己不問，遂過而不變。二世受之，因而不改，暴虐以重禍。子?jì)牍铝o親，危弱無輔。三主惑而終身不悟，亡，不亦宜乎？當(dāng)此時(shí)也，世非無深慮知化之士也，然所以不敢盡忠拂過者，秦俗多忌諱之禁，忠言未卒於口而身為戮沒矣。故使天下之士，傾耳而聽，重足而立，拑口而不言。是以三主失道，忠臣不敢諫，智士不敢謀，天下已亂，奸不上聞，豈不哀哉！先王知雍蔽之傷國也，故置公卿大夫士，以飾法設(shè)刑，而天下治。其彊也，禁暴誅亂而天下服。其弱也，五伯征而諸侯從。其削也，內(nèi)守外附而社稷存。故秦之盛也，繁法嚴(yán)刑而天下振；及其衰也，百姓怨望而海內(nèi)畔矣。故周五序【索隱】：賈誼書“五”作“王”。得其道，而千馀歲不絕。秦本末并失，故不長久。由此觀之，安危之統(tǒng)相去遠(yuǎn)矣。野諺曰“前事之不忘，後事之師也”。是以君子為國，觀之上古，驗(yàn)之當(dāng)世，參以人事，察盛衰之理，審權(quán)勢之宜，去就有序，變化有時(shí)，故曠日長久而社稷安矣。
秦孝公據(jù)殽函之固，擁雍州之地，君臣固守而窺周室，有席卷天下，【索隱】：按：春秋緯曰諸侯冰散席卷也。包舉宇內(nèi)，囊括四海之意，【集解】：張晏曰：“括，結(jié)囊也。言其能包含天下?！薄舅麟[】：注同。并吞八荒之心。當(dāng)是時(shí)，商君佐之，【索隱】：商君，衛(wèi)公孫鞅，仕秦為左庶長，遂為秦制法，孝公致霸，封之於商，號商君。內(nèi)立法度，務(wù)耕織，修守戰(zhàn)之備，外連衡而斗諸侯，【索隱】：戰(zhàn)國策曰：“蘇秦亦為秦連衡。”高誘曰：“合關(guān)東從通之秦，故曰連衡也?！?/em>於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
孝公既沒，惠王、武王蒙故業(yè)，因遺冊，南兼漢中，西舉巴、蜀，東割膏腴之地，收要害之郡。諸侯恐懼，會盟而謀弱秦，不愛珍器重寶肥美之地，以致天下之士，合從締交，【集解】：漢書音義曰：“締，結(jié)也。”相與為一。當(dāng)是時(shí)，齊有孟嘗，趙有平原，楚有春申，魏有信陵。此四君者，皆明知而忠信，寬厚而愛人，尊賢重士，約從離衡，【索隱】：言孟嘗等四君皆為其國共相約結(jié)為從，以離散秦之橫。并韓、魏、燕、楚、齊、趙、宋、衛(wèi)、中山之眾。於是六國之士索隱六國者，韓、魏、趙、燕、齊、楚是也。與秦為七國，亦謂之七雄。又六國與宋、衛(wèi)、中山為九國。其三國蓋微，又前亡。有寧越、徐尚、蘇秦、杜赫之屬為之謀，【集解】：徐廣曰：“越，一作‘經(jīng)’?；蜃詣e有此人，不必甯越也?！薄舅麟[】：寧越，趙人，賈誼作“甯越”。徐尚，未詳。蘇秦，東周洛陽人。呂氏春秋“杜赫以安天下說周昭文君”，高誘曰“杜赫，周人也”。齊明、周最、陳軫、昭滑、樓緩、翟景、蘇厲、樂毅之徒通其意，【索隱】：戰(zhàn)國策齊明，東周臣，後仕秦、楚及韓。周最，周之公子，亦仕秦。陳軫，夏人，亦仕秦。昭滑，楚人。樓緩，魏文侯弟，所謂樓子也。蘇厲，秦之弟，仕齊。樂毅本齊臣，入燕，燕昭王以客禮待之，以為亞卿。翟景，未詳也。吳起、孫臏、帶佗、兒良、王廖、田忌、廉頗、趙奢之朋制其兵。【索隱】：吳起，衛(wèi)人，事魏文侯為將。孫臏，孫武之後也。呂氏春秋曰“王廖貴先，兒良貴後”，二人皆天下之豪士。田忌，齊將也。廉頗，趙將也。趙奢亦趙之將。常以十倍之地，百萬之眾，叩關(guān)而攻秦。秦人開關(guān)延敵，九國之師逡巡遁逃而不敢進(jìn)。秦?zé)o亡矢遺鏃之費(fèi)，而天下諸侯已困矣。於是從散約解，爭割地而奉秦。秦有馀力而制其敝，追亡逐北，伏尸百萬，流血漂鹵。【集解】：徐廣曰：“鹵，楯也。”因利乘便，宰割天下，分裂河山，彊國請服，弱國入朝。延及孝文王、莊襄王，享國日淺，國家無事。
及至秦王，續(xù)六世之馀烈，【集解】：張晏曰：“孝公、惠文王、武王、昭王、孝文王、莊襄王?！?/em>振長策而御宇內(nèi)，吞二周而亡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執(zhí)棰拊【集解】：徐廣曰：“拊，拍也，音府。一作‘槁樸’?！薄舅麟[】：賈本論作“槁樸”。以鞭笞天下，威振四海。南取百越之地，【集解】：韋昭曰：“越有百邑?！?/em>以為桂林、象郡，百越之君俯首系頸，委命下吏。乃使蒙恬北筑長城而守籓籬，卻匈奴七百馀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馬，士不敢彎弓而報(bào)怨。於是廢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墮名城，【集解】：應(yīng)劭曰：“壞堅(jiān)城，恐人復(fù)阻以害己也?！?/em>殺豪俊，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陽，銷鋒鑄鐻，以為金人十二，以弱黔首之民。然後斬華為城，【集解】：徐廣曰：“斬，一作‘踐’?！斌S案：服虔曰“斷華山為城”?！舅麟[】：斬，亦作“踐”，亦出賈本論。又崔浩云：“踐，登也?！?/em>因河為津，據(jù)億丈之城，臨不測之谿以為固。良將勁弩守要害之處，信臣精卒陳利兵而誰何，【集解】：如淳曰：“何猶問也?！薄舅麟[】：崔浩云：“何或?yàn)椤恰?。”漢舊儀：“宿衛(wèi)郎官分五夜誰呵，呵夜行者誰也?！焙魏亲滞?/em>天下以定。秦王之心，自以為關(guān)中之固，金城千里，【索隱】：金城，言其實(shí)且堅(jiān)也。韓子曰“雖有金城湯池”，漢書張良亦曰“關(guān)中所謂金城千里，天府之國?！?/em>子孫帝王萬世之業(yè)也。
秦王既沒，馀威振於殊俗。陳涉，甕牖繩樞之子，【集解】：服虔曰：“以繩系戶樞也?！泵峡翟唬骸巴弋Y為窗也?！?/em>甿隸之人，【集解】：如淳曰：“甿，古‘氓’字。氓，民也?！?/em>而遷徙之徒，才能不及中人，非有仲尼、墨翟之賢，陶硃、猗頓之富，躡足行伍之間，而倔起什伯之中，【集解】：漢書音義曰：“首出十長百長之中?！比绱驹唬骸皶r(shí)皆辟屈在十百之中?！?/em>率罷散之卒，將數(shù)百之眾，而轉(zhuǎn)攻秦。斬木為兵，揭竿為旗，天下云集響應(yīng)，贏糧而景從，山東豪俊遂并起而亡秦族矣。
且夫天下非小弱也，雍州之地，殽函之固自若也。【集解】：韋昭曰：“殽謂二殽。函，函谷關(guān)也?！?/em>陳涉之位，非尊於齊、楚、燕、趙、韓、魏、宋、衛(wèi)、中山之君；鉏櫌棘矜，【集解】：服虔曰：“以鉏柄及棘作矛槿也?！比绱驹唬骸皺⒆担瑝K椎也?！?/em>非錟於句戟長鎩也；【集解】：徐廣曰：“錟，一作‘銛’。”骃案：如淳曰“長刃矛也”。又曰“鉤戟似矛，刃下有鐵，橫方上鉤曲也”。鎩音所拜反。適戍之眾，非抗於九國之師；深謀遠(yuǎn)慮，行軍用兵之道，非及鄉(xiāng)時(shí)之士也。然而成敗異變，功業(yè)相反也。試使山東之國與陳涉度長絜大，【集解】：漢書音義曰：“‘絜東’之‘絜’?！?/em>比權(quán)量力，則不可同年而語矣。然秦以區(qū)區(qū)之地，千乘之權(quán)，招八州而朝同列，百有馀年矣。然后以六合為家，殽函為宮，一夫作難而七廟墮，身死人手，為天下笑者，何也？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
秦并海內(nèi)，兼諸侯，南面稱帝，【集解】：徐廣曰：“一本有此篇，無前者‘秦孝公’已下，而又以‘秦并兼諸侯山東三十馀郡’繼此末也。”【索隱】：按：賈誼過秦論以“孝公”已下為上篇，“秦兼并諸侯山東三十馀郡”為下篇。鄒誕生云“太史公刪賈誼過秦篇著此論，富其義而省其辭。⑦先生增續(xù)既已混殽，而世俗小智不唯刪省之旨，合寫本論於此，故不同也。今頗亦不可分別”。以養(yǎng)四海，天下之士斐然鄉(xiāng)風(fēng)，若是者何也？曰：近古之無王者久矣。周室卑微，五霸既歿，令不行於天下，是以諸侯力政，彊侵弱，眾暴寡，兵革不休，士民罷敝。今秦南面而王天下，是上有天子也。既元元之民冀得安其性命，莫不虛心而仰上，當(dāng)此之時(shí)，守威定功，安危之本在於此矣。
秦王懷貪鄙之心，行自奮之智，不信功臣，不親士民，廢王道，立私權(quán)，禁文書而酷刑法，先詐力而後仁義，以暴虐為天下始。夫并兼者高詐力，安定者貴順權(quán)，此言取與守不同術(shù)也。秦離戰(zhàn)國而王天下，其道不易，其政不改，是其所以取之守之者異也。孤獨(dú)而有之，故其亡可立而待。借使秦王計(jì)上世之事，并殷周之跡，以制御其政，後雖有淫驕之主而未有傾危之患也。故三王之建天下，名號顯美，功業(yè)長久。
今秦二世立，天下莫不引領(lǐng)而觀其政。夫寒者利裋褐【集解】：徐廣曰：“一作‘短’，小襦也，音豎?！薄舅麟[】：趙岐曰：“褐以毛毳織之，若馬衣?；蛞院志幰乱??！毖V，一音豎。謂褐布豎裁，為勞役之衣，短而且狹，故謂之短褐，亦曰豎褐。而饑者甘糟?，天下之嗷嗷，新主之資也。此言勞民之易為仁也。鄉(xiāng)使二世有庸主之行，而任忠賢，臣主一心而憂海內(nèi)之患，縞素而正先帝之過，裂地分民以封功臣之後，建國立君以禮天下，虛囹圉而免刑戮，除去收帑汙穢之罪，使各反其鄉(xiāng)里，發(fā)倉廩，散財(cái)幣，以振孤獨(dú)窮困之士，輕賦少事，以佐百姓之急，約法省刑以持其後，使天下之人皆得自新，更節(jié)修行，各慎其身，塞萬民之望，而以威德與天下，天下集矣。即四海之內(nèi)，皆讙然各自安樂其處，唯恐有變，雖有狡猾之民，無離上之心，則不軌之臣無以飾其智，而暴亂之奸止矣。二世不行此術(shù)，而重之以無道，壞宗廟與民，【集解】：徐廣曰：“一無此上五字?！?/em>更始作阿房宮，繁刑嚴(yán)誅，吏治刻深，賞罰不當(dāng)，賦斂無度，天下多事，吏弗能紀(jì)，百姓困窮而主弗收恤。然後奸偽并起，而上下相遁，蒙罪者眾，刑戮相望於道，而天下苦之。自君卿以下至于眾庶，人懷自危之心，親處窮苦之實(shí)，咸不安其位，故易動(dòng)也。是以陳涉不用湯武之賢，不藉公侯之尊，奮臂於大澤而天下響應(yīng)者，其民危也。故先王見始終之變，知存亡之機(jī)，是以牧民之道，務(wù)在安之而已。天下雖有逆行之臣，必?zé)o響應(yīng)之助矣。故曰“安民可與行義，而危民易與為非”，此之謂也。貴為天子，富有天下，身不免於戮殺者，正傾非也。是二世之過也。
襄公立，享國十二年。初為西畤。葬西垂。【索隱】：此已下重序列秦之先君立年及葬處，皆當(dāng)據(jù)秦紀(jì)為說，與正史小有不同，今取異說重列於後。襄公，秦仲孫，莊公子，救周，周始命為諸侯。初為西畤，祠白帝。立十三年，葬西土。生文公。
文公立，居西垂宮。五十年死，葬西垂。【索隱】：作鄜畤，又作陳寶祠。生靜公。
靜公不享國而死。生憲公。
憲公享國十二年，居西新邑。死，葬衙。【集解】：地理志云馮翊有衙縣。【索隱】：憲公滅蕩社，居新邑，葬衙。本紀(jì)憲公徙居平陽，葬西山。生武公、德公、出子。
出子享國六年，居西陵。【索隱】：一云居西陂，葬衙。本紀(jì)不云。庶長弗忌、威累、參父三人，率賊賊出子鄙衍，葬衙。武公立。
武公享國二十年。居平陽封宮。【集解】：徐廣曰：“一云居平封宮?！?/em>葬宣陽聚東南。【索隱】：紀(jì)云葬平陽，初以人從死。三庶長伏其罪。德公立。
德公享國二年。居雍大鄭宮。生宣公、成公、繆公。葬陽。初伏，以御蠱。【索隱】：二年初伏。本紀(jì)此已下居葬絕不言也。
宣公享國十二年。居陽宮。葬陽。【索隱】：四年，作密畤。初志閏月。
成公享國四年，居雍之【集解】：徐廣曰：“之，一作‘走’?！?/em>宮。葬陽。齊伐山戎、孤竹。
繆公享國三十九年。天子致霸。葬雍?？姽珜W(xué)著人。【索隱】：著音寧，又音貯，著即寧也。門屏之間曰寧，謂學(xué)於寧門之人。故詩云“俟我於著乎而”是也。生康公。
康公享國十二年。居雍高寢。葬竘社。生共公。
共公享國五年，居雍高寢。葬康公南。生桓公。
桓公享國二十七年。居雍太寢。葬義里丘北。生景公。【索隱】：一作“僖公”。系本云名后伯車。
景公享國四十年。居雍高寢，葬丘里南。【正義】：丘，一作“二”也。生畢公。【集解】：徐廣曰：“春秋作‘哀公’。”
畢公享國三十六年。【正義】：一作“三十七年”。葬車?yán)锉?。生夷公?br />
夷公不享國。死，葬左宮。生惠公。【正義】：十年，葬車?yán)?。元年，孔子行魯相事?/em>
惠公享國十年。葬車?yán)?。生悼公?br />
悼公享國十五年。【正義】：本紀(jì)作“十四年”。葬僖公西。城雍。生剌【正義】：一作“利”。龔公【索隱】：一作“厲共公”。。
剌龔公享國三十四年。葬入里。【集解】：徐廣曰：“一作‘人’。”生躁公、【索隱】：又作“趮公”?！菊x】：十四年，居受寢，葬悼公南也。懷公。【正義】：四年，葬櫟圉氏。其十年，彗星見。
躁公享國十四年。居受寢。葬悼公南。其元年，彗星見。【集解】：徐廣曰：“年表云‘星晝見’?！?/em>
懷公從晉來。享國四年。葬櫟圉氏。生靈公。諸臣圍懷公，懷公自殺。
肅靈公，昭子子也。【集解】：徐廣曰：“懷公生昭子，昭子生靈公?！薄舅麟[】：紀(jì)年及系本無“肅”字。立十年，表同，紀(jì)十二年。居涇陽。享國十年。葬悼公西。生簡公。
簡公從晉來。享國十五年。葬僖公西。【索隱】：按：本紀(jì)簡公名悼子，即剌龔公之子，懷公弟也。且紀(jì)及系本皆以為然，今此文云“靈公”，謬也。立十六年，葬僖公西。生惠公。其七年。百姓初帶劍。
惠公享國十三年。葬陵圉。【索隱】：王劭按紀(jì)年云“簡公後次敬公，敬公立十三年，乃至惠公”，辭即難憑，時(shí)參異說。生出公。
出公享國二年。【索隱】：系本謂“少主”。出公自殺，葬雍。
獻(xiàn)公享國二十三年。【集解】：徐廣曰：“靈公子?！薄舅麟[】：系本稱“元獻(xiàn)公”。立二十二年，表同，紀(jì)二十四年。葬囂圉。生孝公。
孝公享國二十四年。【索隱】：本紀(jì)十二年。葬弟圉。生惠文王。其十三年，始都咸陽。【正義】：本紀(jì)云“十二年作咸陽，筑冀闕”，是十三年始都之。
惠文王享國二十七年。【索隱】：十九而立。葬公陵。【正義】：括地志云：“秦惠文王陵在雍州咸陽縣西北一十四里?！?/em>生悼武王。
悼武王享國四年，葬永陵。【集解】：徐廣曰：“皇甫謐曰葬畢，今按陵西畢陌?！薄舅麟[】：系本作“武烈王”。十九而立，立三年。本紀(jì)四年。正義括地志云：“秦悼武王陵在雍州咸陽縣西十里，俗名周武王陵，非也?！?/em>
昭襄王享國五十六年。葬茝陽。【索隱】：十九年而立，葬芷陵也?！菊x】：括地志云：“秦莊襄王陵在雍州新豐縣西南三十五里，俗亦謂為子楚。始皇陵在北，故亦謂為見子陵?！?/em>生孝文王。
孝文王享國一年。葬壽陵。生莊襄王。
莊襄王享國三年。葬茝陽。生始皇帝。呂不韋相。
獻(xiàn)公立七年，初行為市。十年，為戶籍相伍。
孝公立十六年。時(shí)桃李冬華。
惠文王生十九年而立。立二年，初行錢。有新生嬰兒曰“秦且王”。
悼武王生十九年而立。立三年，渭水赤三日。
昭襄王生十九年而立。立四年，初為田開阡陌。
孝文王生五十三年而立。
莊襄王生三十二年而立。立二年，取太原地。莊襄王元年，大赦，脩先王功臣，施德厚骨肉，布惠於民。東周與諸侯謀秦，秦使相國不韋誅之，盡入其國。秦不絕其祀，以陽人地賜周君，奉其祭祀。
始皇享國三十七年。葬酈邑。【正義】：酈，力知反。生二世皇帝。始皇生十三年而立。
二世皇帝享國三年。葬宜春。【正義】：括地志云：“秦故胡亥陵在雍州萬年縣南三十四里?！鄙衔摹霸嵋郧住币病?/em>趙高為丞相安武侯。二世生十二年而立。【集解】：徐廣曰：“本紀(jì)云二十一。”
右秦襄公至二世，六百一十歲。【正義】：秦本紀(jì)自襄公至二世，五百七十六年矣。年表自襄公至二世，五百六十一年。三說并不同，未知孰是。
孝明皇帝十七年【正義】：班固典引云後漢明帝永平十七年，詔問班固：“太史遷贊語中寧有非邪？”班固上表陳秦過失及賈誼言答之。十月十五日乙丑，曰：【索隱】：此已下是漢孝明帝訪班固評賈馬贊中論秦二世亡天下之得失，後人因取其說附之此末。
周歷已移，【正義】：周初卜世三十，卜年七百，以五序得其道，故王至三十七，歲至八百六十七。歷數(shù)既過，秦并天下，是周歷已移也。仁不代母。秦直其位，【索隱】：周歷已移，周亡也。仁不代母，謂周得木德，木生火，周為漢母也。言歷運(yùn)之道，仁恩之情，子不代母而王，謂火不代木，言漢不合即代周也。秦值其閏位，得在木火之間也。此論者之辭也?！菊x】：始皇以為周火德，秦代周從所不勝，為水德之始也。按：周木德也，秦水德也。五行之運(yùn)，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所生者為母，出者為子。帝王之次，子代母。秦稱水是母代子，故言若有德之君相代，不母承其子。直音值。言秦并天下稱帝，是秦德值帝王之位。呂政殘虐。然以諸侯十三，【集解】：始皇初為秦王，年十三也?！舅麟[】：呂政者，始皇名政，是呂不韋幸姬有娠，獻(xiàn)莊襄王而生始皇，故云呂政。并兼天下，極情縱欲，養(yǎng)育宗親。三十七年，兵無所不加，制作政令，施於後王。【正義】：謂置郡縣，壞井田，開阡陌，不立侯王，始為伏臘；又置丞相、太尉、御史大夫、奉常、郎中令、仆射、廷尉、典客、宗正、少府、中尉、將作、詹事、水衡都尉、監(jiān)、守、縣令、丞等，皆施於後王，至于隋、唐矣。蓋得圣人之威，河神授圖，【正義】：蓋者，疑辭也。言始皇之威，能吞并天下稱帝，疑得圣人之威靈，河神之圖錄。據(jù)狼、狐，蹈參、伐，佐政驅(qū)除，【正義】：狼音郎。狼，狐，主弓矢星。天官書云參伐主斬艾事。言秦?fù)?jù)蹈狼、狐、參、伐之氣，驅(qū)滅天下。距之【正義】：上音巨。之，至也。稱始皇。
始皇既歿，胡亥極愚，酈山未畢，復(fù)作阿房，以遂前策。云“凡所為貴有天下者，肆意極欲，大臣至欲罷先君所為”。誅斯、去疾，任用趙高。痛哉言乎！人頭畜鳴。【正義】：畜，許又反。言胡亥人身有頭面，口能言語，不辨好惡，若六畜之鳴。不威不伐惡，【正義】：此五字為一句也。不篤不虛亡，【正義】：言胡亥藉帝王之威器，殘酷暴虐滋己惡，惡既深篤，以至滅亡，豈其虛哉。距之不得留，殘虐以促期，雖居形便之國，猶不得存。
子?jì)攵却蔚盟?，冠玉冠?em>【正義】：上“冠”音綰。佩華紱，【正義】：音拂。車黃屋，【集解】：蔡邕曰：“黃屋者，蓋以黃為里?！?/em>從【正義】：才用反。百司，謁七廟。小人乘非位，莫不怳忽失守，偷安日日，獨(dú)能長念卻慮，父子作權(quán)，近取於戶牖之間，竟誅猾臣，為【正義】：于偽反。君討賊。高死之後，賓婚未得盡相勞，餐未及下咽，酒未及濡脣，楚兵已屠關(guān)中，真人翔霸上，素車嬰組，奉其符璽，以歸帝者。鄭伯茅旌鸞刀，嚴(yán)王退舍。【集解】：公羊傳曰：“楚莊王伐鄭，鄭伯肉袒，左執(zhí)茅旌，右執(zhí)鸞刀，以逆莊王，莊王退舍七里?！焙涡菰唬骸懊╈海[刀，祭祀宗廟所用也。執(zhí)宗廟器者，示以宗廟血食自歸。”【正義】：旌音精。嚴(yán)音莊。河決不可復(fù)壅，魚爛不可復(fù)全。【索隱】：宋均曰：“言如魚之爛，從內(nèi)而出。”賈誼、司馬遷曰：“向使嬰有庸主之才，僅得中佐，山東雖亂，秦之地可全而有，宗廟之祀未當(dāng)絕也。”秦之積衰，天下土崩瓦解，【正義】：言秦國敗壞，若屋宇崩穨，眾瓦解散也。雖有周旦之材，無所復(fù)陳其巧，而以責(zé)一日之孤，【正義】：日音驲。一日之孤謂子?jì)搿?/em>誤哉！俗傳秦始皇起罪惡，胡亥極，得其理矣。復(fù)責(zé)小子，【正義】：亦謂子?jì)搿?/em>云秦地可全，所謂不通時(shí)變者也。紀(jì)季以酅，春秋不名。【集解】：春秋曰：“紀(jì)季以酅入于齊。”公羊傳曰：“何以不名？賢之也。謂設(shè)五廟以存姑姊妹也?！薄菊x】：酅音戶圭反。括地志云：“安平城在青州臨淄縣東十九里，古紀(jì)之酅邑。帝王紀(jì)云周之紀(jì)國，姜姓也。紀(jì)侯譖齊哀公於周懿王，王烹之。外傳曰紀(jì)侯入為周士。竹書云齊襄公滅紀(jì)、郱、鄑、郚。”又括地志云：“郱城在青州臨朐縣東三十里。鄑城在北?？h東北七十里。郚城在密州安丘縣界。”郱音駢。鄑音訾。按：秦始皇起罪惡，胡亥極，得其理。國既崩絕，箕子、比干尚不能存殷，庸主子?jì)胙赡芫惹刂當(dāng)。恳再Z誼、史遷不通時(shí)變，不如紀(jì)季之深識也。季，紀(jì)侯少弟，不書名，故曰紀(jì)季。吾讀秦紀(jì)，至於子?jì)胲嚵掩w高，未嘗不健其決，憐其志。嬰死生之義備矣。【集解】：徐廣曰：“班固典引曰‘永平十七年，詔問臣固，太史遷贊語中寧有非邪？臣對，賈誼言子?jì)氲弥凶?，秦未絕也。此言非是，臣素知之耳’。”
【索隱述贊】六國陵替，二周淪亡。并一天下，號為始皇。阿房云構(gòu)，金狄成行。南游勒石，東瞰浮梁。滈池見遺，沙丘告喪。二世矯制，趙高是與。詐因指鹿，災(zāi)生噬虎。子?jì)胍娡?，恩?bào)君父。下乏中佐，上乃庸主。欲振穨綱，云誰克補(bǔ)。
晉陽反，元年，將軍蒙驁擊定之。二年，麃公將卒攻卷，【正義】：將，子匠反。卒，子必反。卷，丘員反。斬首三萬。三年，蒙驁攻韓，取十三城。王齮死。十月，將軍蒙驁攻魏氏篸、有詭。【集解】：徐廣曰：“篸音場?！薄舅麟[】：音暢，魏之邑名。歲大饑。四年，拔篸、有詭。三月，軍罷。秦質(zhì)子歸自趙，趙太子出歸國。十月庚寅，蝗蟲從東方來，蔽天。天下疫。百姓內(nèi)粟千石，拜爵一級。五年，將軍驁攻魏，定酸棗、【集解】：地理志陳留有酸棗縣?！菊x】：括地志云：“酸棗故城在滑州酸棗縣北十五里古酸棗縣南?！?/em>燕、虛、長平、【集解】：徐廣曰：“一作‘千’。”骃案：地理志汝南有長平縣也?！舅麟[】：二邑名。春秋桓十二年“會于虛”，又戰(zhàn)國策曰“拔燕酸棗、虛、桃人”，桃人亦魏邑，虛地今闕，蓋與諸縣相近。按：今東郡燕縣東三十里有故桃城，則亦非遠(yuǎn)?！菊x】：燕，烏田反。括地志云：“南燕城，古燕國也，滑州胙城縣是也。姚虛在濮州雷澤縣東十三里。孝經(jīng)援神契云帝舜生於姚墟，即東郡也。長平故城在陳州宛丘縣西六十六里?！?/em>雍丘、山陽城，【集解】：地理志陳留有雍丘縣，河內(nèi)有山陽縣。【正義】：雍，於用反，汴州縣。皆拔之，取二十城。初置東郡。冬雷。六年，韓、魏、趙、衛(wèi)、楚共擊秦，取壽陵。【正義】：徐廣云：“在常山。”按：本趙邑也。秦出兵，五國兵罷。拔衛(wèi)，迫東郡，其君角率其支屬徙居野王，阻其山以保魏之河內(nèi)。七年，彗星先出東方，見北方，五月見西方。【正義】：彗音似歲反。見，并音行練反。孝經(jīng)內(nèi)記云：“彗在北斗，兵大起。彗在三臺，臣害君。彗在太微，君害臣。彗在天獄，諸侯作亂。所指其處大惡。彗在日旁，子欲殺父?！?/em>將軍驁死。以攻龍、孤、慶都，【集解】：徐廣曰：“慶，一作‘麃’。”【正義】：括地志云：“定州恆陽縣西南四十里有白龍水，又有挾龍山。又定州唐縣東北五十四里有孤山。蓋都山也。帝王紀(jì)云望堯母慶都所居。張晏云堯山在北，堯母慶都山在南，相去五十里，北登堯山，南望慶都山也。注水經(jīng)云‘望都故城東有山，不連陵，名之曰孤’。孤都聲相近，疑即都山，孤山及望都故城三處相近?！?/em>還兵攻汲。彗星復(fù)見西方【正義】：復(fù)，扶富反。見，行見反。十六日。夏太后死。【索隱】：莊襄王所生母?！菊x】：子楚母也。八年，王弟長安君成蟜【正義】：蟜音紀(jì)兆反。成蟜者，長安君名也，號為長安君。將軍擊趙，反，【正義】：將，如字。將猶領(lǐng)也。又子匠反。死屯留，【正義】：括地志云：“屯留故城在潞州長子縣東北三十里，漢屯留，留吁國也?！?/em>軍吏皆斬死，遷其民於臨洮。【索隱】：臨洮在隴西。【正義】：臨洮水，故名臨洮。洮州在隴右，去京千五百五十一里。言屯留之民被成蟜略眾共反，故遷之於臨洮郡也。將軍壁死，【正義】：壁，邊覓反。言成蟜自殺壁壘之內(nèi)。卒屯留、蒲惣反，戮其尸。【集解】：徐廣曰：“惣，一作‘鹖’。屯留，蒲鹖，皆地名也。壁于此地時(shí)，士卒死者皆戮其尸?！薄舅麟[】：高誘云屯留，上黨之縣名。謂成蟜為將軍而反。秦兵擊之，而蟜壁於屯留而死。屯留、蒲惣二邑之反卒雖死，猶皆戮其尸。惣，古“穀”字?！菊x】：卒，子忽反。惣音高，注同。蒲，惣，皆地名。河魚大上，【索隱】：謂河水溢，魚大上平地，亦言遭水害也。即漢書五行志劉向所謂“豕蟲之孽”。明年，嫪?dú)闭D。魚，陰類，小人象。【正義】：始皇八年，黃河之魚西上入渭。渭，渭水也。漢書五行志云“魚者陰類，臣民之象也”。十七年，滅韓。二十六年，盡并天下。自滅韓至并天下，蓋十年矣。周本紀(jì)云“十年，數(shù)之紀(jì)也。天之所棄，不過其紀(jì)”。明關(guān)東後屬秦，其象類先見也。輕車重【集解】：徐廣曰：“一無此‘重’字。”馬東就食。【索隱】：言河魚大上，秦人皆輕車重馬，并就食於東。言往河旁食魚也。一云，河魚大上為災(zāi)，人遂東就食，皆輕車重馬而去。
嫪?dú)?em>【索隱】：嫪，姓；毐，字。按：漢書嫪氏出邯鄲。王劭云“賈侍中說秦始皇母予嫪?dú)币D，故世人罵淫曰‘嫪?dú)薄病薄！菊x】：上躬虬反，下酷改反。封為長信侯。予之山陽地，【正義】：予音與。括地志云：“山陽故城在懷州修武縣西北太行山東南。”令毐居之。宮室車馬衣服苑囿馳獵恣毐。事無小大皆決於毐。又以河西【集解】：徐廣曰：“河，一作‘汾’?！?/em>太原郡更為毐國。九年，彗星見，或竟天。攻魏垣、蒲陽。【正義】：垣，作“■”?！鲆粼?。括地志云：“故垣城，漢縣治，本魏王垣也，在絳州垣縣西北二十里。蒲邑故城在隰州縣北四十五里。在蒲水之北。故言蒲陽。即晉公子重耳所居邑也。”四月，上宿雍。【集解】：蔡邕曰：“上者，尊位所在也?！斌S案：司馬遷記事，當(dāng)言“帝”則依違但言“上”，不敢媟言，尊尊之意也。己酉，王冠，帶劍。【集解】：徐廣曰：“年二十二?！薄菊x】：冠音灌。禮記云年二十而冠。按：年二十一也。長信侯毐作亂而覺，矯王御璽【集解】：蔡邕曰：“御者，進(jìn)也。凡衣服加於身，飲食入於口，妃妾接於寢，皆曰御。御之親愛者曰幸。璽者，印信也。天子璽白玉螭虎鈕。古者尊卑共之。月令曰‘固封璽’，左傳曰‘季武子璽書追而與之’，此諸侯大夫印稱璽也。”衛(wèi)宏曰：“秦以前，民皆以金玉為印，龍虎鈕，唯其所好。秦以來，天子獨(dú)以印稱璽，又獨(dú)以玉，群臣莫敢用?！薄菊x】：崔浩云：“李斯磨和璧作之，漢諸帝世傳服之，謂‘傳國璽’?！表f曜吳書云璽方四寸，上句交五龍，文曰“受命于天既壽永昌”。漢書云文曰“昊天之命皇帝壽昌”。按：二文不同。漢書元后傳云王莽令王舜逼太后取璽，王太后怒，投地，其角小缺。吳志云孫堅(jiān)入洛，埽除漢陵廟，軍於甄官井得璽，後歸魏。晉懷帝永嘉五年六月，帝蒙塵平陽，璽入前趙劉聰。至東晉成帝咸和四年，石勒滅前趙，得璽。穆帝永和八年，石勒為慕容俊滅，濮陽太守戴施入鄴，得璽，使何融送晉。傳宋，宋傳南齊，南齊傳梁。梁傳至天正二年，侯景破梁，至廣陵，北齊將辛術(shù)定廣陵，得璽，送北齊。至周建德六年正月，平北齊，璽入周。周傳隋，隋傳唐也。及太后璽以發(fā)縣卒正義子忽反，下同。及衛(wèi)卒、官騎、戎翟君公、舍人，將欲攻蘄年宮為亂。集解地理志蘄年宮在雍。【正義】：蘄，巨衣反。括地志云：“蘄年宮在岐州城西故城內(nèi)。”王知之，令相國昌平君、昌文君發(fā)卒攻毐。【索隱】：昌平君，楚之公子，立以為相，後徙於郢，項(xiàng)燕立為荊王，史失其名。昌文君名亦不知也。戰(zhàn)咸陽，【正義】：括地志云：“咸陽故城亦名渭城，在雍州北五里，今咸陽縣東十五里。秦孝公已下并都此城。始皇鑄金人十二於咸陽，即此也?！?/em>斬首數(shù)百，皆拜爵，及宦者皆在戰(zhàn)中，亦拜爵一級。毐等敗走。即令國中：有生得毐，賜錢百萬；殺之，五十萬。盡得毐等。衛(wèi)尉竭、【集解】：漢書百官表曰：“衛(wèi)尉，秦官?！?/em>內(nèi)史肆、佐弋竭、【集解】：漢書百官表曰：“秦時(shí)少府有佐弋，漢武帝改為佽飛，掌弋射者?！薄菊x】：弋音翊。中大夫令齊等【正義】：令，力政反。中大夫令，秦官也。齊，名也。二十人皆梟首。【集解】：縣首於木上曰梟?！菊x】：梟，古堯反。懸首於木上曰梟。車裂以徇，滅其宗。【正義】：說苑云：“秦始皇太后不謹(jǐn)，幸郎嫪?dú)?，始皇取毐四支車裂之，取兩弟撲殺之，取太后遷之咸陽宮。下令曰：‘以太后事諫者，戮而殺之，蒺藜其脊?！G而死者二十七人。茅焦乃上說曰：‘齊客茅焦，原以太后事諫?！实墼唬骸吒嫒簦灰婈I下積死人耶？’使者問焦。焦曰：‘陛下車裂假父，有嫉妒之心；囊撲兩弟，有不慈之名；遷母咸陽，有不孝之行；蒺藜諫士，有桀紂之治。天下聞之，盡瓦解，無向秦者。’王乃自迎太后歸咸陽，立茅焦為傅，又爵之上卿。”括地志云：“茅焦，滄州人也?！?/em>及其舍人，輕者為鬼薪。【集解】：應(yīng)劭曰：“取薪給宗廟為鬼薪也?！比绱驹唬骸奥烧f鬼薪作三歲?！薄菊x】：言毐舍人罪重者已刑戮，輕者罰徒役三歲。及奪爵遷蜀四千馀家，家房陵。【正義】：括地志云：“房陵即今房州房陵縣，古楚漢中郡地也。是巴蜀之境。地理志云房陵縣屬漢中郡，在益州部，接?xùn)|南一千三百一十里也?！?/em>月寒凍，有死者。【正義】：四月建巳之月，孟夏寒凍，民有死者，以秦法酷急，則天應(yīng)之而史書之。故尚書洪范“急常寒若”，孔注云“君行急則常寒順之”。楊端和攻衍氏。【索隱】：端和，秦將。衍氏，魏邑?！菊x】：衍，羊善反。在鄭州。彗星見西方，又見北方，從斗以南八十日。十年，【集解】：徐廣曰：“甲子?！?/em>相國呂不韋坐嫪?dú)泵?。桓齮為將軍。齊、趙來置酒。齊人茅焦說秦王曰：“秦方以天下為事，而大王有遷母太后之名，恐諸侯聞之，由此倍秦也?！鼻赝跄擞箪队憾胂剃?，【集解】：說苑曰：“始皇帝立茅焦為傅，又爵之上卿。太后大喜，曰‘天下亢直，使敗復(fù)成，安秦社稷，使妾母子復(fù)相見者，茅君之力也’?！?/em>復(fù)居甘泉宮。【集解】：徐廣曰：“表云咸陽南宮也?！?/em>
大索，逐客，李斯上書說，乃止逐客令。李斯因說秦王，請先取韓以恐他國，於是使斯下韓。韓王患之。與韓非謀弱秦。大梁人尉繚來，說秦王曰：“以秦之彊，諸侯譬如郡縣之君，臣但恐諸侯合從，翕而出不意，此乃智伯、夫差、湣王之所以亡也。原大王毋愛財(cái)物，賂其豪臣，以亂其謀，不過亡三十萬金，則諸侯可盡。”秦王從其計(jì)，見尉繚亢禮，衣服食飲與繚同?？澰唬骸扒赝鯙槿?，蜂準(zhǔn)，【集解】：徐廣曰：“蜂，一作‘隆’。”【正義】：蜂，孚逢反。準(zhǔn)，章允反。蜂，蠆也。高鼻也。文穎曰：“準(zhǔn)，鼻也?！?/em>長目，摯鳥膺，【正義】：鷙鳥，鶻。膺突向前，其性悍勇。豺聲，少恩而虎狼心，居約易出人下，【正義】：易，以豉反。言始皇居儉約之時(shí)易以謙卑。得志亦輕食人。【正義】：言始皇得天下之志，亦輕易而啖食於人。我布衣，然見我常身自下我。誠使秦王得志於天下，天下皆為虜矣。不可與久游?！蹦送鋈ァＧ赝跤X，固止，以為秦國尉，【正義】：若漢太尉、大將軍之比也。卒用其計(jì)策。而李斯用事。
十一年，王翦、桓齮、楊端和攻鄴，取九城。王翦攻閼與、橑楊，【集解】：徐廣曰：“橑音老，在并州?！薄菊x】：漢表在清河。十三州志云：“橑陽，上黨西北百八十里也?！?/em>皆并為一軍。翦將十八日，軍歸斗食以下，【集解】：漢書百官表曰：“百石以下，有斗食，佐史之秩。”【正義】：一曰得斗粟為料。什推二人從軍【索隱】：言王翦為將，諸軍中皆歸斗食以下，無功佐史，什中唯推擇二人令從軍耳。取鄴安陽，桓齮將。十二年，文信侯不韋死，竊葬。【索隱】：按：不韋飲鴆死，其賓客數(shù)千人竊共葬於洛陽北芒山。其舍人臨者，晉人也逐出之；正義臨，力禁反，臨哭也。若是三晉之人，逐出令歸也。秦人六百石以上奪爵，遷；【正義】：上音時(shí)掌反。若是秦人哭臨者，奪其官爵，遷移於房陵。五百石以下不臨，遷，勿奪爵。【正義】：若是秦人不哭臨不韋者，不奪官爵，亦遷移於房陵。自今以來，操國事不道如嫪?dú)?、不韋者籍其門，【集解】：徐廣曰：“一作‘文’?！薄舅麟[】：謂藉沒其一門皆為徒隸，後并視此為常故也。【正義】：籍錄其子孫，禁不得仕宦。視此。秋，復(fù)嫪?dú)鄙崛诉w蜀者。當(dāng)是之時(shí)，天下大旱，六月至八月乃雨。
十三年，桓齮攻趙平陽，【正義】：括地志云：“平陽故城在相州臨漳縣西二十五里。”又云：“平陽，戰(zhàn)國時(shí)屬韓，後屬趙?！?/em>殺趙將扈輒，【正義】：扈音戶。輒，張獵反，趙之將軍。斬首十萬。王之河南。正月，彗星見東方。十月，桓齮攻趙。十四年，攻趙軍於平陽，取宜安，【正義】：括地志云：“宜安故城在常山?城縣西南二十五里也?！?/em>破之，殺其將軍?；庚t定平陽、武城。【正義】：即貝州武城縣外城是也。七國時(shí)趙邑。韓非使秦，秦用李斯謀，留非，非死云陽。【正義】：括地志云：“云陽城在雍州云陽縣西八十里，秦始皇甘泉宮在焉。”韓王請為臣。
十五年，大興兵，一軍至鄴，一軍至太原，取狼孟。【集解】：地理志太原有狼孟縣。地動(dòng)。十六年九月，發(fā)卒受地韓南陽假守【正義】：假，格雅反。守音狩。騰。初令男子書年。魏獻(xiàn)地於秦。秦置麗邑。【正義】：麗，力知反。括地志云：“雍州新豐縣，本周時(shí)驪戎邑。左傳云晉獻(xiàn)公伐驪戎，杜注云在京兆新豐縣，其後秦滅之以為邑。”十七年，內(nèi)史騰攻韓，得韓王安，盡納其地，【正義】：韓王安之九年，秦盡滅之。以其地為郡，命曰潁川。地動(dòng)。華陽太后卒。民大饑。
十八年，【集解】：徐廣曰：“巴郡出大人，長二十五丈六尺。”大興兵攻趙，王翦將上地，【正義】：上郡上縣，今綏州等是也。下井陘，【集解】：服虔曰：“山名，在常山。今為縣。音刑。”端和將河內(nèi)，羌瘣【正義】：胡罪反。伐趙，端和圍邯鄲城。十九年，王翦、羌瘣盡定取趙地東陽，得趙王。【索隱】：趙王遷也?！菊x】：趙幽繆王遷八年，秦取趙地至平陽。平陽在貝州歷亭縣界。遷王於房陵。引兵欲攻燕，屯中山。秦王之邯鄲，諸嘗與王生趙時(shí)母家有仇怨，皆阬之。秦王還，從太原、上郡歸。始皇帝母太后崩。趙公子嘉率其宗數(shù)百人之代，自立為代王，東與燕合兵，軍上谷。大饑。
二十年，燕太子丹患秦兵至國，恐，使荊軻刺秦王。秦王覺之，體解【正義】：紀(jì)買反。軻以徇，而使王翦、辛勝攻燕。燕、代發(fā)兵擊秦軍，秦軍破燕易水之西。二十一年，王賁【正義】：音奔。攻。乃益發(fā)卒詣王翦軍，遂破燕太子軍，取燕薊城，得太子丹之首。燕王東收遼東而王之。【正義】：王，于放反。王翦謝病老歸。新鄭反。昌平君徙於郢。大雨雪，【正義】：雨，于遇反。深二尺五寸。
二十二年，王賁攻魏，引河溝灌大梁，大梁城壞，其王請降，【索隱】：魏王假也。盡取其地。
二十三年，秦王復(fù)召王翦，彊起之，使將擊荊。【正義】：秦號楚為荊者，以莊襄王名子楚，諱之，故言荊也。取陳以南至平輿，【集解】：地理志汝南有平輿縣?！菊x】：輿音馀。平輿，豫州縣也。虜荊王。【索隱】：荊王負(fù)芻也。楚稱荊者，以避莊襄王諱，故易之也。秦王游至郢陳。荊將項(xiàng)燕立昌平君為荊王，反秦於淮南。【集解】：徐廣曰：“淮，一作‘江’?！薄菊x】：昌平也。楚淮北之地盡入於秦。二十四年，王翦、蒙武攻荊，破荊軍，昌平君死，項(xiàng)燕遂自殺。
二十五年，大興兵，使王賁將，攻燕遼東，得燕王喜。【正義】：燕王喜之五十三年，燕亡。還攻代，虜代王嘉。王翦遂定荊江南地；【正義】：言王翦遂平定楚及江南地，降越君，置為會稽郡。降越君，【正義】：降，閑江反。楚威王已滅，其馀自稱君長，今降秦。置會稽郡。五月，天下大酺。【正義】：服虔曰：“酺音蒲?！蔽姆f曰：“酺，周禮族師掌春秋祭酺，為人物災(zāi)害之神?！碧K林曰：“陳留俗，三月上巳水上飲食為酺?！薄菊x】：天下歡樂大飲酒也。秦既平韓、趙、魏、燕、楚五國，故天下大酺也。
二十六年，齊王建與其相后勝【正義】：音升，齊相姓名。發(fā)兵守其西界，不通秦。秦使將軍王賁從燕南攻齊，得齊王建。【索隱】：六國皆滅也。十七年得韓王安，十九年得趙王遷，，二十二年魏王假降，二十三年虜荊王負(fù)芻，二十五年得燕王喜，二十六年得齊王建?！菊x】：齊王建之三十四年，齊國亡。
秦初并天下，令丞相、御史曰：【正義】：令，力政反。乃今之赦令、赦書。“異日韓王納地效璽，【正義】：效猶至見。請為籓臣，已而倍約，與趙、魏合從畔秦，故興兵誅之，虜其王。寡人以為善，庶幾息兵革。趙王使其相李牧來約盟，故歸其質(zhì)子。【正義】：質(zhì)音致。已而倍盟，反我太原，故興兵誅之，得其王。趙公子嘉乃自立為代王，故舉兵擊滅之。魏王始約服入秦，已而與韓、趙謀襲秦，秦兵吏誅，遂破之。荊王獻(xiàn)青陽以西，【集解】：漢書鄒陽傳曰：“越水長沙，還舟青陽。”張晏曰：“青陽，地名。”蘇林曰：“青陽，長沙縣是也。”已而畔約，擊我南郡，故發(fā)兵誅，得其王，遂定其荊地。燕王昏亂，其太子丹乃陰令荊軻為賊，兵吏誅，滅其國。齊王用后勝計(jì)，絕秦使，欲為亂，兵吏誅，虜其王，平齊地。寡人以眇眇之身，興兵誅暴亂，賴宗廟之靈，六王咸伏其辜，天下大定。今名號不更，無以稱成功，傳後世。其議帝號。”丞相綰、御史大夫劫、【集解】：漢書百官表曰：“御史大夫，秦官。”應(yīng)劭曰：“侍御史之率，故稱大夫也?！薄舅麟[】：綰姓王。劫姓馮。廷尉斯等【集解】：漢書百官表曰：“廷尉，秦官。”應(yīng)劭曰：“聽獄必質(zhì)諸朝廷，與眾共之，兵獄同制，故稱廷尉?！?/em>皆曰：“昔者五帝地方千里，其外侯服夷服諸侯或朝或否，天子不能制。今陛下【集解】：蔡邕曰：“陛，階也，所由升堂也。天子必有近臣立於陛側(cè)，以戒不虞。謂之‘陛下’者，群臣與天子言，不敢指斥，故呼在陛下者與之言，因卑達(dá)尊之意也。上書亦如之。”興義兵，誅殘賊，平定天下，海內(nèi)為郡縣，【正義】：郡，人所群聚也。法令由一統(tǒng)，自上古以來未嘗有，五帝所不及。臣等謹(jǐn)與博士議曰：【集解】：漢書百官表曰：“博士，秦官，掌通古今?！?/em>‘古有天皇，有地皇，有泰皇，【索隱】：按：天皇、地皇之下即云泰皇，當(dāng)人皇也。而封禪書云“昔者太帝使素女鼓瑟而悲”，蓋三皇已前稱泰皇。一云泰皇，太昊也。泰皇最貴?！嫉让了郎献鹛?，王為‘泰皇’。命為‘制’，令為‘詔’，【集解】：蔡邕曰：“制書，帝者制度之命也，其文曰‘制’。詔，詔書。詔，告也。”【正義】：令音力政反。制詔三代無文，秦始有之。天子自稱曰‘朕’?！?em>【集解】：蔡邕曰：“朕，我也。古者上下共稱之，貴賤不嫌，則可以同號之義也。皋陶與舜言‘朕言惠，可底行’。屈原曰‘朕皇考’。至秦，然後天子獨(dú)以為稱。漢因而不改?！?/em>王曰：“去‘泰’，【正義】：去音丘呂反。著‘皇’，采上古‘帝’位號，號曰‘皇帝’。他如議?！敝圃唬骸翱伞！?em>【集解】：蔡邕曰：“群臣有所奏，請尚書令奏之，下有司曰‘制’，天子答之曰‘可’?！?/em>追尊莊襄王為太上皇。【集解】：漢高祖尊父曰太上皇，亦放此也。制曰：“朕聞太古有號毋謚，中古有號，死而以行為謐。如此，則子議父，臣議君也，甚無謂，朕弗取焉。自今已來，除謚法。【集解】：謚法，周公所作。朕為始皇帝。後世以計(jì)數(shù)，【正義】：色主反。二世三世至于萬世，傳之無窮?！?br />
始皇推終始五德之傳，【集解】：鄭玄曰：“音亭傳?！薄舅麟[】：音張戀反。傳，次也。謂五行之德始終相次也。漢書郊祀志曰：“齊人鄒子之徒論著終始五德之運(yùn)，始皇采用?！?/em>以為周得火德，秦代周德，從所不勝。【正義】：勝，申證反。秦以周為火德。能滅火者水也，故稱從其所不勝於秦。方今水德之始，【索隱】：封禪書曰秦文公獲黑龍，以為水瑞，秦始皇帝因自謂為水德也。改年始，朝賀皆自十月朔。【正義】：周以建子之月為正，秦以建亥之月為正，故其年始用十月而朝賀。衣服旄旌節(jié)旗【正義】：旌音精。旄音毛。旗音其。周禮云：“析羽為旌，熊虎為旗?！膘汗?jié)者，編毛為之，以象竹節(jié)，漢書云“蘇武執(zhí)節(jié)在匈奴牧羊，節(jié)毛盡落”是也。韋昭云：“節(jié)者，山國用人節(jié)，澤國用龍節(jié)，皆以金為之。道路以旌節(jié)，門關(guān)用符節(jié)，都鄙用管節(jié)，皆用竹為之?！?/em>皆上黑。【正義】：以水德屬北方，故上黑。數(shù)以六為紀(jì)，符、法冠皆六寸，而輿六尺，六尺為步，乘六馬。【集解】：張晏曰：“水，北方，黑，終數(shù)六，故以六寸為符，六尺為步。”瓚曰：“水?dāng)?shù)六，故以六為名?！弊S周曰：“步以人足為數(shù)，非獨(dú)秦制然?！薄舅麟[】：管子司馬法皆云六尺為步。譙周以為步以人足，非獨(dú)秦制。又按：禮記王制曰“古者八尺為步”，今以周尺六尺四寸為步，步之尺數(shù)亦不同。更名河曰德水，以為水德之始。剛毅戾深，事皆決於法，刻削毋仁恩和義，然後合五德之?dāng)?shù)。索隱水主陰，陰刑殺，故急法刻削，以合五德之?dāng)?shù)。於是急法，久者不赦。
丞相綰等言：“諸侯初破，燕、齊、荊地遠(yuǎn)，不為【正義】：于偽反。置王，毋以填之。請立諸子，唯上幸許?！笔蓟氏缕渥h於群臣，群臣皆以為便。廷尉李斯議曰：“周文武所封子弟同姓甚眾，然後屬疏遠(yuǎn)，相攻擊如仇讎，諸侯更相誅伐，周天子弗能禁止。今海內(nèi)賴陛下神靈一統(tǒng)，皆為郡縣，諸子功臣以公賦稅重賞賜之，甚足易制。天下無異意，【正義】：易音以職反。則安寧之術(shù)也。置諸侯不便?！笔蓟试唬骸疤煜鹿部鄳?zhàn)斗不休，以有侯王。賴宗廟，天下初定，又復(fù)立國，是樹兵也，而求其寧息，豈不難哉！廷尉議是?！?br />
分天下以為三十六郡，【集解】：三十六郡者，三川、河?xùn)|、南陽、南郡、九江、鄣郡、會稽、潁川、碭郡、泗水、薛郡、東郡、瑯邪、齊郡、上谷、漁陽、右北平、遼西、遼東、代郡、鉅鹿、邯鄲、上黨、太原、云中、九原、雁門、上郡、隴西、北地、漢中、巴郡、蜀郡、黔中、長沙凡三十五，與內(nèi)史為三十六郡。【正義】：風(fēng)俗通云：“周制天子方千里，分為百縣，縣有四郡，故左傳云上大夫受縣，下大夫受郡。秦始皇初置三十六郡以監(jiān)縣也?！?/em>郡置守、尉、監(jiān)。【集解】：漢書百官表曰：“秦郡守掌治其郡；有丞、尉，掌佐守典武職甲卒；監(jiān)御史掌監(jiān)郡?！?/em>更名民曰“黔首”。【集解】：應(yīng)劭曰：“黔亦黎，黑也?！?/em>大酺。收天下兵，【集解】：應(yīng)劭曰：“古者以銅為兵?！?/em>聚之咸陽，銷以為鍾鐻，【集解】：徐廣曰：“音巨?！?/em>金人十二，重各千石，【索隱】：按：二十六年，有長人見于臨洮，故銷兵器，鑄而象之。謝承後漢書“銅人，翁仲，翁仲其名也”。三輔舊事“銅人十二，各重三十四萬斤。漢代在長樂宮門前”。董卓壞其十為錢，馀二猶在。石季龍徙之鄴，苻堅(jiān)又徙長安而銷之也?！菊x】：漢書五行志云：“二十六年，有大人長五丈，足履六尺，皆夷狄服，凡十二人，見于臨洮，故銷兵器，鑄而象之?！敝x承後漢書云：“銅人，翁仲其名也。”三輔舊事云：“聚天下兵器，鑄銅人十二，各重二十四萬斤。漢世在長樂宮門?！蔽褐径總髟疲骸白灯沏~人十及鍾鐻，以鑄小錢?！标P(guān)中記云：“董卓壞銅人，馀二枚，徙清門里。魏明帝欲將詣洛，載到霸城，重不可致。後石季龍徙之鄴，苻堅(jiān)又徙入長安而銷之?！庇⑿塾浽疲骸拔舸笕艘娕R洮而銅人鑄，至董卓而銅人毀也。”置廷宮中。一法度衡石丈尺。車同軌。書同文字。地東至海暨朝鮮，【正義】：暨，其記反。朝音潮。鮮音仙。海謂渤海南至揚(yáng)、蘇、臺等州之東海也。暨，及也。東北朝鮮國。括地志云：“高驪治平壤城，本漢樂浪郡王險(xiǎn)城，即古朝鮮也?！?/em>西至臨洮、羌中，正義洮，吐高反。括地志云：“臨洮郡即今洮州，亦古西羌之地，在京西千五百五十一里羌中。從臨洮西南芳州扶松府以西，并古諸羌地也?！?/em>南至北鄉(xiāng)戶，【集解】：吳都賦曰：“開北戶以向日?！眲㈠釉唬骸叭漳现睉?，猶日北之南戶也?！?/em>北據(jù)河為塞，并陰山至遼東。【集解】：地理志西河有陰山縣。【正義】：塞，先代反。并，白浪反。謂靈、夏、勝等州之北黃河。陰山在朔州北塞外。從河傍陰山，東至遼東，筑長城為北界。徙天下豪富於咸陽十二萬戶。諸廟及章臺、上林皆在渭南。秦每破諸侯，寫放其宮室，作之咸陽北阪上，【集解】：徐廣曰：“在長安西北，漢武時(shí)別名渭城?！薄菊x】：今咸陽縣北阪上。南臨渭，自雍門【集解】：徐廣曰：“在高陵縣。”【正義】：今岐州雍縣東。以東至涇、渭，殿屋衤復(fù)道周閣相屬。【正義】：衤復(fù)音福。屬，之欲反。廟記云：“北至九颙、甘泉，南至長楊、五柞，東至河，西至汧渭之交，東西八百里，離宮別館相望屬也。木衣綈繡，土被硃紫，宮人不徙。窮年忘歸，猶不能遍也?！?/em>所得諸侯美人鍾鼓，以充入之。【正義】：三輔舊事云：“始皇表河以為秦東門，表汧以為秦西門，表中外殿觀百四十五，後宮列女萬馀人，氣上沖于天。”
二十七年，始皇巡隴西、北地，【正義】：隴西，今隴右；北地，今寧州也。出雞頭山，【正義】：括地志云：“雞頭山在成州上祿縣東北二十里，在京西南九百六十里。酈元云蓋大隴山異名也。後漢書隗囂傳云‘王莽塞雞頭’，即此也。”按：原州平高縣西百里亦有笄頭山，在京西北八百里，黃帝雞山之所。過回中。【集解】：應(yīng)劭曰：“回中在安定高平?！泵峡翟唬骸盎刂性诒钡??！薄菊x】：括地志云：“回中宮在岐州雍縣西四十里?！毖允蓟视餮搽]西之北，從咸陽向西北出寧州，西南行至成州，出雞頭山，東還，過岐州回中宮。焉作信宮渭南，已更命信宮為極廟，象天極。【索隱】：為宮廟象天極，故曰極廟。天官書曰“中宮曰天極”是也。自極廟道通酈山，作甘泉前殿。筑甬道，【集解】：應(yīng)劭曰：“筑垣墻如街巷?！薄菊x】：筑音竹。甬音勇。應(yīng)劭云：“謂於馳道外筑墻，天子於中行，外人不見。”自咸陽屬之。是歲，賜爵一級。治馳道。【集解】：應(yīng)劭曰：“馳道，天子道也，道若今之中道然。”漢書賈山傳曰：“秦為馳道於天下，東窮燕齊，南極吳楚，江湖之上，濱海之觀畢至。道廣五十步，三丈而樹，厚筑其外，隱以金椎，樹以青松?！?/em>
二十八年，始皇東行郡縣，上鄒嶧山。【集解】：韋昭曰：“鄒，魯縣，山在其北?！薄菊x】：上，時(shí)掌反。鄒，側(cè)留反。嶧音亦。國系云：“邾嶧山亦名鄒山，在兗州鄒縣南三十二里。魯穆公改‘邾’作‘鄒’，其山遂從‘邑’變。山北去黃河三百馀里?！?/em>立石，與魯諸儒生議，刻石頌秦德，議封禪望祭山川之事。【正義】：晉太康地記云：“為壇於太山以祭天，示增高也。為墠於梁父以祭地，示增廣也。祭尚玄酒而俎魚。墠皆廣長十二丈。壇高三尺，階三等，而樹石太山之上，高三丈一尺，廣三尺，秦之刻石云?！?/em>乃遂上泰山，【正義】：泰山一曰岱宗，東岳也，在兗州博城縣西北三十里。山海經(jīng)云：“泰山，其上多玉，其下多石?！惫痹疲骸皬奶┥较轮辽筋^，百四十八里三百步?！钡罆５赜浽疲骸疤┥礁咚那Ь虐僬啥?，周回二千里。多芝草玉石，長津甘泉，仙人室。又有地獄六，曰鬼神之府，從西上，下有洞天，周回三千里，鬼神考謫之府?！?/em>立石，封，祠祀。【集解】：服虔曰：“增天之高，歸功於天?！睆堦淘唬骸疤旄卟豢杉?，於泰山上立封禪而祭之，冀近神靈也?！杯懺唬骸胺e土為封。謂負(fù)土於泰山上，為壇而祭之?！?/em>下，風(fēng)雨暴至，休於樹下，因封其樹為五大夫。【正義】：封，一作“復(fù)”，音福。禪梁父。【集解】：服虔曰：“禪，闡廣土地也?！杯懺唬骸肮耪呤ネ醴馓┥?，禪亭亭或梁父，皆泰山下小山。除地為墠，祭於梁父。後改‘墠’曰‘禪’?！闭x父音甫。在兗州泗水縣北八十里。刻所立石，其辭曰：【索隱】：其詞每三句為韻，凡十二韻。下之罘、碣石、會稽三銘皆然。
皇帝臨位，作制明法，臣下脩飭。【正義】：飭音敕。二十有六年，初并天下，罔不賓服。親巡遠(yuǎn)方黎民，登茲泰山，周覽東極。從臣思跡，【正義】：從，財(cái)用反。本原事業(yè)，祗誦功德。【正義】：祗音脂。治道運(yùn)行，諸產(chǎn)得宜，皆有法式。大義休明，垂于後世，順承勿革?；实酃?，既平天下，不懈於治。夙興夜寐，建設(shè)長利，【正義】：長，直良反。專隆教誨。訓(xùn)經(jīng)宣達(dá)，遠(yuǎn)近畢理，咸承圣志。貴賤分明，男女禮順，慎遵職事。昭隔內(nèi)外，【集解】：徐廣曰：“隔，一作‘融’?！?/em>靡不清凈，施于後嗣。化及無窮，遵奉遺詔，永承重戒。
於是乃并勃海以東，【正義】：并，白浪反。勃作“渤”，蒲忽反。過黃、腄，【集解】：地理志東萊有黃縣、腄縣?！菊x】：腄，逐瑞反。字或作“陲”。括地志云：“黃縣故城在萊州黃縣東南二十五里，古萊子國也。牟平縣城在黃縣南百三十里。十三州志云牟平縣古腄縣也。”窮成山，登之罘，【集解】：地理志之罘山在腄縣?！菊x】：罘音浮。括地志云：“在萊州文登縣東北百八十里。成山在文登縣西北百九十里。”窮猶登極也。封禪書云：“八神，五曰陽主；祠之罘；七曰日主，祠成山，成山斗入海。”又云：“之罘山在海中。文登縣，古腄縣也。”立石頌秦德焉而去。
南登瑯邪，【集解】：今兗州東沂州、密州，即古瑯邪也。大樂之，留三月。乃徙黔首三萬戶瑯邪臺下，【集解】：地理志越王句踐嘗治瑯邪縣，起臺館?！舅麟[】：山海經(jīng)瑯邪臺在渤海間。蓋海畔有山，形如臺，在瑯邪，故曰瑯邪臺?！菊x】：括地志云：“密州諸城縣東南百七十里有瑯邪臺，越王句踐觀臺也。臺西北十里有瑯邪故城。吳越春秋云：‘越王句踐二十五年，徙都瑯邪，立觀臺以望東海，遂號令秦、晉、齊、楚，以尊輔周室，歃血盟?！淳溘`起臺處。”括地志云：“瑯邪山在密州諸城縣東南百四十里。始皇立層臺於山上，謂之瑯邪臺，孤立眾山之上。秦王樂之，留三月，立石山上，頌秦德也。”復(fù)十二歲。【正義】：復(fù)音福。復(fù)三萬戶徙臺下者。作瑯邪臺，【正義】：今瑯邪臺。立石刻，頌秦德，明得意。曰：【索隱】：二句為韻。
維二十八年，皇帝作始。端平法度，萬物之紀(jì)。以明人事，合同父子。圣智仁義，顯白道理。東撫東土，以省卒士。【正義】：省，山井反。卒，子忽反。事已大畢，乃臨于海。皇帝之功，勸勞本事。上農(nóng)除末，黔首是富。普天之下，摶心揖志。【索隱】：摶，古“?！弊?。左傳云：“如琴瑟之摶壹。”揖音集。器械一量，【正義】：內(nèi)成曰器，甲胄兜鍪之屬。外成曰械，戈矛弓戟之屬。壹量者，同度量也。同書文字。日月所照，舟輿所載。皆終其命，莫不得意。應(yīng)時(shí)動(dòng)事，是維皇帝?？镲啴愃?，陵水經(jīng)地。【正義】：陵作“凌”，猶歷也。經(jīng)，界也。憂恤黔首，朝夕不懈。除疑定法，咸知所辟。【正義】：音避。方伯分職，諸治經(jīng)易。【正義】：易音以豉反。言方伯分職治，所理常在平易。舉錯(cuò)必當(dāng)，莫不如畫。正義畫音戶卦反。謂政理齊整，分明若畫，無邪惡。皇帝之明，臨察四方。尊卑貴賤，不逾次行。【正義】：音胡郎反。奸邪不容，皆務(wù)貞良。細(xì)大盡力，莫敢怠荒。遠(yuǎn)邇辟隱，【正義】：辟，匹亦反。專務(wù)肅莊。端直敦忠，事業(yè)有常?；实壑?，存定四極。誅亂除害，興利致福。節(jié)事以時(shí)，諸產(chǎn)繁殖。黔首安寧，不用兵革。【正義】：協(xié)韻音棘。六親相保，終無寇賊。驩欣奉教，盡知法式。六合之內(nèi)，皇帝之土。西涉流沙，【正義】：解見夏紀(jì)。南盡北戶。東有東海，北過大夏。【索隱】：協(xié)韻音戶。下“無不臣者”音渚?！皾杉芭ｑR”音姥?！菊x】：杜預(yù)云：“大夏，太原晉陽縣。”按：在今并州，“遷實(shí)沈於大夏，主參”，即此也。人跡所至，無不臣者。功蓋五帝，澤及牛馬。莫不受德，各安其宇。
維秦王兼有天下，立名為皇帝，乃撫東土，至于瑯邪。列侯【集解】：張晏曰：“列侯者，見序列?！?/em>武城侯王離、列侯通武侯王賁、倫侯【索隱】：爵卑於列侯，無封邑者。倫，類也，亦列侯之類。建成侯趙亥、倫侯昌武侯成、倫侯武信侯馮毋擇、丞相隗林、【索隱】：隗姓，林名。有本作“狀”者，非。顏之推云：“隋開皇初，京師穿地得鑄秤權(quán)，有銘，云始皇時(shí)量器，丞相隗狀、王綰二人列名，其作‘狀’貌之字，時(shí)令校寫，親所按驗(yàn)?！蓖踣恳嘣迫?。斯遠(yuǎn)古之證也?！菊x】：隗音五罪反。丞相王綰、卿李斯、卿王戊、五大夫趙嬰、五大夫楊樛【正義】：音居虬反。從，與【正義】：上才用反。下音預(yù)。言王離以下十人從始皇，咸與始皇議功德於海上，立石於瑯邪臺下，十人名字并刻頌。議於海上。【正義】：此頌前後序兩句為韻，此三句為韻。曰：“古之帝者，地不過千里，【正義】：過音戈。千里謂王畿。諸侯各守其封域，或朝或否，相侵暴亂，殘伐不止，猶刻金石，以自為紀(jì)。古之五帝三王，知教不同，法度不明，假威鬼神，【正義】：言五帝、三王假借鬼神之威，以欺服遠(yuǎn)方之民，若萇弘之比也。以欺遠(yuǎn)方，實(shí)不稱名，正義稱，尺證反。故不久長。其身未歿，諸侯倍叛，法令不行。今皇帝并一海內(nèi)，以為郡縣，天下和平。昭明宗廟，體道行德，尊號大成。群臣相與誦皇帝功德，刻于金石，以為表經(jīng)?！?br />
既已，齊人徐市等上書，言海中有三神山，名曰蓬萊、方丈、瀛洲，【正義】：漢書郊祀志云：“此三神山者，其傳在渤海中，去人不遠(yuǎn)，蓋曾有至者，諸仙人及不死之藥皆在焉。其物禽獸盡白，而黃金白銀為宮闕。未至，望之如云；及至，三神山乃居水下；臨之，患且至，風(fēng)輒引船而去，終莫能至云。世主莫不甘心焉。”仙人居之。請得齋戒，與童男女求之。於是遣徐市發(fā)童男女?dāng)?shù)千人，入海求仙人。【正義】：括地志云：“亶洲在東海中，秦始皇使徐福將童男女入海求仙人，止在此州，共數(shù)萬家。至今洲上人有至?xí)幸渍?。吳人外國圖云亶洲去瑯邪萬里?！?/em>
始皇還，過彭城，【正義】：彭城，徐州所理縣也。州東外城，古之彭國也。搜神記云陸終弟三子曰篯鏗，封於彭，為商伯。外傳云殷末，滅彭祖氏。齋戒禱祠，欲出周鼎泗水。使千人沒水求之，弗得。乃西南渡淮水，之衡山、【正義】：括地志云：“衡山，一名岣嶁山，在衡州湘潭縣西四十一里?！贬敢羝?。嶁音樓。南郡。【正義】：今荊州也。言欲向衡山，即西北過南郡，入武關(guān)至咸陽。浮江，至湘山祠。【正義】：括地志云：“黃陵廟在岳州湘陰縣北五十七里，舜二妃之神。二妃冢在湘陰北一百六十里青草山上。盛弘之荊州記云青草湖南有青草山，湖因山名焉。列女傳云舜陟方，死於蒼梧。二妃死於江湘之間，因葬焉?！卑矗合嫔秸?，乃青草山。山近湘水，廟在山南，故言湘山祠。逢大風(fēng)，幾不得渡。上問博士曰：“湘君神？”博士對曰：“聞之，堯女，舜之妻，而葬此。”【索隱】：列女傳亦以湘君為堯女。按：楚詞九歌有湘君、湘夫人。夫人是堯女，則湘君當(dāng)是舜。今此文以湘君為堯女，是總而言之。於是始皇大怒，使刑徒三千人皆伐湘山樹，赭其山。【正義】：赭音者。上自南郡由武關(guān)歸。【集解】：應(yīng)劭曰：“武關(guān)，秦南關(guān)，通南陽?！蔽姆f曰：“武關(guān)在析西百七十里弘農(nóng)界?！薄菊x】：括地志云：“故武關(guān)在商州商洛縣東九十里，春秋時(shí)少習(xí)也。杜預(yù)云少習(xí)。商縣武關(guān)也?！?/em>
二十九年，始皇東游。至陽武博狼沙中，【集解】：地理志河南陽武縣有博狼沙?！菊x】：狼音浪。為盜所驚。求弗得，乃令天下大索十日。
登之罘，刻石。其辭曰：【索隱】：三句為韻，凡十二韻。
維二十九年，時(shí)在中春，【正義】：中音仲。古者帝王巡狩，常以中月。陽和方起?；实蹡|游，巡登之罘，臨照于海。從臣嘉觀，【正義】：從，才用反。觀音琯。原念休烈，追誦本始。大圣作治，建定法度，顯箸綱紀(jì)。外教諸侯，光施文惠，明以義理。六國回辟，【正義】：必亦反。貪戾無厭，【正義】：於廉反。虐殺不已。皇帝哀眾，遂發(fā)討師，奮揚(yáng)武德。義誅信行，威燀旁達(dá)，【集解】：徐廣曰：“燀，充善反。”莫不賓服。烹滅彊暴，振救黔首，周定四極。普施明法，經(jīng)緯天下，永為儀則。大矣哉！宇縣之中，【集解】：宇，宇宙?？h，赤縣。承順圣意。索隱協(xié)韻音憶。群臣誦功，請刻于石，表垂于常式。其東觀曰：
維二十九年，皇帝春游，覽省遠(yuǎn)方。逮于海隅，遂登之罘，昭臨朝陽。觀望廣麗，從臣咸念，原道至明。圣法初興，清理疆內(nèi)，外誅暴彊。武威旁暢，振動(dòng)四極，禽滅六王。闡并天下，甾害絕息，永偃戎兵?；实勖鞯?，經(jīng)理宇內(nèi)，視聽不怠。【索隱】：怠，協(xié)旗、疑韻，音銅綦反。故國語范蠡曰“得時(shí)不怠，時(shí)不再來”，亦以怠與為韻。作立大義，昭設(shè)備器，咸有章旗。職臣遵分，各知所行，事無嫌疑。黔首改化，遠(yuǎn)邇同度，臨古絕尤。常職既定，後嗣循業(yè)，長承圣治。群臣嘉德，祗誦圣烈，請刻之罘。旋，遂之瑯邪，道上黨入。【索隱】：道猶從也。
三十年，無事。
三十一年【集解】：徐廣曰：“使黔首自實(shí)田也?！?/em>十二月，更名臘曰“嘉平”。【集解】：太原真人茅盈內(nèi)紀(jì)曰：“始皇三十一年九月庚子，盈曾祖父濛，乃於華山之中，乘云駕龍，白日升天。先是其邑謠歌曰‘神仙得者茅初成，駕龍上升入泰清，時(shí)下玄洲戲赤城，繼世而往在我盈，帝若學(xué)之臘嘉平’。始皇聞謠歌而問其故，父老具對此仙人之謠歌，勸帝求長生之術(shù)。於是始皇欣然，乃有尋仙之志，因改臘曰‘嘉平’?！彼麟[廣雅曰：“夏曰‘清祀’，殷曰‘嘉平’，周曰‘大蠟’，亦曰‘臘’，秦更曰‘嘉平’。”蓋應(yīng)歌謠之詞而改從殷號也。道書茅濛字初成，今此云“茅濛初成”者為神仙之道，其意失也。蓋由裴氏所引不明，或後人增益“濛”字，遂令七言之詞有衍爾。賜黔首里六石米，二羊。始皇為微行咸陽，【集解】：張晏曰：“若微賤之所為，故曰微行也?！?/em>與武士四人俱，夜出逢盜蘭池，【集解】：地理志渭城縣有蘭池宮。【正義】：括地志云：“蘭池陂即古之蘭池，在咸陽縣界。秦記云‘始皇都長安，引渭水為池，筑為蓬、瀛，刻石為鯨，長二百丈’。逢盜之處也?！?/em>見窘，武士擊殺盜，關(guān)中大索二十日。米石千六百。
三十二年，始皇之碣石，使燕人盧生求羨門、【集解】：韋昭曰：“古仙人。”高誓。【正義】：亦古仙人。刻碣石門。【集解】：徐廣曰：“一作‘盟’?！?/em>壞城郭，決通隄防。其辭曰：【正義】：此一頌三句為韻。
遂興師旅，誅戮無道，為逆滅息。武殄暴逆，文復(fù)無罪，【集解】：徐廣曰：“復(fù)，一作‘優(yōu)’?！薄菊x】：復(fù)音福。言秦以武力能殄息暴逆，以文訓(xùn)道令無罪失，故復(fù)除之。庶心咸服?；菡摴冢p及牛馬，恩肥土域?；实蹔^威，德并諸侯，初一泰平。墮壞城郭，【正義】：墮音許規(guī)反。壞音怪。墮，毀也。壞，坼也。言始皇毀坼關(guān)東諸侯舊城郭也。夫自頹曰壞，音戶怪反。決通川防，夷去險(xiǎn)阻。地勢既定，黎庶無繇，【正義】：音遙。天下咸撫。男樂其疇，女修其業(yè)，事各有序?；荼恢T產(chǎn)，久并來田，【集解】：徐廣曰：“久，一作‘分’?！?/em>莫不安所。群臣誦烈，請刻此石，垂著儀矩。
因使韓終、侯公、石生求仙人不死之藥。始皇巡北邊，從上郡入。燕人盧生使【正義】：音所吏反。入海還，以鬼神事，因奏錄圖書，曰“亡秦者胡也”。集解鄭玄曰：“胡，胡亥，秦二世名也。秦見圖書，不知此為人名，反備北胡?！?/em>始皇乃使將軍蒙恬發(fā)兵三十萬人北擊胡，略取河南地。【正義】：今靈、夏、勝等州，秦略取之。
三十三年，發(fā)諸嘗逋亡人、贅婿、【集解】：瓚曰：“贅，謂居窮有子，使就其婦家為贅婿?！?/em>賈人略取陸梁地，【索隱】：謂南方之人，其性陸梁，故曰陸梁?！菊x】：嶺南人多處山陸，其性強(qiáng)梁，故曰陸梁。為桂林、【集解】：韋昭曰：“今郁林是也。”象郡、【集解】：韋昭曰：“今日南?！?/em>南海，【正義】：即廣州南?？h。以適遣戍。【集解】：徐廣曰：“五十萬人守五嶺?！薄菊x】：適音直革反。戍，守也。廣州記云：“五嶺者，大庾、始安、臨賀、揭楊、桂陽?！陛浀刂驹疲骸耙辉慌_嶺，亦名塞上，今名大庾；二曰騎田；三曰都龐；四曰萌諸；五曰越嶺?！?/em>西北斥逐匈奴。自榆中【集解】：徐廣曰：“在金城?！?/em>并河以東，【集解】：服虔曰：“并音傍。傍，依也?！?/em>屬之陰山，【集解】：徐廣曰：“在五原北?！薄菊x】：屬，之欲反。按：五原，今勝州也。以為十四縣，城河上為塞。又使蒙恬渡河取高闕、【正義】：高闕，山名，在五原北。兩山相對若闕，甚高，故言高闕。山、北假中，【集解】：晉灼曰：“王莽傳云‘五原北假，膏壤殖穀’。北假，地名也?！薄舅麟[】：高闕，山名；北假，地名。近五原。正義酈元注水經(jīng)云：“黃河逕河目縣故城西，縣在北假中?！北奔?，地名也。按：河目縣屬勝州，今名河北。漢書地理志云屬五原郡。筑亭障以逐戎人。徙謫，實(shí)之初縣。【索隱】：徙有罪而謫之，以實(shí)初縣，即上“自榆中屬陰山，以為三十四縣”是也。故漢七科謫亦因於秦。禁不得祠。明星出西方。【集解】：徐廣曰：“皇甫謐云彗星見?！?/em>三十四年，適治獄吏不直者，筑長城及南越地。【正義】：謂戍五嶺，是南方越地。
始皇置酒咸陽宮，博士七十人前為壽。仆射【集解】：漢書百官表曰：“仆射，秦官。古者重武，官有主射以督課之?！睉?yīng)劭曰：“仆，主也。”【正義】：射音夜。周青臣進(jìn)頌曰：“他時(shí)秦地不過千里，賴陛下神靈明圣，平定海內(nèi)，放逐蠻夷，日月所照，莫不賓服。以諸侯為郡縣，人人自安樂，無戰(zhàn)爭之患，傳之萬世。自上古不及陛下威德?！笔蓟蕫?。博士齊人淳于越進(jìn)曰：“臣聞殷周之王千馀歲，封子弟功臣，自為枝輔。今陛下有海內(nèi)，而子弟為匹夫，卒有田常、六卿之臣，無輔拂，【正義】：蒲筆反。何以相救哉？事不師古而能長久者，非所聞也。今青臣又面諛以重陛下之過，非忠臣。”始皇下其議。丞相李斯曰：“五帝不相復(fù)，三代不相襲，各以治，非其相反，時(shí)變異也。今陛下創(chuàng)大業(yè)，建萬世之功，固非愚儒所知。且越言乃三代之事，何足法也？異時(shí)諸侯并爭，厚招游學(xué)。今天下已定，法令出一，百姓當(dāng)家則力農(nóng)工，士則學(xué)習(xí)法令辟禁。【正義】：令，力性反。辟音避。今諸生不師今而學(xué)古，以非當(dāng)世，惑亂黔首。丞相臣斯昧死言：古者天下散亂，莫之能一，是以諸侯并作，語皆道古以害今，飾虛言以亂實(shí)，人善其所私學(xué)，【集解】：徐廣曰：“私，一作‘知’?！?/em>以非上之所建立。今皇帝并有天下，別黑白而定一尊。私學(xué)而相與非法教，人聞令下，則各以其學(xué)議之，入則心非，出則巷議，夸主以為名，【正義】：夸，口瓜反。異取以為高，率群下以造謗。如此弗禁，則主勢降乎上，黨與成乎下。禁之便。臣請史官非秦記皆燒之。非博士官所職，天下敢有藏詩、書、百家語者，悉詣守、尉雜燒之。有敢偶語詩書者棄市。【集解】：應(yīng)劭曰：“禁民聚語，畏其謗己。”【正義】：偶，對也。以古非今者族。吏見知不舉者與同罪。令下三十日不燒，黥為城旦。【集解】：如淳曰：“律說‘論決為髡鉗，輸邊筑長城，晝?nèi)账趴芴?，夜暮筑長城’。城旦，四歲刑。”所不去者，醫(yī)藥卜筮種樹之書。若欲有學(xué)法令，【集解】：徐廣曰：“一無‘法令’二字?！?/em>以吏為師?！敝圃唬骸翱?。”
三十五年，除道，道九原【集解】：地理志五原郡有九原縣。抵云陽，【集解】：徐廣曰：“表云道九原，通甘泉?！?/em>塹山堙谷，直通之。於是始皇以為咸陽人多，先王之宮廷小，吾聞周文王都豐，武王都鎬，豐鎬之間，帝王之都也。乃營作朝宮渭南上林苑中。先作前殿阿房，【正義】：房，白郎反。括地志云：“秦阿房宮亦曰阿城，在雍州長安縣西北一十四里。”按：宮在上林苑中，雍州郭城西南面，即阿房宮城東面也。顏師古云“阿，近也。以其去咸陽近，且號阿房”。東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萬人，下可以建五丈旗。【索隱】：此以其形名宮也，言其宮四阿旁廣也，故云下可建五丈之旗也。阿房，後為宮名。【正義】：三輔舊事云：“阿房宮東西三里，南北五百步，庭中可受萬人。又鑄銅人十二於宮前。阿房宮以慈石為門，阿房宮之北闕門也?！?/em>周馳為閣道，自殿下直抵南山。表南山之顛以為闕。為復(fù)道，自阿房渡渭，屬之咸陽，以象天極閣道絕漢抵營室也。【索隱】：謂為衤復(fù)道，渡渭屬咸陽，象天文閣道絕漢抵營室也。?？继旃贂弧疤鞓O紫宮後十七星絕漢抵營室，曰閣道”。阿房宮未成；成，欲更擇令名名之。作宮阿房，故天下謂之阿房宮。隱宮【正義】：馀刑見於市朝。宮刑，一百日隱於廕室養(yǎng)之乃可，故曰隱宮，下蠶室是。徒刑者七十馀萬人，乃分作阿房宮，或作麗山。發(fā)北山石槨，乃寫蜀、荊地材皆至。關(guān)中計(jì)宮三百，關(guān)外四百馀。於是立石東海上朐界中，以為秦東門。因徙三萬家麗邑，【正義】：麗音離。五萬家云陽，皆復(fù)不事十歲。
盧生說始皇曰：“臣等求芝奇藥仙者常弗遇，類物有害之者。方中，人主時(shí)為微行以辟惡鬼，惡鬼辟，真人至。人主所居而人臣知之，則害於神。真人者，入水不濡，入火不爇，【正義】：而說反。陵云氣，與天地久長。今上治天下，未能恬倓。原上所居宮毋令人知，然后不死之藥殆可得也?！膘妒鞘蓟试唬骸拔崮秸嫒?，自謂‘真人’，不稱‘朕’?！蹦肆钕剃栔远倮飪?nèi)宮觀二百七十復(fù)道甬道相連，帷帳鍾鼓美人充之，各案署不移徙。行所幸，有言其處者，罪死。始皇帝幸梁山宮，【集解】：徐廣曰：“在好畤?！薄菊x】：括地志云：“俗名望宮山，在雍州好畤縣西十二里，北去梁山九里。秦始皇‘從山上見丞相車騎眾，弗善’，即此山也?！?/em>從山上見丞相車騎眾，弗善也。中人或告丞相，丞相後損車騎。始皇怒曰：“此中人泄吾語?！卑竼柲?。當(dāng)是時(shí)，詔捕諸時(shí)在旁者，皆殺之。自是後莫知行之所在。聽事，群臣受決事，悉於咸陽宮。
侯生【集解】：說苑曰：“韓客侯生也。”盧生相與謀曰：“始皇為人，天性剛戾自用，起諸侯，并天下，意得欲從，以為自古莫及己。專任獄吏，獄吏得親幸。博士雖七十人，特備員弗用。丞相諸大臣皆受成事，倚辨於上。上樂以刑殺為威，【正義】：樂，五孝反。天下畏罪持祿，莫敢盡忠。上不聞過而日驕，下懾伏謾欺以取容。秦法，不得兼方【集解】：徐廣曰：“一云‘并力’?！薄菊x】：言秦施法不得兼方者，令民之有方伎不得兼兩齊，試不驗(yàn)，輒賜死。言法酷。不驗(yàn)，輒死。然候星氣者至三百人，皆良士，畏忌諱諛，不敢端言其過。天下之事無小大皆決於上，上至以衡石量書，【集解】：石百二十斤。【正義】：衡，秤衡也。言表箋奏請，秤取一石，日夜有程期，不滿不休息。日夜有呈，不中呈【正義】：中，竹仲反。不得休息。貪於權(quán)勢至如此，未可為求仙藥?！膘妒悄送鋈?。始皇聞亡，乃大怒曰：“吾前收天下書不中用者盡去之。悉召文學(xué)方術(shù)士甚眾，欲以興太平，方士欲練以求奇藥。【集解】：徐廣曰：“一云‘欲以練求’?！?/em>今聞韓眾【正義】：音終。去不報(bào)，徐市等費(fèi)以巨萬計(jì)，終不得藥，徒奸利相告日聞。【集解】：徐廣曰：“一作‘間’?！?/em>盧生等吾尊賜之甚厚，今乃誹謗我，以重吾不德也。諸生在咸陽者，吾使人廉問，或?yàn)樵@言以亂黔首。”於是使御史悉案問諸生，諸生傳相告引，乃自除犯禁者四百六十馀人，皆阬之咸陽，使天下知之，以懲後。益發(fā)謫徙邊。【集解】：徐廣曰：“表云徙於北河、榆中，耐徙三處。拜爵一級?！?/em>始皇長子扶蘇諫曰：“天下初定，遠(yuǎn)方黔首未集，諸生皆誦法孔子，今上皆重法繩之，臣恐天下不安。唯上察之?！笔蓟逝狗鎏K北監(jiān)蒙恬於上郡。【正義】：括地志云：“上郡故城在綏州上縣東南五十里，秦之上郡城也?！?/em>
三十六年，熒惑守心。有墜星下東郡，至地為石，【集解】：徐廣曰：“表云石晝隕。”黔首或刻其石曰“始皇帝死而地分”。始皇聞之，遣御史逐問，莫服，盡取石旁居人誅之，因燔銷其石。始皇不樂，使博士為仙真人詩，及行所游天下，傳令【正義】：傳，逐戀反。令，力呈反。樂人歌弦之。秋，使者從關(guān)東夜過華陰平舒道，【正義】：括地志云：“平舒故城在華州華陰縣西北六里。水經(jīng)注云‘渭水又東經(jīng)平舒北，城枕渭濱，半破淪水，南面通衢。昔秦之將亡也，江神送璧於華陰平舒道，即其處也’。”有人持璧遮使者曰：“為吾遺滈池君。”【集解】：服虔曰：“水神也?！睆堦淘唬骸拔渫蹙渔€，鎬池君則武王也。武王伐商，故神云始皇荒淫若紂矣，今亦可伐也?！泵峡翟唬骸伴L安西南有滈池?！薄舅麟[】：按：服虔云水神，是也。江神以璧遺滈池之神，告始皇之將終也。且秦水德王，故其君將亡，水神先自相告也?！菊x】：遺，庾季反。滈，湖老反。括地志云：“滈水源出雍州長安縣西北滈池。酈元注水經(jīng)云‘滈水承滈池，北流入渭’。今按：滈池水流入來通渠，蓋酈元誤矣?！睆堦淘疲骸拔渫蹙訙椋瑴槌鼐齽t武王也。伐商，故神云始皇荒淫若紂矣，今武王可伐矣?！?/em>因言曰：“今年祖龍死?！?em>【集解】：蘇林曰：“祖，始也。龍，人君象。謂始皇也?！狈唬骸褒?，人之先象也，言王亦人之先也。”應(yīng)劭曰：“祖，人之先。龍，君之象?！?/em>使者問其故，因忽不見，置其璧去。使者奉璧具以聞。始皇默然良久，曰：“山鬼固不過知一歲事也。”退言曰：“祖龍者，人之先也?！笔褂曡?，乃二十八年行渡江所沈璧也。於是始皇卜之，卦得游徙吉。遷北河榆中三萬家。【正義】：謂北河勝州也。榆中即今勝州榆林縣也。言徙三萬家以應(yīng)卜卦游徙吉也。拜爵一級。
三十七年十月癸丑，始皇出游。左丞相斯從，右丞相去疾守。少子胡亥愛慕請從，上許之。十一月，行至云夢，望祀虞舜於九疑山。【正義】：括地志云：“九疑山在永州唐興縣東南一百里?；视[冢墓記云舜冢在零陵郡營浦縣九疑山。”言始皇至云夢，望祭虞舜於九疑山也。浮江下，觀籍柯，渡海渚。【正義】：括地志云：“舒州同安縣東?！卑矗菏嬷菰诮校伞昂！弊终`，即此州也。過丹陽，【正義】：括地志云：“丹陽郡故在潤州江寧縣東南五里，秦兼并天下，以為鄣郡也?！?/em>至錢唐。【正義】：錢唐，今杭州縣。臨浙江，【集解】：晉灼曰：“其流東至?xí)疥幎髡?，故稱浙。音折?！?/em>水波惡，乃西百二十里從狹中渡。【集解】：徐廣曰：“蓋在馀杭也。顧夷曰‘馀杭者，秦始皇至?xí)?jīng)此，立為縣’?！?/em>上會稽，祭大禹，【正義】：上音上掌反。越州會稽山上有夏禹穴及廟。望于南海，而立石刻【索隱】：望于南海而刻石。三句為韻，凡二十四韻。頌秦德。其文曰：【正義】：此二頌三句為韻。其碑見在會稽山上。其文及書皆李斯，其字四寸，畫如小指，圓鐫。今文字整頓，是小篆字。
皇帝休烈，平一宇內(nèi)，德惠脩長。【索隱】：脩亦長也，重文耳。王劭按張徽所錄會稽南山秦始皇碑文，“脩”作“攸”。三十有七年，親巡天下，周覽遠(yuǎn)方。遂登會稽，宣省習(xí)俗，黔首齋莊。群臣誦功，本原事跡，追首高明。【索隱】：今檢會稽刻石文“首”字作“道”，雅符人情也。秦圣臨國，始定刑名，顯陳舊章。【正義】：作“彰”，音章。碑文作“畫璋”也。初平法式，審別職任，以立恆常。六王專倍，貪戾泬猛，率眾自彊。【正義】：碑文作“率眾邦強(qiáng)”。暴虐恣行，正義寒彭反。負(fù)力而驕，數(shù)動(dòng)甲兵。【正義】：數(shù)音朔。陰通間使，【正義】：間，紀(jì)莧反，又如字。使，所吏反。以事合從，【正義】：合音閤。從，子容反。行為辟方。【正義】：行，下孟反。辟，匹亦反。內(nèi)飾詐謀，【索隱】：刻石文作“謀詐”。外來侵邊，遂起禍殃。義威誅之，殄熄【集解】：徐廣曰：“音息?！?/em>暴悖，【正義】：殄，田典反。暴，白報(bào)反。悖音背。亂賊滅亡。圣德廣密，六合之中，被澤無疆?；实鄄⒂?，兼聽萬事，遠(yuǎn)近畢清。運(yùn)理群物，考驗(yàn)事實(shí)，各載其名。貴賤并通，善否陳前，靡有隱情。飾省宣義，【集解】：徐廣曰：“省，一作‘非’?！薄菊x】：飾音式。省，山景反。飾謂文飾也。省，過也。有子而嫁，【正義】：謂夫死有子，棄之而嫁。倍死不貞。防隔內(nèi)外，禁止淫泆，男女絜誠。夫?yàn)榧呢j，【索隱】：豭，牡豬也。言夫淫他室，若寄豭之豬也。豭音加。殺之無罪，男秉義程。妻為逃嫁，【正義】：謂棄夫而逃嫁於人。子不得母，【正義】：言妻棄夫逃嫁，子乃失母。咸化廉清。大治濯俗，天下承風(fēng)，蒙被休經(jīng)。皆遵度軌，和安敦勉，莫不順令。【正義】：力呈反。黔首脩絜，人樂同則，【正義】：樂音岳。嘉保太平。後敬奉法，常治無極，輿舟不傾。從臣誦烈，【正義】：從音才用反。烈，美也。所隨巡從諸臣，咸誦美，請刻此石。請刻此石，光垂休銘。
還過吳，從江乘渡。【集解】：地理志丹陽有江乘縣。【索隱】：地埋志丹陽有江乘縣。【正義】：乘音時(shí)升反。江乘故縣在潤州句容縣北六十里，本秦舊縣也。渡謂濟(jì)渡也。并海上，北至瑯邪。方士徐市等入海求神藥，數(shù)歲不得，費(fèi)多，恐譴，乃詐曰：“蓬萊藥可得，然常為大鮫魚所苦，【正義】：鮫音交?？嘁艨喙史?。故不得至，原請善射與俱，見則以連弩射之?！笔蓟蕢襞c海神戰(zhàn)，如人狀。問占夢，博士曰：“水神不可見，以大魚蛟龍為候。今上禱祠備謹(jǐn)，而有此惡神，當(dāng)除去，而善神可致。”乃令入海者赍捕巨魚具，而自以連弩候大魚出射之。自瑯邪北至榮成山，【正義】：即成山也，在萊州。弗見。至之罘，見巨魚，射殺一魚。遂并海西。
至平原津而病。【集解】：徐廣曰：“渡河而西?！薄菊x】：今德州平原縣南六十里有張公故城，城東有水津焉，後名張公渡，恐此平原郡古津也。漢書公孫弘平津侯，亦近此。蓋平津即此津，始皇渡此津而疾。始皇惡言死，群臣莫敢言死事。上病益甚，乃為璽書賜公子扶蘇曰：“與喪會咸陽而葬?！睍逊?，在中車府令趙高【集解】：伏儼曰：“主乘輿路車?！?/em>行符璽事所，未授使者。七月丙寅，始皇崩於沙丘平臺。【集解】：徐廣曰：“年五十。沙丘去長安二千馀里。趙有沙丘宮，在鉅鹿，武靈王之死處?！薄菊x】：括地志云：“沙丘臺在邢州平鄉(xiāng)縣東北二十里。又云平鄉(xiāng)縣東北四十里?！卑矗菏蓟时涝谏城鹬畬m，平臺之中。邢州去京一千六百五十里。丞相斯為上崩在外，【正義】：為，于偽反。恐諸公子及天下有變，乃祕之，不發(fā)喪。棺載辒涼車中，【正義】：棺音館。又古患反。故幸宦者參乘，所至上食。百官奏事如故，宦者輒從辒涼車中可其奏事。獨(dú)子胡亥、趙高及所幸宦者五六人知上死。趙高故嘗教胡亥書及獄律令法事，胡亥私幸之。高乃與公子胡亥、丞相斯陰謀破去始皇所封書【正義】：去，丘呂反。賜公子扶蘇者，而更詐為丞相斯受始皇遺詔沙丘，立子胡亥為太子。更為書賜公子扶蘇、蒙恬，數(shù)以罪，【正義】：數(shù)音色具反。賜死。語具在李斯傳中。行，遂從井陘集解徐廣曰：“在常山?！?/em>抵九原。【正義】：抵，丁禮反。抵，至也。從沙丘至勝州三千里。會暑，上辒車臭，乃詔從官令車載一石鮑魚，【正義】：鮑，白卯反。以亂其臭。
行從直道至咸陽，發(fā)喪。太子胡亥襲位，為二世皇帝。九月，葬始皇酈山。始皇初即位，穿治酈山，及并天下，天下徒送詣七十馀萬人，穿三泉，下銅集解徐廣曰：“一作‘錮’。錮，鑄塞?！薄菊x】：顏師古云：“三重之泉，言至水也?！?/em>而致槨，宮觀百官奇器珍怪徙臧滿之。【正義】：言冢內(nèi)作宮觀及百官位次，奇器珍怪徙滿冢中。臧，才浪反。令匠作機(jī)弩矢，有所穿近者輒射之。以水銀為百川江河大海，機(jī)相灌輸，【正義】：灌音館。輸音戍。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魚膏為燭，【集解】：徐廣曰：“人魚似鲇，四腳?！薄菊x】：廣志云：“絺魚聲如小兒啼，有四足，形如鱧，可以治牛，出伊水?！碑愇镏驹疲骸叭唆~似人形，長尺馀。不堪食。皮利於鮫魚，鋸材木入。項(xiàng)上有小穿，氣從中出。秦始皇冢中以人魚膏為燭，即此魚也。出東海中，今臺州有之?！卑矗航竦弁跤闷釤糈Ｖ?，則火不滅。度不滅者久之。【正義】：度音田洛反。二世曰：“先帝後宮非有子者，出焉不宜?！苯粤顝乃?，死者甚眾。葬既已下，或言工匠為機(jī)，臧皆知之，臧重即泄。大事畢，已臧，閉中羨，【正義】：音延，下同。謂冢中神道。下外羨門，盡閉工匠臧者，無復(fù)出者。樹草木以象山。【集解】：皇覽曰：“墳高五十馀丈，周回五里馀?！薄菊x】：關(guān)中記云：“始皇陵在驪山。泉本北流，障使東西流。有土無石，取大石於渭諸山?！崩ǖ刂驹疲骸扒厥蓟柿暝谟褐菪仑S縣西南十里?！?/em>
二世皇帝元年，年二十一。【集解】：徐廣曰：“表云十月戊寅，大赦罪人。”趙高為郎中令，【集解】：漢書百官表曰：“秦官，掌宮殿門戶。”任用事。二世下詔，增始皇寢廟犧牲及山川百祀之禮。令群臣議尊始皇廟。群臣皆頓首言曰：“古者天子七廟，諸侯五，大夫三，雖萬世世不軼毀。【正義】：軼，徒結(jié)反。今始皇為極廟，四海之內(nèi)皆獻(xiàn)貢職，增犧牲，禮咸備，毋以加。先王廟或在西雍，【正義】：於用反。西雍在咸陽西，今岐州雍縣故城是也。又一云西雍，雍西縣也。或在咸陽。天子儀當(dāng)獨(dú)奉酌祠始皇廟。自襄公已下軼毀。所置凡七廟。群臣以禮進(jìn)祠，以尊始皇廟為帝者祖廟?；实蹚?fù)自稱‘朕’?！?br />
二世與趙高謀曰：“朕年少，初即位，黔首未集附。先帝巡行郡縣，以示彊，威服海內(nèi)。今晏然不巡行，即見弱，毋以臣畜天下。”春，二世東行郡縣，李斯從。到碣石，并海，南至?xí)?，而盡刻始皇所立刻石，石旁著【正義】：丁略反。大臣從者名，以章先帝成功盛德焉：
皇帝曰：“金石刻盡始皇帝所為也。今襲號而金石刻辭不稱【正義】：尺證反。始皇帝，其於久遠(yuǎn)也【正義】：二世言始滅六國，威振古今，自五帝三王未及，既已襲位，而見金石盡刻其頌，不稱始皇成功盛德甚遠(yuǎn)矣。如後嗣為之者，不稱成功盛德。”丞相臣斯、臣去疾、【集解】：徐廣曰：“姓馮?！薄菊x】：去，丘呂反。御史大夫臣德昧死言：“臣請具刻詔書刻石，因明白矣。臣昧死請?！敝圃唬骸翱伞！彼熘吝|東而還。
於是二世乃遵用趙高，申法令。乃陰與趙高謀曰：“大臣不服，官吏尚彊，及諸公子必與我爭，為之柰何？”高曰：“臣固原言而未敢也。先帝之大臣，皆天下累世名貴人也，積功勞世以相傳久矣。今高素小賤，陛下幸稱舉，令在上位，管中事。大臣鞅鞅，特以貌從臣，其心實(shí)不服。今上出，不因此時(shí)案郡縣守尉有罪者誅之，上以振威天下，下以除去上生平所不可者。今時(shí)不師文而決於武力，原陛下遂從時(shí)毋疑，即群臣不及謀。明主收舉馀民，賤者貴之，貧者富之，遠(yuǎn)者近之，則上下集而國安矣?！倍涝唬骸吧??！蹦诵姓D大臣及諸公子，以罪過連逮少近官三郎，【索隱】：逮訓(xùn)及也。謂連及俱被捕，故云連逮。少，小也。近，近侍之臣。三郎謂中郎、外郎、散郎?！菊x】：漢書百官表云有議郎、中郎、散郎，又有左右三將，謂郎中、車?yán)?、戶郎?/em>無得立者，而六公子戮死於杜。公子將閭昆弟三人囚於內(nèi)宮，議其罪獨(dú)後。二世使使令將閭曰：“公子不臣，罪當(dāng)死，吏致法焉。”將閭曰：“闕廷之禮，吾未嘗敢不從賓贊也；廊廟之位，吾未嘗敢失節(jié)也；受命應(yīng)對，吾未嘗敢失辭也。何謂不臣？原聞罪而死?！笔拐咴唬骸俺疾坏门c謀，奉書從事?！睂㈤偰搜鎏齑蠛籼煺呷?，曰：“天乎！吾無罪！”昆弟三人皆流涕拔劍自殺。宗室振恐。群臣諫者以為誹謗，大吏持祿取容，黔首振恐。
四月，二世還至咸陽，曰：“先帝為咸陽朝廷小，故營阿房宮為室堂。未就，會上崩，罷其作者，復(fù)土【正義】：謂出土為陵，既成，還復(fù)其土，故言復(fù)土。酈山。酈山事大畢，今釋阿房宮弗就，則是章先帝舉事過也?！睆?fù)作阿房宮。外撫四夷，如始皇計(jì)。盡徵其材士【正義】：謂材官蹶張之士。五萬人為屯衛(wèi)咸陽，令教射狗馬禽獸。當(dāng)食者多，【正義】：謂材士及狗馬。度不足，下調(diào)【正義】：度，田洛反。下，行嫁反。調(diào)，田吊反。謂下令調(diào)斂也。郡縣轉(zhuǎn)輸菽粟芻藁，皆令自赍糧食，咸陽三百里內(nèi)不得食其穀。用法益刻深。
七月，戍卒陳勝【正義】：音升。等反故荊地，為“張楚”。【集解】：李奇曰：“張大楚國也?！?/em>勝自立為楚王，居陳，遣諸將徇地。山東郡縣少年苦秦吏，皆殺其守尉令丞反，以應(yīng)陳涉，相立為侯王，合從西鄉(xiāng)，名為伐秦，不可勝數(shù)也。謁者【集解】：漢書百官表曰：“謁者，秦官，掌賓贊受事?！?/em>使東方來，以反者聞二世。二世怒，下吏。後使者至，上問，對曰：“群盜，郡守尉方逐捕，今盡得，不足憂。”上悅。武臣自立為趙王，魏咎為魏王，田儋【集解】：服虔曰：“音負(fù)擔(dān)?！?/em>為齊王。沛公起沛。項(xiàng)梁舉兵會稽郡。
二年冬，陳涉所遣周章等將西至戲，【集解】：應(yīng)劭曰：“戲，弘農(nóng)湖西界也?！泵峡翟唬骸八?，今戲亭是也。”蘇林曰：“邑名，在新豐東南三十里?！薄菊x】：戲音許宜反。括地志云：“戲水源出雍州新豐縣西南驪山。水經(jīng)注云戲水出驪山馮公谷，東北流。今新豐縣東北十一里戲水當(dāng)官道，即其處?！?/em>兵數(shù)十萬。二世大驚，與群臣謀曰：“柰何？”少府章邯曰：【集解】：漢書百官表曰：“少府，秦官?！睉?yīng)劭曰：“掌山澤陂池之稅，名曰禁錢，以給私養(yǎng)，自別為藏。少者小也，故稱少府。”【正義】：邯，胡甘反。“盜已至，眾彊，今發(fā)近縣不及矣。酈山徒多，請赦之，授兵以擊之?！倍滥舜笊馓煜?，使章邯將，擊破周章軍而走，遂殺章曹陽。【集解】：晉灼曰；“亭名，在弘農(nóng)東十三里。魏武帝改曰好陽?！薄菊x】：括地志云：“曹陽故亭一名好陽亭，在陜州桃林縣東南十四里，即章邯?dú)⒅芪奶??！?/em>二世益遣長史司馬欣、董翳佐章邯擊盜，殺陳勝城父，【正義】：父音甫。括地志云：“城父，亳州所理縣?！?/em>破項(xiàng)梁定陶，【正義】：今曹州定陶縣。滅魏咎臨濟(jì)。【正義】：今齊州縣。楚地盜名將已死，章邯乃北渡河，擊趙王歇等於鉅鹿。【正義】：括地志云：“邢州平鄉(xiāng)縣城，本鉅鹿，離圍趙王歇即此城。”
趙高說二世曰：“先帝臨制天下久，故群臣不敢為非，進(jìn)邪說。今陛下富於春秋，初即位，柰何與公卿廷決事？事即有誤，示群臣短也。天子稱朕，固不聞聲?！?em>【索隱】：一作“固聞聲”。言天子常處禁中，臣下屬望，才有兆朕，聞其聲耳，不見其形也。於是二世常居禁中，【集解】：蔡邕曰：“禁中者，門戶有禁，非侍御者不得入，故曰禁中?！?/em>與高決諸事。其後公卿希得朝見，盜賊益多，而關(guān)中卒發(fā)東擊盜者毋已。右丞相去疾、左丞相斯、將軍馮劫進(jìn)諫曰：“關(guān)東群盜并起，秦發(fā)兵誅擊，所殺亡甚眾，然猶不止。盜多，皆以戌漕轉(zhuǎn)作事苦，賦稅大也。請且止阿房宮作者，減省【正義】：上色反。四邊戍轉(zhuǎn)?！倍涝唬骸拔崧勚n子曰：‘堯舜采椽不刮，【索隱】：采，木名。刮音括。茅茨不翦，飯土塯，【集解】：徐廣曰：“呂靜云飯器謂之簋?！薄舅麟[】：如字，一音鏤。一作“簋”。啜土形，【集解】：如淳曰：“土形，飯器之屬，瓦器也?！薄舅麟[】：飯器，以瓦為之。雖監(jiān)門之養(yǎng)，【正義】：以讓反。不觳於此。【索隱】：謂監(jiān)門之卒。養(yǎng)即卒也，有廝養(yǎng)卒。觳音學(xué)，謂盡也。又占學(xué)反?！菊x】：又苦角反。爾雅云：“觳，盡也?！毖詧蛩床纱还?，茅茨不翦，飯土塯，啜土形，雖監(jiān)守門之人，供養(yǎng)亦不盡此之疏陋也。禹鑿龍門，通大夏，【正義】：括地志云：“大夏，今并州晉陽及汾、絳等州是。昔高辛氏子實(shí)沈居之，西近河。”言禹鑿龍門，河水道，得大通，并州之地不壅溢也。決河亭水，【正義】：亭，平也。又云“決亭壅之水。”放之海，身自持筑臿，【正義】：臿音初洽反，筑墻杵也。臿，鍬也。爾雅云：“鍬謂之臿?！?/em>脛毋毛，臣虜之勞不烈於此矣?！?em>【正義】：烈，美也。言臣虜之勞，猶不美於此矣。又烈，酷也。禹鑿龍門，通大夏，道決黃河洪水放之海，身持鍬杵，使膝脛無毛，賤臣奴虜之勤勞，不酷烈於此辛苦矣。凡所為貴有天下者，得肆意極欲，主重【正義】：直拱反。明法，下不敢為非，以制御海內(nèi)矣。夫虞、夏之主，貴為天子，親處窮苦之實(shí)，以徇百姓，尚何於法？朕尊萬乘，毋其實(shí)，吾欲造千乘之駕，萬乘之屬，充吾號名。且先帝起諸侯，兼天下，天下已定，外攘四夷以安邊竟，【正義】：音境。作宮室以章得意，而君觀先帝功業(yè)有緒。今朕即位二年之間，群盜并起，君不能禁，又欲罷先帝之所為，是上毋以報(bào)先帝，次不為朕盡忠力，【正義】：為，于偽反。何以在位？”下去疾、斯、劫吏，案責(zé)他罪。去疾、劫曰：“將相不辱?！弊詺?。斯卒囚，【正義】：卒，子律反。囚，在由反。謂禁錮也。就五刑。
三年，章邯等將其卒圍鉅鹿，楚上將軍項(xiàng)羽將楚卒往救鉅鹿。冬，趙高為丞相，竟案李斯殺之。夏，章邯等戰(zhàn)數(shù)卻，二世使人讓邯，邯恐，使長史欣請事。趙高弗見，又弗信。欣恐，亡去，高使人捕追不及。欣見邯曰：“趙高用事於中，將軍有功亦誅，無功亦誅?！表?xiàng)羽急擊秦軍，虜王離，邯等遂以兵降諸侯。八月己亥，【集解】：徐廣曰：“一作‘卯’?！?/em>趙高欲為亂，恐群臣不聽，乃先設(shè)驗(yàn)，持鹿獻(xiàn)於二世，曰：“馬也?！倍佬υ唬骸柏┫嗾`邪？謂鹿為馬?！眴栕笥?，左右或默，或言馬以阿順趙高。或言鹿，高因陰中諸言鹿者以法。後群臣皆畏高。
高前數(shù)言“關(guān)東盜毋能為也”，及項(xiàng)羽虜秦將王離等鉅鹿下而前，章邯等軍數(shù)卻，上書請益助，燕、趙、齊、楚、韓、魏皆立為王，自關(guān)以東，大氐【正義】：丁禮反。氐猶略。盡畔秦吏應(yīng)諸侯，諸侯咸率其眾西鄉(xiāng)。沛公將數(shù)萬人已屠武關(guān)，使人私於高，高恐二世怒，誅及其身，乃謝病不朝見。二世夢白虎齧其左驂馬，殺之，心不樂，怪問占夢。卜曰：“涇水為祟。”【正義】：雖遂反。二世乃齋於望夷宮，【集解】：張晏曰：“望夷宮在長陵西北長平觀道東故亭處是也。臨涇水作之，以望北夷。”【正義】：括地志云：“秦望夷宮在雍州咸陽縣東南八里。張晏云臨涇水作之，望北夷?！?/em>欲祠涇，沈四白馬。使使責(zé)讓高以盜賊事。高懼，乃陰與其婿咸陽令閻樂、其弟趙成謀曰：“上不聽諫，今事急，欲歸禍於吾宗。吾欲易置上，更立公子?jì)?。子?jì)肴蕛€，百姓皆載其言?！笔估芍辛顬閮?nèi)應(yīng)，集解徐廣曰：“一云郎中令趙成?！?/em>詐為有大賊，令樂召吏發(fā)卒，追劫樂母置高舍。遣樂將吏卒千馀人至望夷宮殿門，縛衛(wèi)令仆射，曰：“賊入此，何不止？”衛(wèi)令曰：“周廬設(shè)卒甚謹(jǐn)，【集解】：西京賦曰：“徼道外周，千廬內(nèi)傅。”薛綜曰：“士傅宮外，內(nèi)為廬舍，晝則巡行非常，夜則警備不虞?！?/em>安得賊敢入宮？”樂遂斬衛(wèi)令，直將吏入'行射，郎宦者大驚，或走或格，格者輒死，死者數(shù)十人。郎中令與樂俱入，射上幄坐幃。二世怒，召左右，左右皆惶擾不斗。旁有宦者一人，侍不敢去。二世入內(nèi)，謂曰：“公何不蚤告我？乃至於此！”宦者曰：“臣不敢言，故得全。使臣蚤言，皆已誅，安得至今？”閻樂前即二世數(shù)曰：“足下驕恣，【集解】：蔡邕曰：“群臣士庶相與言，曰殿下、閣下、足下、侍者、執(zhí)事，皆謙類?！?/em>誅殺無道，天下共畔足下，足下其自為計(jì)。”二世曰：“丞相可得見否？”樂曰：“不可。”二世曰：“吾原得一郡為王。”弗許。又曰：“原為萬戶侯?！备ピS。曰：“原與妻子為黔首，比諸公子?！遍悩吩唬骸俺际苊敦┫?，為天下誅足下，足下雖多言，臣不敢報(bào)?！摈馄浔M(jìn)。二世自殺。
閻樂歸報(bào)趙高，趙高乃悉召諸大臣公子，告以誅二世之狀。曰：“秦故王國，始皇君天下，故稱帝。今六國復(fù)自立，秦地益小，乃以空名為帝，不可。宜為王如故，便?！绷⒍乐肿庸?jì)霝榍赝?。以黔首葬二世杜南宜春苑中。令子?jì)臊S，當(dāng)廟見，受王璽。齋五日，子?jì)肱c其子二人謀曰：“丞相高殺二世望夷宮，恐群臣誅之，乃詳以義立我。【集解】：詳音羊。我聞趙高乃與楚約，滅秦宗室而王關(guān)中。今使我齋見廟，此欲因廟中殺我。我稱病不行，丞相必自來，來則殺之。”高使人請子?jì)霐?shù)輩，子?jì)氩恍?，高果自往，曰：“宗廟重事，王柰何不行？”子?jì)胨齑虤⒏哽洱S宮，三族高家以徇咸陽。子?jì)霝榍赝跛氖?，楚將沛公破秦軍入武關(guān)，遂至霸上，【集解】：應(yīng)劭曰：“霸水上地名，在長安東三十里。古名滋水，秦穆公更名霸水。”使人約降子?jì)搿Ｗ計(jì)爰聪殿i以組，白馬素車，【集解】：應(yīng)劭曰：“組者，天子黻也。系頸者，言欲自殺。素車白馬，喪人之服也?！?/em>奉天子璽符，降軹道旁。【集解】：徐廣曰：“在霸陵。”骃案：蘇林曰“亭名，在長安東十三里”。沛公遂入咸陽，封宮室府庫，還軍霸上。居月馀，諸侯兵至，項(xiàng)籍為從長，【索隱】：謂合關(guān)東為從長也。殺子?jì)爰扒刂T公子宗族。遂屠咸陽，燒其宮室，虜其子女，收其珍寶貨財(cái)，諸侯共分之。滅秦之後，各分其地為三，名曰雍王、塞王、翟王，號曰三秦。項(xiàng)羽為西楚霸王，主命分天下王諸侯，秦竟滅矣。後五年，天下定於漢。
太史公曰：秦之先伯翳，嘗有勛於唐虞之際，受土賜姓。及殷夏之間微散。至周之衰，秦興，邑于西垂。自繆公以來，稍蠶食諸侯，竟成始皇。始皇自以為功過五帝，地廣三王，而羞與之侔。善哉乎賈生推言之也！曰：
秦并兼諸侯山東三十馀郡，繕津關(guān)，據(jù)險(xiǎn)塞，修甲兵而守之。然陳涉以戍卒散亂之眾數(shù)百，奮臂大呼，不用弓戟之兵，鉏櫌白梃，【集解】：徐廣曰：“櫌，田器，音憂?！薄舅麟[】：徐以櫌為田器，非也。孟康以櫌為鉏柄，蓋得其近也。望屋而食，【索隱】：言其兵蠶食天下，不裹糧而行。橫行天下。【索隱】：謂輕前敵，不部伍旅進(jìn)也。舞陽侯曰“橫行匈奴中”是也。秦人阻險(xiǎn)不守，關(guān)梁不闔，長戟不刺，彊弩不射。楚師深入，戰(zhàn)於鴻門，曾無籓籬之艱。於是山東大擾，諸侯并起，豪俊相立。【集解】：骃案：鹖冠子曰“德萬人者謂之俊，德千人者謂之豪，德百人者謂之英”。【索隱】：謂武臣、田儋、魏豹之屬。秦使章邯將而東征，章邯因以三軍之眾要市於外，【索隱】：此評失也。章邯之降，由趙高用事，不信任軍將，一則恐誅，二則楚兵既盛，王離見虜，遂以兵降耳。非三軍要市於外以求封明矣。要，平聲。以謀其上。群臣之不信，可見於此矣。子?jì)肓?，遂不寤。藉使子?jì)胗杏怪髦?，僅得中佐，山東雖亂，秦之地可全而有，宗廟之祀未當(dāng)絕也。
秦地被山帶河以為固，四塞之國也。自繆公以來，至於秦王，二十馀君，常為諸侯雄。豈世世賢哉？其勢居然也。且天下嘗同心并力而攻秦矣。當(dāng)此之世，賢智并列，良將行其師，賢相通其謀，然困於阻險(xiǎn)而不能進(jìn)，秦乃延入戰(zhàn)而為之開關(guān)，百萬之徒逃北而遂壞。豈勇力智慧不足哉？形不利，勢不便也。秦小邑并大城，【集解】：徐廣曰：“大，一作‘小’?！?/em>守險(xiǎn)塞而軍，高壘毋戰(zhàn)，閉關(guān)據(jù)?厄，荷戟而守之。諸侯起於匹夫，以利合，非有素王之行也。其交未親，其下未附，名為亡秦，其實(shí)利之也。彼見秦阻之難犯也，必退師。安土息民，【索隱】：賈誼書“安”作“案”。以待其敝，收弱扶罷，以令大國之君，不患不得意於海內(nèi)。貴為天子，富有天下，而身為禽者，其救敗非也。
秦王足己不問，遂過而不變。二世受之，因而不改，暴虐以重禍。子?jì)牍铝o親，危弱無輔。三主惑而終身不悟，亡，不亦宜乎？當(dāng)此時(shí)也，世非無深慮知化之士也，然所以不敢盡忠拂過者，秦俗多忌諱之禁，忠言未卒於口而身為戮沒矣。故使天下之士，傾耳而聽，重足而立，拑口而不言。是以三主失道，忠臣不敢諫，智士不敢謀，天下已亂，奸不上聞，豈不哀哉！先王知雍蔽之傷國也，故置公卿大夫士，以飾法設(shè)刑，而天下治。其彊也，禁暴誅亂而天下服。其弱也，五伯征而諸侯從。其削也，內(nèi)守外附而社稷存。故秦之盛也，繁法嚴(yán)刑而天下振；及其衰也，百姓怨望而海內(nèi)畔矣。故周五序【索隱】：賈誼書“五”作“王”。得其道，而千馀歲不絕。秦本末并失，故不長久。由此觀之，安危之統(tǒng)相去遠(yuǎn)矣。野諺曰“前事之不忘，後事之師也”。是以君子為國，觀之上古，驗(yàn)之當(dāng)世，參以人事，察盛衰之理，審權(quán)勢之宜，去就有序，變化有時(shí)，故曠日長久而社稷安矣。
秦孝公據(jù)殽函之固，擁雍州之地，君臣固守而窺周室，有席卷天下，【索隱】：按：春秋緯曰諸侯冰散席卷也。包舉宇內(nèi)，囊括四海之意，【集解】：張晏曰：“括，結(jié)囊也。言其能包含天下?！薄舅麟[】：注同。并吞八荒之心。當(dāng)是時(shí)，商君佐之，【索隱】：商君，衛(wèi)公孫鞅，仕秦為左庶長，遂為秦制法，孝公致霸，封之於商，號商君。內(nèi)立法度，務(wù)耕織，修守戰(zhàn)之備，外連衡而斗諸侯，【索隱】：戰(zhàn)國策曰：“蘇秦亦為秦連衡。”高誘曰：“合關(guān)東從通之秦，故曰連衡也?！?/em>於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
孝公既沒，惠王、武王蒙故業(yè)，因遺冊，南兼漢中，西舉巴、蜀，東割膏腴之地，收要害之郡。諸侯恐懼，會盟而謀弱秦，不愛珍器重寶肥美之地，以致天下之士，合從締交，【集解】：漢書音義曰：“締，結(jié)也。”相與為一。當(dāng)是時(shí)，齊有孟嘗，趙有平原，楚有春申，魏有信陵。此四君者，皆明知而忠信，寬厚而愛人，尊賢重士，約從離衡，【索隱】：言孟嘗等四君皆為其國共相約結(jié)為從，以離散秦之橫。并韓、魏、燕、楚、齊、趙、宋、衛(wèi)、中山之眾。於是六國之士索隱六國者，韓、魏、趙、燕、齊、楚是也。與秦為七國，亦謂之七雄。又六國與宋、衛(wèi)、中山為九國。其三國蓋微，又前亡。有寧越、徐尚、蘇秦、杜赫之屬為之謀，【集解】：徐廣曰：“越，一作‘經(jīng)’?；蜃詣e有此人，不必甯越也?！薄舅麟[】：寧越，趙人，賈誼作“甯越”。徐尚，未詳。蘇秦，東周洛陽人。呂氏春秋“杜赫以安天下說周昭文君”，高誘曰“杜赫，周人也”。齊明、周最、陳軫、昭滑、樓緩、翟景、蘇厲、樂毅之徒通其意，【索隱】：戰(zhàn)國策齊明，東周臣，後仕秦、楚及韓。周最，周之公子，亦仕秦。陳軫，夏人，亦仕秦。昭滑，楚人。樓緩，魏文侯弟，所謂樓子也。蘇厲，秦之弟，仕齊。樂毅本齊臣，入燕，燕昭王以客禮待之，以為亞卿。翟景，未詳也。吳起、孫臏、帶佗、兒良、王廖、田忌、廉頗、趙奢之朋制其兵。【索隱】：吳起，衛(wèi)人，事魏文侯為將。孫臏，孫武之後也。呂氏春秋曰“王廖貴先，兒良貴後”，二人皆天下之豪士。田忌，齊將也。廉頗，趙將也。趙奢亦趙之將。常以十倍之地，百萬之眾，叩關(guān)而攻秦。秦人開關(guān)延敵，九國之師逡巡遁逃而不敢進(jìn)。秦?zé)o亡矢遺鏃之費(fèi)，而天下諸侯已困矣。於是從散約解，爭割地而奉秦。秦有馀力而制其敝，追亡逐北，伏尸百萬，流血漂鹵。【集解】：徐廣曰：“鹵，楯也。”因利乘便，宰割天下，分裂河山，彊國請服，弱國入朝。延及孝文王、莊襄王，享國日淺，國家無事。
及至秦王，續(xù)六世之馀烈，【集解】：張晏曰：“孝公、惠文王、武王、昭王、孝文王、莊襄王?！?/em>振長策而御宇內(nèi)，吞二周而亡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執(zhí)棰拊【集解】：徐廣曰：“拊，拍也，音府。一作‘槁樸’?！薄舅麟[】：賈本論作“槁樸”。以鞭笞天下，威振四海。南取百越之地，【集解】：韋昭曰：“越有百邑?！?/em>以為桂林、象郡，百越之君俯首系頸，委命下吏。乃使蒙恬北筑長城而守籓籬，卻匈奴七百馀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馬，士不敢彎弓而報(bào)怨。於是廢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墮名城，【集解】：應(yīng)劭曰：“壞堅(jiān)城，恐人復(fù)阻以害己也?！?/em>殺豪俊，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陽，銷鋒鑄鐻，以為金人十二，以弱黔首之民。然後斬華為城，【集解】：徐廣曰：“斬，一作‘踐’?！斌S案：服虔曰“斷華山為城”?！舅麟[】：斬，亦作“踐”，亦出賈本論。又崔浩云：“踐，登也?！?/em>因河為津，據(jù)億丈之城，臨不測之谿以為固。良將勁弩守要害之處，信臣精卒陳利兵而誰何，【集解】：如淳曰：“何猶問也?！薄舅麟[】：崔浩云：“何或?yàn)椤恰?。”漢舊儀：“宿衛(wèi)郎官分五夜誰呵，呵夜行者誰也?！焙魏亲滞?/em>天下以定。秦王之心，自以為關(guān)中之固，金城千里，【索隱】：金城，言其實(shí)且堅(jiān)也。韓子曰“雖有金城湯池”，漢書張良亦曰“關(guān)中所謂金城千里，天府之國?！?/em>子孫帝王萬世之業(yè)也。
秦王既沒，馀威振於殊俗。陳涉，甕牖繩樞之子，【集解】：服虔曰：“以繩系戶樞也?！泵峡翟唬骸巴弋Y為窗也?！?/em>甿隸之人，【集解】：如淳曰：“甿，古‘氓’字。氓，民也?！?/em>而遷徙之徒，才能不及中人，非有仲尼、墨翟之賢，陶硃、猗頓之富，躡足行伍之間，而倔起什伯之中，【集解】：漢書音義曰：“首出十長百長之中?！比绱驹唬骸皶r(shí)皆辟屈在十百之中?！?/em>率罷散之卒，將數(shù)百之眾，而轉(zhuǎn)攻秦。斬木為兵，揭竿為旗，天下云集響應(yīng)，贏糧而景從，山東豪俊遂并起而亡秦族矣。
且夫天下非小弱也，雍州之地，殽函之固自若也。【集解】：韋昭曰：“殽謂二殽。函，函谷關(guān)也?！?/em>陳涉之位，非尊於齊、楚、燕、趙、韓、魏、宋、衛(wèi)、中山之君；鉏櫌棘矜，【集解】：服虔曰：“以鉏柄及棘作矛槿也?！比绱驹唬骸皺⒆担瑝K椎也?！?/em>非錟於句戟長鎩也；【集解】：徐廣曰：“錟，一作‘銛’。”骃案：如淳曰“長刃矛也”。又曰“鉤戟似矛，刃下有鐵，橫方上鉤曲也”。鎩音所拜反。適戍之眾，非抗於九國之師；深謀遠(yuǎn)慮，行軍用兵之道，非及鄉(xiāng)時(shí)之士也。然而成敗異變，功業(yè)相反也。試使山東之國與陳涉度長絜大，【集解】：漢書音義曰：“‘絜東’之‘絜’?！?/em>比權(quán)量力，則不可同年而語矣。然秦以區(qū)區(qū)之地，千乘之權(quán)，招八州而朝同列，百有馀年矣。然后以六合為家，殽函為宮，一夫作難而七廟墮，身死人手，為天下笑者，何也？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
秦并海內(nèi)，兼諸侯，南面稱帝，【集解】：徐廣曰：“一本有此篇，無前者‘秦孝公’已下，而又以‘秦并兼諸侯山東三十馀郡’繼此末也。”【索隱】：按：賈誼過秦論以“孝公”已下為上篇，“秦兼并諸侯山東三十馀郡”為下篇。鄒誕生云“太史公刪賈誼過秦篇著此論，富其義而省其辭。⑦先生增續(xù)既已混殽，而世俗小智不唯刪省之旨，合寫本論於此，故不同也。今頗亦不可分別”。以養(yǎng)四海，天下之士斐然鄉(xiāng)風(fēng)，若是者何也？曰：近古之無王者久矣。周室卑微，五霸既歿，令不行於天下，是以諸侯力政，彊侵弱，眾暴寡，兵革不休，士民罷敝。今秦南面而王天下，是上有天子也。既元元之民冀得安其性命，莫不虛心而仰上，當(dāng)此之時(shí)，守威定功，安危之本在於此矣。
秦王懷貪鄙之心，行自奮之智，不信功臣，不親士民，廢王道，立私權(quán)，禁文書而酷刑法，先詐力而後仁義，以暴虐為天下始。夫并兼者高詐力，安定者貴順權(quán)，此言取與守不同術(shù)也。秦離戰(zhàn)國而王天下，其道不易，其政不改，是其所以取之守之者異也。孤獨(dú)而有之，故其亡可立而待。借使秦王計(jì)上世之事，并殷周之跡，以制御其政，後雖有淫驕之主而未有傾危之患也。故三王之建天下，名號顯美，功業(yè)長久。
今秦二世立，天下莫不引領(lǐng)而觀其政。夫寒者利裋褐【集解】：徐廣曰：“一作‘短’，小襦也，音豎?！薄舅麟[】：趙岐曰：“褐以毛毳織之，若馬衣?；蛞院志幰乱??！毖V，一音豎。謂褐布豎裁，為勞役之衣，短而且狹，故謂之短褐，亦曰豎褐。而饑者甘糟?，天下之嗷嗷，新主之資也。此言勞民之易為仁也。鄉(xiāng)使二世有庸主之行，而任忠賢，臣主一心而憂海內(nèi)之患，縞素而正先帝之過，裂地分民以封功臣之後，建國立君以禮天下，虛囹圉而免刑戮，除去收帑汙穢之罪，使各反其鄉(xiāng)里，發(fā)倉廩，散財(cái)幣，以振孤獨(dú)窮困之士，輕賦少事，以佐百姓之急，約法省刑以持其後，使天下之人皆得自新，更節(jié)修行，各慎其身，塞萬民之望，而以威德與天下，天下集矣。即四海之內(nèi)，皆讙然各自安樂其處，唯恐有變，雖有狡猾之民，無離上之心，則不軌之臣無以飾其智，而暴亂之奸止矣。二世不行此術(shù)，而重之以無道，壞宗廟與民，【集解】：徐廣曰：“一無此上五字?！?/em>更始作阿房宮，繁刑嚴(yán)誅，吏治刻深，賞罰不當(dāng)，賦斂無度，天下多事，吏弗能紀(jì)，百姓困窮而主弗收恤。然後奸偽并起，而上下相遁，蒙罪者眾，刑戮相望於道，而天下苦之。自君卿以下至于眾庶，人懷自危之心，親處窮苦之實(shí)，咸不安其位，故易動(dòng)也。是以陳涉不用湯武之賢，不藉公侯之尊，奮臂於大澤而天下響應(yīng)者，其民危也。故先王見始終之變，知存亡之機(jī)，是以牧民之道，務(wù)在安之而已。天下雖有逆行之臣，必?zé)o響應(yīng)之助矣。故曰“安民可與行義，而危民易與為非”，此之謂也。貴為天子，富有天下，身不免於戮殺者，正傾非也。是二世之過也。
襄公立，享國十二年。初為西畤。葬西垂。【索隱】：此已下重序列秦之先君立年及葬處，皆當(dāng)據(jù)秦紀(jì)為說，與正史小有不同，今取異說重列於後。襄公，秦仲孫，莊公子，救周，周始命為諸侯。初為西畤，祠白帝。立十三年，葬西土。生文公。
文公立，居西垂宮。五十年死，葬西垂。【索隱】：作鄜畤，又作陳寶祠。生靜公。
靜公不享國而死。生憲公。
憲公享國十二年，居西新邑。死，葬衙。【集解】：地理志云馮翊有衙縣。【索隱】：憲公滅蕩社，居新邑，葬衙。本紀(jì)憲公徙居平陽，葬西山。生武公、德公、出子。
出子享國六年，居西陵。【索隱】：一云居西陂，葬衙。本紀(jì)不云。庶長弗忌、威累、參父三人，率賊賊出子鄙衍，葬衙。武公立。
武公享國二十年。居平陽封宮。【集解】：徐廣曰：“一云居平封宮?！?/em>葬宣陽聚東南。【索隱】：紀(jì)云葬平陽，初以人從死。三庶長伏其罪。德公立。
德公享國二年。居雍大鄭宮。生宣公、成公、繆公。葬陽。初伏，以御蠱。【索隱】：二年初伏。本紀(jì)此已下居葬絕不言也。
宣公享國十二年。居陽宮。葬陽。【索隱】：四年，作密畤。初志閏月。
成公享國四年，居雍之【集解】：徐廣曰：“之，一作‘走’?！?/em>宮。葬陽。齊伐山戎、孤竹。
繆公享國三十九年。天子致霸。葬雍?？姽珜W(xué)著人。【索隱】：著音寧，又音貯，著即寧也。門屏之間曰寧，謂學(xué)於寧門之人。故詩云“俟我於著乎而”是也。生康公。
康公享國十二年。居雍高寢。葬竘社。生共公。
共公享國五年，居雍高寢。葬康公南。生桓公。
桓公享國二十七年。居雍太寢。葬義里丘北。生景公。【索隱】：一作“僖公”。系本云名后伯車。
景公享國四十年。居雍高寢，葬丘里南。【正義】：丘，一作“二”也。生畢公。【集解】：徐廣曰：“春秋作‘哀公’。”
畢公享國三十六年。【正義】：一作“三十七年”。葬車?yán)锉?。生夷公?br />
夷公不享國。死，葬左宮。生惠公。【正義】：十年，葬車?yán)?。元年，孔子行魯相事?/em>
惠公享國十年。葬車?yán)?。生悼公?br />
悼公享國十五年。【正義】：本紀(jì)作“十四年”。葬僖公西。城雍。生剌【正義】：一作“利”。龔公【索隱】：一作“厲共公”。。
剌龔公享國三十四年。葬入里。【集解】：徐廣曰：“一作‘人’。”生躁公、【索隱】：又作“趮公”?！菊x】：十四年，居受寢，葬悼公南也。懷公。【正義】：四年，葬櫟圉氏。其十年，彗星見。
躁公享國十四年。居受寢。葬悼公南。其元年，彗星見。【集解】：徐廣曰：“年表云‘星晝見’?！?/em>
懷公從晉來。享國四年。葬櫟圉氏。生靈公。諸臣圍懷公，懷公自殺。
肅靈公，昭子子也。【集解】：徐廣曰：“懷公生昭子，昭子生靈公?！薄舅麟[】：紀(jì)年及系本無“肅”字。立十年，表同，紀(jì)十二年。居涇陽。享國十年。葬悼公西。生簡公。
簡公從晉來。享國十五年。葬僖公西。【索隱】：按：本紀(jì)簡公名悼子，即剌龔公之子，懷公弟也。且紀(jì)及系本皆以為然，今此文云“靈公”，謬也。立十六年，葬僖公西。生惠公。其七年。百姓初帶劍。
惠公享國十三年。葬陵圉。【索隱】：王劭按紀(jì)年云“簡公後次敬公，敬公立十三年，乃至惠公”，辭即難憑，時(shí)參異說。生出公。
出公享國二年。【索隱】：系本謂“少主”。出公自殺，葬雍。
獻(xiàn)公享國二十三年。【集解】：徐廣曰：“靈公子?！薄舅麟[】：系本稱“元獻(xiàn)公”。立二十二年，表同，紀(jì)二十四年。葬囂圉。生孝公。
孝公享國二十四年。【索隱】：本紀(jì)十二年。葬弟圉。生惠文王。其十三年，始都咸陽。【正義】：本紀(jì)云“十二年作咸陽，筑冀闕”，是十三年始都之。
惠文王享國二十七年。【索隱】：十九而立。葬公陵。【正義】：括地志云：“秦惠文王陵在雍州咸陽縣西北一十四里?！?/em>生悼武王。
悼武王享國四年，葬永陵。【集解】：徐廣曰：“皇甫謐曰葬畢，今按陵西畢陌?！薄舅麟[】：系本作“武烈王”。十九而立，立三年。本紀(jì)四年。正義括地志云：“秦悼武王陵在雍州咸陽縣西十里，俗名周武王陵，非也?！?/em>
昭襄王享國五十六年。葬茝陽。【索隱】：十九年而立，葬芷陵也?！菊x】：括地志云：“秦莊襄王陵在雍州新豐縣西南三十五里，俗亦謂為子楚。始皇陵在北，故亦謂為見子陵?！?/em>生孝文王。
孝文王享國一年。葬壽陵。生莊襄王。
莊襄王享國三年。葬茝陽。生始皇帝。呂不韋相。
獻(xiàn)公立七年，初行為市。十年，為戶籍相伍。
孝公立十六年。時(shí)桃李冬華。
惠文王生十九年而立。立二年，初行錢。有新生嬰兒曰“秦且王”。
悼武王生十九年而立。立三年，渭水赤三日。
昭襄王生十九年而立。立四年，初為田開阡陌。
孝文王生五十三年而立。
莊襄王生三十二年而立。立二年，取太原地。莊襄王元年，大赦，脩先王功臣，施德厚骨肉，布惠於民。東周與諸侯謀秦，秦使相國不韋誅之，盡入其國。秦不絕其祀，以陽人地賜周君，奉其祭祀。
始皇享國三十七年。葬酈邑。【正義】：酈，力知反。生二世皇帝。始皇生十三年而立。
二世皇帝享國三年。葬宜春。【正義】：括地志云：“秦故胡亥陵在雍州萬年縣南三十四里?！鄙衔摹霸嵋郧住币病?/em>趙高為丞相安武侯。二世生十二年而立。【集解】：徐廣曰：“本紀(jì)云二十一。”
右秦襄公至二世，六百一十歲。【正義】：秦本紀(jì)自襄公至二世，五百七十六年矣。年表自襄公至二世，五百六十一年。三說并不同，未知孰是。
孝明皇帝十七年【正義】：班固典引云後漢明帝永平十七年，詔問班固：“太史遷贊語中寧有非邪？”班固上表陳秦過失及賈誼言答之。十月十五日乙丑，曰：【索隱】：此已下是漢孝明帝訪班固評賈馬贊中論秦二世亡天下之得失，後人因取其說附之此末。
周歷已移，【正義】：周初卜世三十，卜年七百，以五序得其道，故王至三十七，歲至八百六十七。歷數(shù)既過，秦并天下，是周歷已移也。仁不代母。秦直其位，【索隱】：周歷已移，周亡也。仁不代母，謂周得木德，木生火，周為漢母也。言歷運(yùn)之道，仁恩之情，子不代母而王，謂火不代木，言漢不合即代周也。秦值其閏位，得在木火之間也。此論者之辭也?！菊x】：始皇以為周火德，秦代周從所不勝，為水德之始也。按：周木德也，秦水德也。五行之運(yùn)，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所生者為母，出者為子。帝王之次，子代母。秦稱水是母代子，故言若有德之君相代，不母承其子。直音值。言秦并天下稱帝，是秦德值帝王之位。呂政殘虐。然以諸侯十三，【集解】：始皇初為秦王，年十三也?！舅麟[】：呂政者，始皇名政，是呂不韋幸姬有娠，獻(xiàn)莊襄王而生始皇，故云呂政。并兼天下，極情縱欲，養(yǎng)育宗親。三十七年，兵無所不加，制作政令，施於後王。【正義】：謂置郡縣，壞井田，開阡陌，不立侯王，始為伏臘；又置丞相、太尉、御史大夫、奉常、郎中令、仆射、廷尉、典客、宗正、少府、中尉、將作、詹事、水衡都尉、監(jiān)、守、縣令、丞等，皆施於後王，至于隋、唐矣。蓋得圣人之威，河神授圖，【正義】：蓋者，疑辭也。言始皇之威，能吞并天下稱帝，疑得圣人之威靈，河神之圖錄。據(jù)狼、狐，蹈參、伐，佐政驅(qū)除，【正義】：狼音郎。狼，狐，主弓矢星。天官書云參伐主斬艾事。言秦?fù)?jù)蹈狼、狐、參、伐之氣，驅(qū)滅天下。距之【正義】：上音巨。之，至也。稱始皇。
始皇既歿，胡亥極愚，酈山未畢，復(fù)作阿房，以遂前策。云“凡所為貴有天下者，肆意極欲，大臣至欲罷先君所為”。誅斯、去疾，任用趙高。痛哉言乎！人頭畜鳴。【正義】：畜，許又反。言胡亥人身有頭面，口能言語，不辨好惡，若六畜之鳴。不威不伐惡，【正義】：此五字為一句也。不篤不虛亡，【正義】：言胡亥藉帝王之威器，殘酷暴虐滋己惡，惡既深篤，以至滅亡，豈其虛哉。距之不得留，殘虐以促期，雖居形便之國，猶不得存。
子?jì)攵却蔚盟?，冠玉冠?em>【正義】：上“冠”音綰。佩華紱，【正義】：音拂。車黃屋，【集解】：蔡邕曰：“黃屋者，蓋以黃為里?！?/em>從【正義】：才用反。百司，謁七廟。小人乘非位，莫不怳忽失守，偷安日日，獨(dú)能長念卻慮，父子作權(quán)，近取於戶牖之間，竟誅猾臣，為【正義】：于偽反。君討賊。高死之後，賓婚未得盡相勞，餐未及下咽，酒未及濡脣，楚兵已屠關(guān)中，真人翔霸上，素車嬰組，奉其符璽，以歸帝者。鄭伯茅旌鸞刀，嚴(yán)王退舍。【集解】：公羊傳曰：“楚莊王伐鄭，鄭伯肉袒，左執(zhí)茅旌，右執(zhí)鸞刀，以逆莊王，莊王退舍七里?！焙涡菰唬骸懊╈海[刀，祭祀宗廟所用也。執(zhí)宗廟器者，示以宗廟血食自歸。”【正義】：旌音精。嚴(yán)音莊。河決不可復(fù)壅，魚爛不可復(fù)全。【索隱】：宋均曰：“言如魚之爛，從內(nèi)而出。”賈誼、司馬遷曰：“向使嬰有庸主之才，僅得中佐，山東雖亂，秦之地可全而有，宗廟之祀未當(dāng)絕也。”秦之積衰，天下土崩瓦解，【正義】：言秦國敗壞，若屋宇崩穨，眾瓦解散也。雖有周旦之材，無所復(fù)陳其巧，而以責(zé)一日之孤，【正義】：日音驲。一日之孤謂子?jì)搿?/em>誤哉！俗傳秦始皇起罪惡，胡亥極，得其理矣。復(fù)責(zé)小子，【正義】：亦謂子?jì)搿?/em>云秦地可全，所謂不通時(shí)變者也。紀(jì)季以酅，春秋不名。【集解】：春秋曰：“紀(jì)季以酅入于齊。”公羊傳曰：“何以不名？賢之也。謂設(shè)五廟以存姑姊妹也?！薄菊x】：酅音戶圭反。括地志云：“安平城在青州臨淄縣東十九里，古紀(jì)之酅邑。帝王紀(jì)云周之紀(jì)國，姜姓也。紀(jì)侯譖齊哀公於周懿王，王烹之。外傳曰紀(jì)侯入為周士。竹書云齊襄公滅紀(jì)、郱、鄑、郚。”又括地志云：“郱城在青州臨朐縣東三十里。鄑城在北?？h東北七十里。郚城在密州安丘縣界。”郱音駢。鄑音訾。按：秦始皇起罪惡，胡亥極，得其理。國既崩絕，箕子、比干尚不能存殷，庸主子?jì)胙赡芫惹刂當(dāng)。恳再Z誼、史遷不通時(shí)變，不如紀(jì)季之深識也。季，紀(jì)侯少弟，不書名，故曰紀(jì)季。吾讀秦紀(jì)，至於子?jì)胲嚵掩w高，未嘗不健其決，憐其志。嬰死生之義備矣。【集解】：徐廣曰：“班固典引曰‘永平十七年，詔問臣固，太史遷贊語中寧有非邪？臣對，賈誼言子?jì)氲弥凶?，秦未絕也。此言非是，臣素知之耳’。”
【索隱述贊】六國陵替，二周淪亡。并一天下，號為始皇。阿房云構(gòu)，金狄成行。南游勒石，東瞰浮梁。滈池見遺，沙丘告喪。二世矯制，趙高是與。詐因指鹿，災(zāi)生噬虎。子?jì)胍娡?，恩?bào)君父。下乏中佐，上乃庸主。欲振穨綱，云誰克補(b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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