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卷一百一十二 平津侯主父列傳第五十二 魏連科 注譯 丞相公孫弘者，〔1〕齊菑川國薛縣人也，〔2〕字季。少時為薛獄吏，〔3〕有罪，免。家貧，牧豕海上?！?〕年四十余，乃學(xué)《春秋》雜說?！?〕養(yǎng)后母孝謹(jǐn)。
【注釋】〔1〕“丞相”，官名。此官始于戰(zhàn)國，為百官之長，亦稱相邦。秦以后為行政最高長官，輔佐皇帝，綜理全國政務(wù)。漢初稱為相，后改為丞相，與太尉、御史大夫合稱三公?！?〕“齊”，指漢初齊國舊境，今山東省大部地區(qū)?！扒彺▏保瑵h封國名，其地在今山東淄博、濰坊兩市間，都劇縣（今山東壽光縣南）?！把h”，在今山東省滕縣南?！?〕“獄吏”，管理監(jiān)獄的小吏?！?〕“海上”，海邊?！?〕“《春秋》”，儒家經(jīng)典之一，據(jù)傳系孔子據(jù)魯國史編纂整理而成。記述魯隱公元年至魯哀公十四年（公元前七二二年至前四八一年）的史事，為編年體史書?！半s說”，各家解釋《春秋》的著述。
建元元年，〔1〕天子初即位，〔2〕招賢良文學(xué)之士。〔3〕是時弘年六十，征以賢良為博士?！?〕使匈奴，〔5〕還報，不合上意，上怒，以為不能，弘乃病免歸。
【注釋】〔1〕“建元”，漢武帝的第一個年號，也是中國帝王第一個年號。建元元年為公元前一四○年?！?〕“天子”，指漢武帝劉徹。武帝于景帝后元三年（公元前一四一年）即位，次年為建元元年。〔3〕“賢良文學(xué)”，漢代選拔官吏的科目之一，始于武帝時，簡稱賢良或文學(xué)。西漢后期，儒生往往借此取得出身。〔4〕“征”，征召?！安┦俊?，秦官，掌通古今。秦及漢初，博士所掌為古今史事待問及書籍典守。漢武帝時，設(shè)五經(jīng)博士，自后博士專掌經(jīng)學(xué)傳授，與以前的博士職掌有異。〔5〕“使”，出使?！靶倥保抛迕?，也稱胡。戰(zhàn)國時活動于燕、趙、秦以北地區(qū)。秦漢之際，冒頓單于統(tǒng)一各部，勢力強(qiáng)盛，統(tǒng)治大漠南北廣大地區(qū)。漢初，匈奴不斷南下，漢朝基本上采取防御政策。武帝時采取攻勢，匈奴受到很大打擊，勢力漸衰。后呼韓邪單于附漢，漢、匈交流頻繁。
元光五年，〔1〕有詔征文學(xué)，菑川國復(fù)推上公孫弘。弘讓謝國人曰：〔2〕“臣已嘗西應(yīng)命，〔3〕以不能罷歸，愿更推選?！薄?〕國人固推弘，弘至太常?！?〕太常令所征儒士各對策，〔6〕百余人，弘第居下?！?〕策奏，〔8〕天子擢弘對為第一?！?〕召入見，狀貌甚麗，拜為博士。是時通西南夷道，〔10〕置郡，〔11〕巴蜀民苦之，〔12〕詔使弘視之。還奏事，盛毀西南夷無所用，上不聽。
【注釋】〔1〕“元光”，漢武帝的第二個年號，元光元年為公元前一三四年。〔2〕“讓謝”，推讓辭謝?！?〕“臣”，古人表示謙卑之詞，不只是對君主稱臣?！耙褔L”，曾經(jīng)?！拔鲬?yīng)命”，應(yīng)征西去。菑川國在東，漢都長安在西，故稱?！?〕“愿”，希望?！案?，改，另行?！?〕“太常”，官名，漢代九卿之一。掌宗廟禮儀，兼掌選試博士?！?〕“對策”，應(yīng)試者回答皇帝提出的治國方略?！?〕“第”，等第、名次?！?〕“奏”，上奏天子，呈送天子御前。〔9〕“擢”，音zhuó，選拔、提拔。“對”，對策?！?0〕“西南夷”，為中國西南部各部族的統(tǒng)稱。主要指四川西部南部，云南、貴州一帶的各部族。主要部族有夜郎、滇、邛都、昆明、筰都、冉駹、白馬等。〔11〕“置郡”，指設(shè)置犍為郡。元光五年，唐蒙、司馬相如先后通西南夷，不少部族歸漢，于是漢朝在此設(shè)置犍為郡及十余縣。其地在今四川、貴州、云南交界地區(qū)?！?2〕“巴”，郡名，地在今四川東部，治江州（今重慶市北）?！笆瘛?，郡名，地在今四川中西部，治成都?！翱嘀保源藶榭?。
弘為人恢奇多聞，〔1〕常稱以為人主病不廣大，〔2〕人臣病不儉節(jié)。弘為布被，食不重肉?！?〕后母死，服喪三年。〔4〕每朝會議，開陳其端，令人主自擇，不肯面折庭爭?！?〕于是天子察其行敦厚，辯論有余，〔6〕習(xí)文法吏事，〔7〕而又緣飾以儒術(shù)，〔8〕上大說之?！?〕二歲中，至左內(nèi)史?！?0〕弘奏事，有不可，〔11〕不庭辯之。嘗與主爵都尉汲黯請間，〔12〕汲黯先發(fā)之，〔13〕弘推其后，〔14〕天子常說，所言皆聽，以此日益親貴。嘗與公卿約議，〔15〕至上前，皆倍其約以順上旨?！?6〕汲黯庭詰弘曰：〔17〕“齊人多詐而無情實(shí)，始與臣等建此議，今皆倍之，不忠。”上問弘。弘謝曰：〔18〕“夫知臣者以臣為忠，不知臣者以臣為不忠。”上然弘言。〔19〕左右幸臣每毀弘，〔20〕上益厚遇之?！?1〕 【注釋】〔1〕“恢奇”，壯偉杰出。〔2〕“稱”，聲稱?！叭酥鳌保??！安 ?，弊病?！?〕“重肉”，兩種肉食?！?〕“服喪三年”，按古代喪禮的規(guī)定，父母去世，守喪三年?！?〕“面折庭爭”，當(dāng)面反駁，當(dāng)廷爭辯?！?〕“辯論”，這里指言談。〔7〕“習(xí)”，熟悉?！拔姆ā?，文書法令?！袄羰隆?，”官吏辦理公務(wù)的程序?！?〕“緣飾”，文飾。為某種言論或行動找出理論根據(jù)?！叭逍g(shù)”，儒家學(xué)說?？鬃觿?chuàng)立的儒家學(xué)派，以“仁”為核心。主張德治和仁政?！?〕“說”，音yuè，即“悅”?！?0〕“左內(nèi)史”，官名。秦始置，掌治京師地方，相當(dāng)于后世的京兆尹。景帝時分為左內(nèi)史、右內(nèi)史?！?1〕“不可”，不同意。這里指武帝不同意?！?2〕“主爵都尉”，官名，秦置主爵中尉，掌有關(guān)封爵之事。漢沿置，景帝時改為主爵都尉，職掌同。武帝時改名右扶風(fēng)，成為地方行政長官，又變?yōu)樾姓^(qū)名。與以前職掌全異。“汲黯”，字長孺，濮陽（今河南省濮陽市西南）人。曾任東海太守，繼為主爵都尉。好黃老之術(shù)，常直言切諫，為漢代著名直臣。后出為淮陽太守。“請間（音jiàn）”，請求皇帝單獨(dú)接見?！?3〕“發(fā)之”，提出建議?！?4〕“推”，推究。這里指公孫弘對汲黯建議加以闡述，申明理由?！?5〕“公卿”，三公九卿，這里泛指朝廷的高級官員?！凹s議”，事先約定的某種主張?！?6〕“倍”，通“背”，違背?！?7〕“詰”，責(zé)問?！?8〕“謝”，謝罪?！?9〕“然”，同意?！?0〕“幸臣”，得皇帝寵幸的大臣?！懊俊保３??！皻А?，詆毀?！?1〕“益”，更加。“厚遇”，厚待。
元朔三年，〔1〕張歐免，〔2〕以弘為御史大夫。〔3〕是時通西南夷，東置滄海，〔4〕北筑朔方之郡。〔5〕弘數(shù)諫，〔6〕以為罷敝中國以奉無用之地，〔7〕愿罷之?！?〕于是天子乃使朱買臣等難弘置朔方之便?！?〕發(fā)十策，弘不得一。弘乃謝曰：“山東鄙人，〔10〕不知其便若是，愿罷西南夷、滄海而專奉朔方。”上乃許之。
【注釋】〔1〕“元朔”，漢武帝的第三個年號。元朔元年為公元前一二八年?！?〕“張歐”，時為御史大夫?！?〕“御史大夫”，三公之一，位僅次于丞相，掌監(jiān)察、執(zhí)法，兼掌重要文書圖籍。丞相位缺，往往以御史大夫遞補(bǔ)。〔4〕“滄?！保っ?，其地在今朝鮮半島中部?！?〕“朔方”，郡名，其地在今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河套西北部和后套地區(qū)。治朔方（今杭錦旗北）?！?〕“數(shù)”，音shuò，多次、屢次?！?〕“罷敝”，“罷”，音pí，通“?！?，疲憊破敗。中國，指中原地區(qū)。“奉”，供給?！?〕“愿罷之”，希望罷設(shè)?！?〕“朱買臣”，字翁子，吳縣（今江蘇蘇州市）人。武帝時任會稽太守，與橫海將軍韓說等擊破東越首領(lǐng)叛亂。曾官主爵都尉，后被殺?！半y”，質(zhì)問、反駁?！氨恪?，方便、有利?！?0〕“山東”，大地區(qū)名。戰(zhàn)國、秦、漢時，稱崤山或華山以東廣大地區(qū)為山東?！氨扇恕保陕?，自稱謙詞。
汲黯曰：“弘位在三公，〔1〕奉祿甚多，〔2〕然為布被，此詐也?！鄙蠁柡搿：胫x曰：“有之。夫九卿與臣善者無過黯，〔3〕然今日庭詰弘，誠中弘之病。〔4〕夫以三公為布被，誠飾詐欲以釣名?！?〕且臣聞管仲相齊，〔6〕有三歸，〔7〕侈擬于君，〔8〕桓公以霸，〔9〕亦上僭于君?！?0〕晏嬰相景公，〔11〕食不重肉，妾不衣絲，〔12〕齊國亦治，此下比于民。〔13〕今臣弘位為御史大夫，而為布被，自九卿以下至于小吏，無差，〔14〕誠如汲黯言。且無汲黯忠，陛下安得聞此言?！薄?5〕天子以為謙讓，愈益厚之。卒以弘為丞相，〔16〕封平津侯?！?7〕 【注釋】〔1〕“三公”，漢代以丞相、太尉、御史大夫合稱三公，是負(fù)責(zé)全國軍政的最高長官?！?〕“奉祿”，官員的薪水。漢代三公月俸三百五十斛谷?！?〕“九卿”，秦漢通常以奉常（太常）、郎中令（光祿勛）、衛(wèi)尉、太仆、廷尉、典客（大鴻臚）、宗正、治粟內(nèi)史（大司農(nóng)）、少府為九卿，實(shí)即各中央機(jī)關(guān)的總稱。西漢時主爵都尉與九卿同品級，本書《汲黯列傳》稱：“召以為主爵都尉，列于九卿?！币虼斯珜O弘稱汲黯為九卿?！?〕“誠”，確實(shí)。“中”，音zhòng，切中?！安 ?，短處?！?〕“飾詐”，虛偽欺詐?！搬灻保撩炞u(yù)。〔6〕“管仲”，即管夷吾，字仲，潁上人，春秋時著名政治家。齊桓公任其為卿，改革政治，使齊國逐漸富強(qiáng)。提出“尊王攘夷”口號，使齊桓公成為春秋時第一個霸主。“相”，官名，輔佐君主的最高行政長官，百官之長。春秋晚期齊景公始設(shè)左右相，戰(zhàn)國時各國先后設(shè)相，稱為相國、相邦，或稱丞相。管仲所任之卿，地位與職掌與后來的相略等?！?〕“三歸”，歷來解釋說法不一，主要有：一謂娶三姓女，一謂臺名，一謂市場交易稅歸國君的部分，一謂有三處家室。這里似以三處家室為宜?！?〕“侈”，奢侈?！皵M”，比擬?！?〕“桓公”，齊桓公，名姜小白，公元前六八五年至前六四三年在位。在管仲的輔佐下，改革政治，富國強(qiáng)兵，多次大會諸侯，成為春秋時第一個霸主。“以霸”，因此而稱霸?！?0〕“亦”，當(dāng)作“此”?！百浴?，音jiàn，超越身份，冒用上位的職權(quán)行事?！?1〕“晏嬰”，字平仲，夷維（今山東高密縣）人。任齊卿，歷仕靈公、莊公、景公三世。他曾預(yù)言齊國政權(quán)將被田氏取代。以節(jié)儉力行名重于齊?！熬肮保凭?。公元前五四七年至前四九○年在位?！?2〕“妾”，小老婆?！?3〕“比”，比擬?！?4〕“無差”，沒有等級差別?！?5〕“陛下”，對帝王的尊稱。陛為宮殿臺階，群臣奏事，不敢直對天子，對臺階下的侍衛(wèi)人員陳說，因卑以達(dá)尊之意。〔16〕“卒”，終于?！?7〕“平津”，鄉(xiāng)名，當(dāng)時屬高成縣。在今河北鹽山縣南。
弘為人意忌，〔1〕外寬內(nèi)深。諸嘗與弘有郤者，〔2〕雖詳與善，〔3〕陰報其禍?！?〕殺主父偃，徙董仲舒于膠西，〔5〕皆弘之力也。食一肉脫粟之飯?！?〕故人所善賓客，〔7〕仰衣食，〔8〕弘奉祿皆以給之，〔9〕家無所余。士亦以此賢之?！?0〕 【注釋】〔1〕“意忌”，猜疑妒忌?！?〕“郤”，音xì，仇怨?！?〕“詳”，通“佯”，假裝?！?〕“陰報其禍”，暗中以災(zāi)禍報復(fù)?！?〕“董仲舒”，生于公元前一七九年，卒于公元前一○四年，廣川（今河北省景縣西南廣川鎮(zhèn)）人。西漢著名哲學(xué)家，今文經(jīng)學(xué)大師。少治《春秋公羊傳》，下帷讀書，三年不窺園。景帝時為博士，武帝時任江都王相、膠西王相，后告病家居，朝廷每有大事，遣使就其家諮詢。生平講學(xué)著書，推尊儒術(shù)，抑黜百家。開以后二千多年以儒學(xué)為正統(tǒng)的局面。著有《春秋繁露》、《董子文集》?！澳z西”，封國名，其地在今山東膠河以西、高密縣以北?！?〕“脫粟”，僅脫谷皮的糙米。〔7〕“故人”，老朋友?！百e客”，貴族官僚所供養(yǎng)的食客。〔8〕“仰”，仰仗、依賴?！?〕“給”，供給?！?0〕“賢之”，認(rèn)為他有賢德。
淮南、衡山謀反，〔1〕治黨與方急?！?〕弘病甚，自以為無功而封，位至丞相，宜佐明主填撫國家，〔3〕使人由臣子之道?！?〕今諸侯有畔逆之計(jì)，〔5〕此皆宰相奉職不稱，〔6〕恐竊病死，無以塞責(zé)。乃上書曰：“臣聞天下之通道五，〔7〕所以行之者三。〔8〕曰君臣，父子，兄弟，夫婦，長幼之序，此五者天下之通道也。智，仁，勇，此三者天下之通德，〔9〕所以行之者也。故曰‘力行近乎仁，好問近乎智，知恥近乎勇’。〔10〕知此三者，則知所以自治。知所以自治，然后知所以治人。天下未有不能自治而能治人者也，此百世不易之道也?！?1〕今陛下躬行大孝，〔12〕鑒三王，〔13〕建周道，〔14〕兼文武，〔15〕厲賢予祿，〔16〕量能授官。〔17〕今臣弘罷駑之質(zhì)，〔18〕無汗馬之勞，〔19〕陛下過意擢臣弘卒伍之中，〔20〕封為列侯，〔21〕致位三公。臣弘行能不足以稱，〔22〕素有負(fù)薪之病，〔23〕恐先狗馬填溝壑，〔24〕終無以報德塞責(zé)。愿歸侯印，乞骸骨，〔25〕避賢者路?！薄?6〕天子報曰：〔27〕“古者賞有功，褒有德，守成尚文，〔28〕遭遇右武，〔29〕未有易此者也。朕宿昔庶幾獲承尊位，〔30〕懼不能寧，惟所與共為治者，君宜知之。〔31〕蓋君子善善惡惡，〔32〕君若謹(jǐn)行，常在朕躬?！?3〕君不幸罹霜露之病，〔34〕何恙不已，〔35〕乃上書歸侯，〔36〕乞骸骨，是章朕之不德也?！?7〕今事少閑，〔38〕君其省思慮，一精神，〔39〕輔以醫(yī)藥?！币蛸n告牛酒雜帛。〔40〕居數(shù)月，病有瘳，〔41〕視事。〔42〕 【注釋】〔1〕“淮南”，封國名，其地在今安徽省中部，都六縣（今六安市北），后移壽春（今壽縣）?！昂馍健?，封國名，其地在今河南、湖北、安徽交界一帶。都邾（今湖北黃岡市西北）。漢武帝元狩元年（公元前一二二年）春，淮南王劉安、衡山王劉賜謀反，事泄被殺，牽連被殺者數(shù)萬人。〔2〕“治”，究治。“黨與”，同黨。〔3〕“填”，通“鎮(zhèn)”。“填撫”，即鎮(zhèn)撫?！?〕“由臣子之道”，遵循做臣子規(guī)范?！?〕“畔逆”，即叛逆?！坝?jì)”，陰謀?！?〕“宰相”，主持相國政務(wù)的人。后世輔佐皇帝的百官之長即稱宰相?！胺盥毑环Q”，即不稱職?！?〕“天下之通道五”及下面一段文字，至“然后知所以治人”，大體本于《中庸》，個別文字有出入。“通道”，通行的規(guī)范。〔8〕“所以”，用來?！?〕“通德”，通行的道德規(guī)范。〔10〕此三句引文及”天下之通道五”以下，均出于《禮記·中庸》?！?1〕“不易”，不變。〔12〕“躬行”，身體力行?！按笮ⅰ?，高標(biāo)準(zhǔn)的孝行?！?3〕“鑒三王”，以三王為鏡鑒。三王，指夏禹、商湯、周文王。他們是三朝開國君主，儒家所稱頌的實(shí)行德政的典范?！?4〕“周道”，周朝的政治制度。周朝創(chuàng)立的各種典章制度，儒家認(rèn)為是天下之至道。〔15〕“文”，指周文王姬昌。商紂王時封為西伯，在位期間，國勢強(qiáng)盛，征服了不少小國，為滅商奠定基礎(chǔ)?！拔洹保钢芪渫跫Оl(fā)，他繼承其父文王遺志，聯(lián)合眾國滅商，建立西周王朝?！?6〕“厲”，通“勵”，獎勵、激勵?！暗摗保旱??！?7〕“量能授官”，量才任官?！?8〕“罷”，通”?！?，“疲駑”，低能庸劣。“質(zhì)”，資質(zhì)。〔19〕“汗馬”，戰(zhàn)馬疾馳而出汗，指戰(zhàn)功?！?0〕“過意”，特意。“卒伍”，古代軍事編制，百人為卒，五人為伍，泛指士兵，此處指平民?！?1〕“列侯”，爵位名。秦漢二十等封爵的最高一級，初稱徹侯，因避武帝諱，改為通侯，或稱列侯?！?2〕“行能”，品德才能。“稱”，音chèn，相當(dāng)，符合?！?3〕“負(fù)薪之病”，自稱有病的婉辭。意為背柴勞累致不能任事?！?4〕“先狗馬填溝壑”，朝不慮夕，隨時可能死去。先狗馬，先于狗馬而死，這里有自喻為人主的狗馬之意。填溝壑，死后棄尸山溝。〔25〕“乞骸骨”，封建時代官員因老病自請退休的凄婉說法，猶言請放了我這把老骨頭吧。〔26〕“避賢者路”，為賢者讓路?！?7〕“報”，回答?！?8〕“守成”，保守前人的基業(yè)?！吧形摹?，崇尚文教?！?9〕“遭遇”，遭受禍亂?！坝椅洹?，崇尚武功。古代以右為尊?！?0〕“朕”，古人自稱之詞，秦始皇以后則專用作皇帝自稱，其他人則不可稱朕了。“宿昔”，以前?！笆鼛住保瑑e幸、勉強(qiáng)。這是自謙之詞。〔31〕“君”，對人的敬稱?！?2〕“善善”，喜愛善良。前“善”字為動詞。“惡（音wù）惡”，憎恨丑惡?！?3〕“朕躬”，我本人?！?4〕“罹”，遭遇?！八吨 保L(fēng)寒之病。〔35〕“恙”，擔(dān)心?！耙选?，停止。這里指病愈。〔36〕“歸侯”，交回侯印。這里指辭官?！?7〕“章”，彰明、顯露?！安坏隆?，不施恩德?！?8〕“少”，稍微?！?9〕“一”，專一?！?0〕“賜告”，按漢律規(guī)定，二千石的高級官員有予告，有賜告。官員病假滿三月當(dāng)免職，皇帝給予優(yōu)待，特許續(xù)假，仍任原職，可以帶領(lǐng)屬官回家治病，稱為賜告?！?1〕“瘳”，音chōu，病愈。〔42〕“視事”，辦理公務(wù)。
元狩二年，〔1〕弘病，竟以丞相終。子度嗣為平津侯。〔2〕度為山陽太守十余歲，〔3〕坐法失侯?！?〕 【注釋】〔1〕“元狩”，漢武帝的第四個年號。元狩元年為公元前一二二年?！?〕“嗣”，承襲。［3］“山陽”，郡名，其地在今山東西南部，治昌邑襲。（今山東金鄉(xiāng)縣西北）?！疤亍?，一郡的最高行政長官?！?〕“坐法”，犯法被判罪。
主父偃者，齊臨菑人也?！?〕學(xué)長短縱橫之術(shù)，〔2〕晚乃學(xué)《易》、《春秋》、百家言?！?〕游齊諸生間，莫能厚遇也。齊諸儒生相與排擯，〔4〕不容于齊。家貧，假貸無所得，〔5〕乃北游燕、趙、中山，〔6〕皆莫能厚遇，為客甚困。孝武元光元年中，〔7〕以為諸侯莫足游者，〔8〕乃西入關(guān)見衛(wèi)將軍?！?〕衛(wèi)將軍數(shù)言上，上不召。資用乏，〔10〕留久，諸公賓客多厭之，〔11〕乃上書闕下?！?2〕朝奏，暮召入見。所言九事，其八事為律令，〔13〕一事諫伐匈奴。其辭曰： 【注釋】〔1〕“臨菑”，縣名，其地在今山東淄博市東北?！?〕“長短縱橫之術(shù)”，即縱橫家游說之術(shù)。戰(zhàn)國時的縱橫家圍繞利害得失，以縱橫捭闔的手法游說各國君主，成為君主的謀士?！稘h書·藝文志》縱橫家類著錄《主父偃》二十八篇，今有清人馬國翰輯本?！?〕“《易》”，即《易經(jīng)》，儒家經(jīng)典之一?！鞍偌已浴保T子百家的學(xué)說?！?〕“相與”，一起?！芭艛P”，排斥。〔5〕“假貸”，借貸。〔6〕“燕”，音yān，封國名，其地在今北京市及南部一帶，都薊縣（今北京市西南）?！摆w”，封國名，其地在今河北省西南部，都邯鄲（今邯鄲市）。“中山”，封國名，其地在今河北省中部，都盧奴（今定州市）。〔7〕“孝武”，漢武帝。孝武為武帝謚號?！?〕“莫足”，不足、不值得?！?〕“關(guān)”，指函谷關(guān)，舊址在今河南省靈寶縣東北。西去漢都長安，函谷關(guān)為必經(jīng)之地?！靶l(wèi)將軍”，指衛(wèi)青。衛(wèi)青字仲卿，河?xùn)|平陽（今山西臨汾市西南）人。武帝衛(wèi)皇后之弟。西漢名將。他曾先后七次出擊匈奴，解除了匈奴對西漢王朝的威脅。官至大將軍，封長平侯?！?0〕“資用乏”，缺乏生活來源?！?1〕“諸公賓客”，王公大臣的食客。〔12〕“闕”，古代皇宮殿門兩旁的高大建筑，故而以闕下借指皇帝。〔13〕“律令”，法律條令。
臣聞明主不惡切諫以博觀，〔1〕忠臣不敢避重誅以直諫，〔2〕是故事無遺策而功流萬世。〔3〕今臣不敢隱忠避死以效愚計(jì)，〔4〕愿陛下幸赦而少察之?！?〕 【注釋】〔1〕“切諫”，懇切的勸諫。“博觀”，廣博見聞?！?〕“重誅”，嚴(yán)厲的懲罰。〔3〕“遺策”，失算?！?〕“效”，奉獻(xiàn)?！坝抻?jì)”，愚笨的建議，自謙之辭?！?〕“幸”，希望。
《司馬法》曰：〔1〕“國雖大，好戰(zhàn)必亡；天下雖平，忘戰(zhàn)必危。”天下既平，天子大凱，〔2〕春蒐秋狝，〔3〕諸侯春振旅，〔4〕秋治兵，〔5〕所以不忘戰(zhàn)也。〔6〕且夫怒者逆德也，〔7〕兵者兇器也，〔8〕爭者末節(jié)也。古之人君一怒必伏尸流血，故圣王重行之。夫務(wù)戰(zhàn)勝窮武事者，〔9〕未有不悔者也。昔秦皇帝任戰(zhàn)勝之威，〔10〕蠶食天下，并吞戰(zhàn)國，海內(nèi)為一，功齊三代?！?1〕務(wù)勝不休，欲攻匈奴，李斯諫曰：“不可。夫匈奴無城郭之居，委積之守，〔12〕遷徙鳥舉，〔13〕難得而制也。輕兵深入，糧食必絕；踵糧以行，〔14〕重不及事。得其地不足以為利也，遇其民不可役而守也。勝必殺之，非民父母也。靡弊中國，〔15〕快心匈奴，〔16〕非長策也?！薄?7〕秦皇帝不聽，遂使蒙恬將兵攻胡，〔18〕辟地千里，以河為境。地固澤鹵，〔19〕不生五谷。然后發(fā)天下丁男以守北河?！?0〕暴兵露師十有余年，〔21〕死者不可勝數(shù)，終不能踰河而北。〔22〕是豈人眾不足，兵革不備哉？〔23〕其勢不可也。又使天下蜚芻挽粟，〔24〕起于黃、腄、瑯邪負(fù)海之郡〔25〕，轉(zhuǎn)輸北河，〔26〕率三十鐘而致一石?！?7〕男子疾耕不足于糧餉，〔28〕女子紡績不足于帷幕。〔29〕百姓靡敝，〔30〕孤寡老弱不能相養(yǎng)，道路死者相望，〔31〕蓋天下始畔秦也。〔32〕 【注釋】〔1〕“《司馬法》”，古兵書名。戰(zhàn)國時齊威王令大夫追述古代司馬兵法，附春秋時齊人田穰苴的兵法著作，稱《司馬穰苴兵法》。引文出于《司馬法·仁本》?！?〕“大凱”，周代班師整軍的樂曲?！?〕“蒐狝”，音sōuxiǎn，古代皇帝行獵，春稱蒐，秋稱狝。借狩獵之機(jī)，操練兵馬。〔4〕“振旅”，整頓軍隊(duì)?！?〕“治兵”，練兵。〔6〕“所以”，用以、用來?！?〕“且夫”，發(fā)語詞，表示將進(jìn)一步議論?！澳娴隆?，悖逆道德。“兵”，兵器?！?〕“兇器”，不祥之物?！?〕“務(wù)戰(zhàn)勝”，一心致力于打勝仗。“窮武事”，窮兵黷武。〔10〕“秦皇帝”，秦始皇嬴政?！叭巍?，憑借?！?1〕“齊”，等同。“三代”，夏、商、周三朝?！?2〕“委積”，聚集財物，此處指倉儲。〔13〕“鳥舉”，像飛鳥一樣遷移不定?！?4〕“踵糧”，接運(yùn)軍糧。〔15〕“靡弊”，因虛耗而疲憊?！?6〕“快心”，開心。〔17〕“長策”，上策。〔18〕“蒙恬”，秦名將。曾率兵三十萬擊退匈奴，收復(fù)河套地區(qū)，修筑長城，匈奴不敢進(jìn)犯。后趙高、李斯逼迫其自殺?！皩ⅰ?，音jiàng，率領(lǐng)。〔19〕“澤鹵”，鹽堿土壤。〔20〕“丁男”，成年男子。“北河”，古代黃河，自今內(nèi)蒙古磴口縣以下，分為南北二支，北支約當(dāng)今烏加河，當(dāng)時為黃河主流，對南支而言，稱為北河。〔21〕“暴兵露師”，軍隊(duì)置于荒野，經(jīng)受風(fēng)霜雨露之苦。〔22〕“北”，北進(jìn)。〔23〕“兵革”，兵指兵器，革指皮革制成的甲胄，泛指軍事裝備?！?4〕“蜚芻挽粟”，“蜚”通“飛”；“芻”為飼草；“挽”，牽引；“粟”，泛指糧食。意謂飛速送飼草，運(yùn)軍糧?！?5〕“黃”，縣名，其地在今山東省黃縣東。“腄”，音chuí，縣名，其地在今山東省福山縣?！艾樞啊?，縣名，其地在今山東膠南縣境?！柏?fù)?！?，靠海?！?6〕“轉(zhuǎn)輸”，輾轉(zhuǎn)運(yùn)輸。〔27〕“率”，音shuài，大致、約略?！叭姸乱皇?，發(fā)送三十鐘只能運(yùn)到一石。“鐘”，容量單位，六石四斗為一鐘，約合今二百一十九點(diǎn)二○公升。“石”，容量單位，十斗為一石，約合今三十四點(diǎn)二五公升?！?8〕“疾耕”，拼力耕作。〔29〕“帷幕”，軍用帳篷?！?0〕“靡敝”，同前文“靡弊”?！?1〕“相望”，相連?！?2〕“始”，才、開始。
及至高皇帝定天下，〔1〕略地于邊，〔2〕聞匈奴聚于代谷之外而欲擊之?！?〕御史成進(jìn)諫曰：“不可。夫匈奴之性，獸聚而鳥散，從之如搏影?！?〕今以陛下盛德攻匈奴，臣竊危之?！薄?〕高帝不聽，遂北至于代谷，果有平城之圍。〔6〕高皇帝蓋悔之甚，乃使劉敬往結(jié)和親之約，〔7〕然后天下忘干戈之事。〔8〕故兵法曰“興師十萬，日費(fèi)千金”?！?〕夫秦常積眾暴兵數(shù)十萬人，雖有覆軍殺將系虜單于之功，〔10〕亦適足以結(jié)怨深仇，〔11〕不足以償天下之費(fèi)。夫上虛府庫，〔12〕下敝百姓，甘心于外國，〔13〕非完事也?！?4〕夫匈奴難得而制，非一世也。行盜侵驅(qū)，所以為業(yè)也，天性固然?！?5〕上及虞夏殷周，〔16〕固弗程督，〔17〕禽獸畜之，〔18〕不屬為人?！?9〕夫上不觀虞夏殷周之統(tǒng)，〔20〕而下循近世之失，〔21〕此臣之所大憂，百姓之所疾苦也。且夫兵久則變生，〔22〕事苦則慮易?！?3〕乃使邊境之民弊靡愁苦而有離心，將吏相疑而外市，〔24〕故尉佗、章邯得以成其私也?！?5〕夫秦政之所以不行者，權(quán)分乎二子，〔26〕此得失之效也?！?7〕故《周書》曰“安危在出令，存亡在所用”?！?8〕愿陛下詳察之，少加意而熟慮焉。
【注釋】〔1〕“及至”，等到?！案呋实邸?，即西漢開國皇帝劉邦。其事跡詳見本書《高祖本紀(jì)》?！?〕“略地”，攻城奪地。〔3〕“代谷”，代郡的山谷地帶。代郡在今山西省東北部、河北省西北部，治所代縣（今河北省蔚縣東北）?！?〕“從之”，追之?！安啊?，撲擊影子?！?〕“危之”，認(rèn)為很危險。〔6〕“平城之圍”，漢高帝七年（公元前二○○年）十月，劉邦進(jìn)擊匈奴至平城（今山西大同市東北），被匈奴圍困于城東白登山七日。后用陳平之計(jì)，賄賂匈奴單于閼氏，得以脫去。〔7〕“劉敬”，原姓婁，齊地人。他曾建議劉邦入都關(guān)中，因功賜姓劉，封關(guān)內(nèi)侯。他力主與匈奴和親?！昂陀H”，中原王朝的公主或皇室之女嫁給邊疆部族頭領(lǐng)，結(jié)親和好。〔8〕“干戈之事”，指戰(zhàn)爭?！?〕“《兵法》”，指《孫子兵法》。中國古代的軍事名著，春秋末年孫武著。引文出于該書《用間》?！?0〕“覆軍殺將”，覆滅敵軍，斬殺敵將?！跋堤敗?，俘虜。“單于（音chányū）”，匈奴最高首領(lǐng)的稱號?！?1〕“適”，正好?！吧畛稹保由畛鸷?。〔12〕“虛”，使之空虛?！案畮臁保瑖覂Υ尕斘镏??！?3〕“甘心”，稱心快意?！?4〕“完事”，完美之事?！?5〕“固然”，本來如此?！?6〕“虞”，有虞氏，傳說中遠(yuǎn)古部落名，舜為其領(lǐng)袖?！跋摹?，即夏后氏領(lǐng)袖禹之子啟所建立的夏朝?！耙蟆?，即商朝?！爸堋?，即周朝?！?7〕“弗”，不?！俺獭?，法式?！岸健?，督責(zé)?！?8〕“畜”，畜養(yǎng)。〔19〕“屬”，歸屬?！?0〕“統(tǒng)”，傳統(tǒng)準(zhǔn)則?！?1〕“循”，沿襲?！?2〕“兵久”，用兵既久?！白儭?，變亂?！?3〕“慮易”，思想發(fā)生變化?！?4〕“外市”，勾結(jié)外人、里通外國?！?5〕“尉佗”，即趙佗，真定（今河北正定縣）人。秦時任南?？埓睿笕慰の?，因稱尉佗。秦末，兼并南海、桂林、象三郡，立南越國。漢高帝時受封為南越王，景帝時附于漢。今石家莊市郊有趙佗墓。“章邯”，秦將。率軍鎮(zhèn)壓陳勝、項(xiàng)梁等義軍。后降項(xiàng)羽，被封為雍王。后來與劉邦作戰(zhàn)，兵敗自殺?！?6〕“二子”，指尉佗、章邯?！?7〕“效”，效驗(yàn)?！?8〕“《周書》”，指《逸周書》，周代史書，其中多數(shù)篇章出于戰(zhàn)國時的擬作。本句引文出自《周書·王佩解》，原文作“存亡在所用，離合在出命”。
是時趙人徐樂、齊人嚴(yán)安俱上書言世務(wù)，〔1〕各一事。徐樂曰： 【注釋】〔1〕“徐樂”，無終（今天津市薊縣）人，先為郎中，后拜中大夫?！皣?yán)安”，本姓莊，后人避明帝諱，改為嚴(yán)。臨菑（今山東淄博市東北）人，曾任郎中。“世務(wù)”，當(dāng)世要務(wù)。
臣聞天下之患在于土崩，〔1〕不在于瓦解，〔2〕古今一也。〔3〕何謂土崩？秦之末世是也。陳涉無千乘之尊，〔4〕尺土之地，身非王公大人名族之后，無鄉(xiāng)曲之譽(yù)，〔5〕非有孔、墨、曾子之賢，〔6〕陶朱、猗頓之富也，〔7〕然起窮巷，奮棘矜，〔8〕偏袒大呼而天下從風(fēng)，〔9〕此其故何也？由民困而主不恤，〔10〕下怨而上不知，俗已亂而政不修，此三者陳涉之所以為資也。〔11〕是之謂土崩。故曰天下之患在于土崩。何謂瓦解？吳、楚、齊、趙之兵是也?！?2〕七國謀為大逆，〔13〕號皆稱萬乘之君，〔14〕帶甲數(shù)十萬，〔15〕威足以嚴(yán)其境內(nèi)，〔16〕財足以勸其士民，〔17〕然不能西攘尺寸之地而身為禽于中原者，〔18〕此其故何也？非權(quán)輕于匹夫而兵弱于陳涉也，〔19〕當(dāng)是之時，先帝之德澤未衰而安土樂俗之民眾，〔20〕故諸侯無境外之助?！?1〕此之謂瓦解。故曰天下之患不在瓦解。由是觀之，天下誠有土崩之勢，雖布衣窮處之士或首惡而危海內(nèi)，〔22〕陳涉是也。況三晉之君或存乎！〔23〕天下雖未有大治也，誠能無土崩之勢，雖有彊國勁兵不得旋踵而身為禽矣，〔24〕吳、楚、齊、趙是也。況群臣百姓能為亂乎哉！此二體者，〔25〕安危之明要也，〔26〕賢主所留意而深察也。
【注釋】〔1〕“土崩”，土層崩塌。此處用來比喻人民造反?！?〕“瓦解”，瓦片粉碎。此處用來比喻統(tǒng)治集團(tuán)內(nèi)部的反叛。〔3〕“一”，一樣?！?〕“陳涉”，即秦末農(nóng)民起義領(lǐng)袖陳勝?！鼻С恕薄Ｖ复髧T侯。古代一車四馬為一乘，諸侯大國地方百里，能出兵車千乘，稱千乘之國?！?〕“無鄉(xiāng)曲之譽(yù)”，在鄉(xiāng)里也沒有名聲?！?〕“孔”，指孔子。“墨”，指墨子，名翟，戰(zhàn)國時宋國人，古代杰出的思想家，著有《墨子》五十三篇?！霸印?，名參，字子輿，春秋末年魯國南武城（今山東省費(fèi)縣）人，孔子的學(xué)生，以孝著稱?！?〕“陶朱”，即范蠡，字少伯，楚國宛（今河南省南陽市）人。春秋末越國大夫，輔佐越王勾踐滅吳。后游齊國，居于陶（今山東省定陶具西北），稱陶朱公，以經(jīng)商致巨富?！扳㈩D”，戰(zhàn)國時大商人，以經(jīng)營河?xùn)|鹽池致巨富?！?〕“棘”，通“戟”，一種兵器?！榜妗?，音jīn，戟柄?！?〕“偏袒”，袒露一臂。古人激憤時號召眾人的動作，猶今振臂一呼?！皬娘L(fēng)”，響應(yīng)。〔10〕“恤”，體恤、憐憫?！?1〕“資”，這里指政治資本?！?2〕“吳楚齊趙之兵”，指景帝時吳楚七國的叛亂。景帝采納晁錯的建議，削減諸王國的封地。景帝前三年（公元前一五四年），吳王劉濞聯(lián)合楚、趙、膠東、膠西、濟(jì)南、淄川等王以誅晁錯為名，發(fā)動叛亂。漢朝廷派周亞夫等前去鎮(zhèn)壓，七國先后被平定，諸王自殺或被殺?！?3〕“大逆”，在封建社會中，反上作亂，稱為大逆，罪在不赦?！?4〕“萬乘之君”，指大國之君。萬乘，萬輛兵車。〔15〕“帶甲”，全副武裝的士兵?！?6〕“嚴(yán)”，鎮(zhèn)懾?！?7〕“勸”，鼓勵、獎勵?！?8〕“攘”，奪取?！扒荨?，通“擒”?！爸性?，指中原朝廷?！?9〕“匹夫”，平民?！?0〕“先帝”，去世的皇帝。指高帝、文帝、景帝等?！?1〕“境外”，指王國封地之外?！?2〕“布衣窮處之士”，身穿粗布衣、處于貧困之中的人?！笆讗骸保壮鲪?。指率先起事。〔23〕“三晉”，戰(zhàn)國初，晉國的韓、趙、魏三卿瓜分晉國，成為諸侯國，故稱三晉。這里借指有野心的諸侯王。〔24〕“旋踵”，轉(zhuǎn)足之間，形容迅速?！?5〕“二體”，二事?！?6〕“明要”，關(guān)鍵。
間者關(guān)東五谷不登，〔1〕年歲未復(fù)，〔2〕民多窮困，重之以邊境之事，〔3〕推數(shù)循理而觀之，〔4〕則民且有不安其處者矣。不安故易動。易動者，土崩之勢也。故賢主獨(dú)觀萬化之原，〔5〕明于安危之機(jī)，修之廟堂之上，〔6〕而銷未形之患。其要，期使天下無土崩之勢而已矣。故雖有彊國勁兵，陛下逐走獸，射蜚鳥，弘游燕之囿，〔7〕淫縱恣之觀，〔8〕極馳騁之樂，自若也?！?〕金石絲竹之聲不絕于耳，〔10〕帷帳之私俳優(yōu)侏儒之笑不乏于前，〔11〕而天下無宿憂?！?2〕名何必湯武，〔13〕俗何必成康！〔14〕雖然，臣竊以為陛下天然之圣，寬仁之資，而誠以天下為務(wù)，〔15〕則湯武之名不難侔，〔16〕而成康之俗可復(fù)興也。此二體者立，然后處尊安之實(shí)，揚(yáng)名廣譽(yù)于當(dāng)世，親天下而服四夷，〔17〕余恩遺德為數(shù)世隆，〔18〕南面負(fù)扆攝袂而揖王公，〔19〕此陛下之所服也?！?0〕臣聞圖王不成，〔21〕其敝足以安。安則陛下何求而不得，何為而不成，何征而不服乎哉！
【注釋】〔1〕“間（音jiàn）者”，近來?！瓣P(guān)東”，秦漢時定都關(guān)中，稱函谷關(guān)或潼關(guān)以東地區(qū)為關(guān)東?！拔骞炔坏恰?，莊稼沒有收成。〔2〕“年歲”，年成?！拔磸?fù)”，沒有轉(zhuǎn)好?！?〕“重”，加上?！斑吘持隆?，指邊境地區(qū)的戰(zhàn)事?！?〕“推數(shù)”，推究運(yùn)數(shù)?！把怼?，順著事理。〔5〕“萬化之原”，各種變化的根源。〔6〕“修”，治理?！皬R堂”，指朝廷?！?〕“弘”，擴(kuò)大?！坝窝唷保瓮嫜鐦??！班蟆保箴B(yǎng)禽獸的園林，泛指游樂場所?！?〕“淫”，過分、無節(jié)制?！翱v恣”，縱情恣肆?！坝^”，視聽，指聲色享受?！?〕“自若”，安然自如?！?0〕“金石絲竹”，泛指樂器。金謂鐘，石謂磬，絲謂弦樂，竹謂管樂?！?1〕“帷帳之私”，指密室錦帳之中的男歡女愛。“俳（音pái）優(yōu)”，滑稽雜耍藝人?！百濉保聿奶貏e矮小的人，供貴族玩弄取樂?！?2〕“宿憂”，積怨?！?3〕“湯”，商湯，商朝的建立者。“武”，周武王?！?4〕“俗”，社會風(fēng)氣?！俺伞保艹赏??！翱怠?，周康王。成、康二王繼武王之后，周朝進(jìn)入穩(wěn)定發(fā)展時期，國力強(qiáng)盛，民生安定，史稱“成康之治”。刑錯四十余年不用，民風(fēng)淳厚?！?5〕“務(wù)”，要務(wù)。〔16〕“侔”，音móu，比齊、看齊?！?7〕“服四夷”，使四夷順服。四夷，指四方各部族?！?8〕“隆”，興盛?！?9〕“南面”，面向南方。古代君主面南而坐，群臣面北奏事?！皯?，音yǐ，帝王宮殿中設(shè)在門窗之間的屏風(fēng)?！柏?fù)扆”，即背靠屏風(fēng)?！皵z袂（音mèi）”，提起衣袖?！耙尽?，拱手行禮?！?0〕“服”，事?！?1〕“王”，指圣王的治績。
嚴(yán)安上書曰：臣聞周有天下，其治三百余歲，成康其隆也，刑錯四十余年而不用?！?〕及其衰也，亦三百余歲，故五伯更起?！?〕五伯者，常佐天子興利除害，誅暴禁邪，匡正海內(nèi)，以尊天子。五伯既沒，賢圣莫續(xù)，天子孤弱，號令不行。諸侯恣行，強(qiáng)陵弱，〔3〕眾暴寡，〔4〕田常篡齊，〔5〕六卿分晉，〔6〕并為戰(zhàn)國，此民之始苦也。于是強(qiáng)國務(wù)攻，弱國備守，合從連橫，〔7〕馳車擊轂，〔8〕介胄生蟣虱，〔9〕民無所告愬?！?0〕 【注釋】〔1〕“刑錯”，“錯”通“措”，謂無人犯法，刑法擱置不用。〔2〕“五伯（音bà）”，“伯”通“霸”。五霸指春秋時先后稱霸的五個諸侯。指齊桓公、晉文公、楚莊王、吳王闔閭、越王勾踐。一說為齊桓公、宋襄公、晉文公、秦穆公、楚莊王?！?〕“陵”，欺凌?！?〕“暴”，欺侮?！?〕“田常”，即田成子、陳成子。春秋時齊國的大臣。他繼其父陳釐子之后，以大斗出小斗入爭取民心。他殺死齊簡公，擁立齊平公，自任相國，盡殺齊公族強(qiáng)者，從此齊國由田氏專權(quán)。〔6〕“六卿分晉”，春秋晚期，韓、趙、魏、智、范、中行氏六卿專晉國之政，分割晉領(lǐng)地。后來六卿又爭斗，韓、趙、魏得手，成立三個政權(quán)。〔7〕“合從（音zòng）連橫”，戰(zhàn)國時，弱國聯(lián)合進(jìn)攻強(qiáng)國，稱為合縱。隨從強(qiáng)國去進(jìn)攻其他弱國，稱為連橫。戰(zhàn)國后期，秦最強(qiáng)大，合縱就指齊、楚、燕、趙、韓、魏等國聯(lián)合抗秦，連橫就指這些國家中的某幾國隨從秦國進(jìn)攻其他國家。〔8〕“馳車擊轂”，眾多飛馳的兵車，車轂互相撞擊。轂為車輪中心的圓木，軸插其中。〔9〕“介胄生蟣虱”，士兵的盔甲常年在身而長滿蟣虱。形容戰(zhàn)事連年不斷?！?0〕“愬”，訴說。
及至秦王，〔1〕蠶食天下，并吞戰(zhàn)國，稱號曰皇帝，主海內(nèi)之政，〔2〕壞諸侯之城，〔3〕銷其兵，〔4〕鑄以為鐘虡，〔5〕示不復(fù)用。元元黎民得免于戰(zhàn)國，〔6〕逢明天子，人人自以為更生?！?〕向使秦緩其刑罰，〔8〕薄賦斂，〔9〕省徭役，〔10〕貴仁義，賤權(quán)利，上篤厚，〔11〕下智巧，〔12〕變風(fēng)易俗，化于海內(nèi)，則世世必安矣。秦不行是風(fēng)而循其故俗，為智巧權(quán)利者進(jìn)，〔13〕篤厚忠信者退；〔14〕法嚴(yán)政峻，諂諛者眾，日聞其美，意廣心軼?！?5〕欲肆威海外，乃使蒙恬將兵以北攻胡，辟地進(jìn)境，〔16〕戍于北河，蜚芻輓粟以隨其后。又使尉屠睢將樓船之士南攻百越，〔17〕使監(jiān)祿鑿渠運(yùn)糧，〔18〕深入越，越人遁逃。曠日持久，糧食絕乏，越人擊之，秦兵大敗。秦乃使尉佗將卒以戍越?！?9〕當(dāng)是時，秦禍北構(gòu)于胡，〔20〕南掛于越，〔21〕宿兵無用之地，〔22〕進(jìn)而不得退。行十余年，丁男被甲，〔23〕丁女轉(zhuǎn)輸，〔24〕苦不聊生，自經(jīng)于道樹，死者相望。及秦皇帝崩，〔25〕天下大叛。陳勝、吳廣舉陳，〔26〕武臣、張耳舉趙，〔27〕項(xiàng)梁舉吳，〔28〕田儋舉齊，〔29〕景駒舉郢，〔30〕周市舉魏，〔31〕韓廣舉燕，〔32〕窮山通谷豪士并起，〔33〕不可勝載也。然皆非公侯之后，非長官之吏也。無尺寸之勢，起閭巷，〔34〕杖棘矜，〔35〕應(yīng)時而皆動，不謀而俱起，不約而同會，壤長地進(jìn)，〔36〕至于霸王，〔37〕時教使然也?！?8〕秦貴為天子，富有天下，滅世絕祀者，〔39〕窮兵之禍也?！?0〕故周失之弱，秦失之彊，不變之患也。
【注釋】〔1〕“秦王”，指秦始皇?！?〕“主”，掌管?！?〕“壞”，破壞。〔4〕“銷”，銷毀、熔化?！?〕“虡”，音jù，懸掛鐘磬的支架。〔6〕“元元黎民”，善良的百姓?！?〕“更（音gēng）生”，獲得新生?！?〕“向使”，假使?！?〕“薄賦斂”，減少苛捐雜稅。〔10〕“徭（音yào）役”，力役、兵役、雜役的統(tǒng)稱。〔11〕“上”，通“尚”，崇尚?！昂V厚”，忠誠厚道?！?2〕“下”，輕視?！?3〕“進(jìn)”，進(jìn)用、升官。〔14〕“退”，被斥退?！?5〕“意廣心軼”，野心放肆，貪得無厭?！?6〕“辟地進(jìn)境”，開辟疆土，向外擴(kuò)充邊境?！?7〕“尉”，武官名?！皹谴俊?，水兵?！鞍僭健保孔迕?，分布于長江中下游以南地區(qū)，因部落眾多，故稱百越?！?8〕“鑿渠”，秦派監(jiān)祿在今廣西壯族自治區(qū)興安縣附近開鑿運(yùn)河，溝通湘、漓二水，后世稱為靈渠?！?9〕“戍越”，戍守南越?！?0〕“構(gòu)”，構(gòu)成?！?1〕“掛”，牽連?！?2〕“宿兵”，長期駐兵?！?3〕“被（音pī）甲”，身披盔甲?！?4〕“丁女”，成年女子?！?5〕“崩”，帝王死亡稱崩。〔26〕“舉”，起事?！瓣悺?，縣名。其地在今河南省淮陽縣。〔27〕“武臣”，陳縣人，陳勝部將。曾率軍攻趙，進(jìn)占邯鄲，自立為趙王。后被其部將李良?xì)⒑??！皬埗?，大梁（今河南開封市）人，戰(zhàn)國末為魏國外黃（今河南民權(quán)縣西北）縣令，秦末被陳勝任為校尉，從武臣略定趙地。武臣為趙王，他任丞相。后項(xiàng)羽封他為常山王。后投奔劉邦，被封為趙王?！摆w”，指趙國舊地?！?8〕“項(xiàng)梁”，下相（今江蘇省宿遷縣西南）人，出身楚國貴族。秦末在吳地起兵，后任陳勝的上柱國，率軍渡江西進(jìn)。陳勝失敗后，他立楚懷王孫心為王，自號武信君。后戰(zhàn)死于定陶（今山東定陶縣東南）?！皡恰?，縣名，其地在今江蘇省蘇州市。〔29〕“田儋”，狄縣（今山東省高青縣東南）人。齊國貴族。陳勝起義后，他殺死狄縣縣令起事，自立為齊王，攻占齊地。后被秦將章邯所殺?！褒R”，泛指戰(zhàn)國時齊國舊地?！?0〕“景駒”，楚國貴族。陳勝失敗后，被秦嘉等人立為楚王。后被項(xiàng)梁擊敗而死。“郢”，音yíng。戰(zhàn)國時楚國國都，其地在今湖北省宜城縣南?！?1〕“周市（音fú）”，魏國人，陳勝部將。奉命攻取魏地，擁立魏國貴族魏咎為魏王，自任魏相。后被章邯所殺?！拔骸保褐笐?zhàn)國時魏國舊地?！?2〕“韓廣”，秦末居趙。奉武臣之命攻取燕地，被當(dāng)?shù)睾缽?qiáng)勢力擁立為燕王。項(xiàng)羽立臧荼為燕王，改封他為遼東王，不服，被臧荼殺死?！?3〕“窮山通谷”，深山大谷?！?4〕“閭巷”，街巷，泛指民間。〔35〕“杖”，手持?！?6〕“壤長（音zhǎng）地進(jìn)”，地盤不斷擴(kuò)大。〔37〕“霸王”，諸侯之長為霸，統(tǒng)一天下者為王?！?8〕“時教”，當(dāng)時的政令教化。指秦代的暴政?！?9〕“滅世絕祀”，國家被滅亡，后嗣斷絕。〔40〕“窮兵”，窮兵黷武。
今欲招南夷，〔1〕朝夜郎，〔2〕降羌僰，〔3〕略州，〔4〕建城邑，深入匈奴，燔其蘢城，〔5〕議者美之。此人臣之利也，非天下之長策也。今中國無狗吠之驚，而外累于遠(yuǎn)方之備，靡敝國家，非所以子民也?！?〕行無窮之欲，甘心快意，結(jié)怨于匈奴，非所以安邊也?！?〕禍結(jié)而不解，兵休而復(fù)起，近者愁苦，遠(yuǎn)者驚駭，非所以持久也。今天下鍛甲砥劍，〔8〕橋箭累弦，〔9〕轉(zhuǎn)輸運(yùn)糧，未見休時，此天下之所共憂也。夫兵久而變起，事煩而慮生。今外郡之地或幾千里，〔10〕列城數(shù)十，形束壤制，〔11〕旁脅諸侯，〔12〕非公室之利也?！?3〕上觀齊晉之所以亡者，公室卑削，〔14〕六卿大盛也；下觀秦之所以滅者，嚴(yán)法刻深，欲大無窮也。今郡守之權(quán)，〔15〕非特六卿之重也；〔16〕地幾千里，非特閭巷之資也；甲兵器械，非特棘矜之用也：以遭萬世之變，〔17〕則不可稱諱也。〔18〕 【注釋】〔1〕“南夷”，指西南地區(qū)的各部族，分布在今云南、貴州、四川部分地區(qū)。〔2〕“朝”，使之來朝拜?！耙估伞保艊?。其地在今貴州西部及北部、云南東北部、四川南部部分地區(qū)?！?〕“羌”，部族名。居住在今甘肅河西走廊祁連山區(qū)、青海省和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南部、四川北部?！皟k”，音bó，部族名。分布在今云南省東部和四川南部。〔4〕“（音huì）州”，地區(qū)名。穢、貊人居住地，在今東北地區(qū)至朝鮮半島一帶?！?〕“燔”，音fán，焚燒?！疤d城”，又作“龍城”、“龍庭”，匈奴祭天、大會諸部的場所。其地在今蒙古人民共和國和碩柴達(dá)木湖附近?！?〕“子民”，養(yǎng)育百姓?！?〕“安邊”，安定邊境。〔8〕“鍛甲”，打造盔甲?！绊苿Α保??！?〕“橋箭”，“橋”通“矯”，矯正箭桿?！袄巯摇保酃??！?0〕“幾”，音jī，將近?！?1〕“形柬壤制”，利用山川形勢和土地范圍來控制境內(nèi)百姓?！?2〕“旁脅諸侯”，威脅附近的諸侯王國?！?3〕“公室”，本指諸侯的家族或政權(quán)，此處指朝廷?！?4〕“卑削”，地位降低、力量削弱。〔15〕“郡守”，郡的最高行政長官?！?6〕“非特”，不只?！?7〕“萬世之變”，猶言千古之變，即千古未有的變亂?！?8〕“稱諱”，諱言。
書奏天子，天子召見三人，謂曰：“公等皆安在？何相見之晚也！”于是上乃拜主父偃、徐樂、嚴(yán)安為郎中?！?〕偃數(shù)見，上疏言事，詔拜偃為謁者，〔2〕遷為中大夫?！?〕一歲中四遷偃。
【注釋】〔1〕“郎中”，官名。負(fù)責(zé)宮廷的車、騎、門戶，內(nèi)充侍衛(wèi)，外從作戰(zhàn)，為郎中令屬官。〔2〕“謁者”，官名。掌賓贊受事，屬郎中令?！?〕“遷”，升遷。“中大夫”，官名。掌議論，備顧問，屬郎中令。后改為光祿大夫。
偃說上曰：〔1〕“古者諸侯不過百里，〔2〕強(qiáng)弱之形易制?！?〕今諸侯或連城數(shù)十，地方千里，緩則驕奢易為淫亂，急則阻其彊而合從以逆京師?！?〕今以法割削之，則逆節(jié)萌起，〔5〕前日晁錯是也?！?〕今諸侯子弟或十?dāng)?shù)，而適嗣代立，〔7〕余雖骨肉，無尺寸地封，則仁孝之道不宣。〔8〕愿陛下令諸侯得推恩分子弟，〔9〕以地侯之?！?0〕彼人人喜得所愿，上以德施，實(shí)分其國，不削而稍弱矣?！庇谑巧蠌钠溆?jì)。又說上曰：“茂陵初立，〔11〕天下豪杰并兼之家，亂眾之民，皆可徙茂陵，內(nèi)實(shí)京師，外銷奸猾，此所謂不誅而害除。”上又從其計(jì)。
【注釋】〔1〕“說”，音shuì，勸說?！?〕“諸侯不過百里”，按周朝制度，諸侯的疆土方圓不超過百里?！?〕“形”，形勢，局面?！?〕“阻”，依仗。“合從”，即合縱，聯(lián)合起來。“逆”，叛逆、對抗?！熬煛?，都城，這里指朝廷。〔5〕“逆節(jié)萌起”，像竹子拔節(jié)一樣，萌生叛逆念頭?！?〕“前日”，昔日?！瓣隋e”，潁川郡（今河南省中南部）人。習(xí)法家學(xué)說。景帝時，任御史大夫，主張削弱諸侯王的勢力，加強(qiáng)中央集權(quán)，景帝采納他的建議。吳楚七國以“誅晁錯，清君側(cè)”為名發(fā)動叛亂，景帝被迫殺晁錯。事詳本書《袁盎晁錯列傳》?！?〕“適（音dí）嗣”，嫡長子，正妻所生的長子。“代立”，世代繼位?！?〕“宣”，暢揚(yáng)?！?〕“得”，得以、可以?！巴贫鳌?，推廣恩德?！?0〕“侯”，封侯?！?1〕“茂陵”，武帝陵、縣名。漢武帝建元二年（公元前一三九年）在槐里（今陜西興平縣東南）茂鄉(xiāng)修建茂陵，并設(shè)縣。此指茂陵縣。
尊立衛(wèi)皇后，〔1〕及發(fā)燕王定國陰事，〔2〕蓋偃有功焉。大臣皆畏其口，賂遺累千金?！?〕人或說偃曰：“太橫矣?！敝鞲冈唬骸俺冀Y(jié)發(fā)游學(xué)四十余年，〔4〕身不得遂，〔5〕親不以為子，〔6〕昆弟不收，〔7〕賓客棄我，我厄日久矣?！?〕且丈夫生不五鼎食，〔9〕死即五鼎烹耳。吾日暮途遠(yuǎn)，〔10〕故倒行暴施之?！薄?1〕 【注釋】〔1〕“衛(wèi)皇后”，漢武帝皇后衛(wèi)子夫，河?xùn)|平陽（今山西省臨汾市西南）人。初為平陽公主家的歌女，后入宮，生戾太子，被立為皇后。巫蠱之禍起，戾太子舉兵誅江充，兵敗自殺。衛(wèi)皇后被廢，亦自殺?！?〕“發(fā)”，揭發(fā)?！把嗤醵▏?，劉定國承襲祖爵為燕王，荒淫亂倫，與父妾及三個女兒通奸，又奪弟妻為妾，被人告發(fā)，畏罪自殺。“陰事”，背地干的壞事。〔3〕“賂遺（音wèi）”，賄賂送禮?！袄邸?，累計(jì)?！扒Ы稹保Ы稂S金。漢代以黃金一斤（合今二百二十二點(diǎn)七三克）為一金?！?〕“結(jié)發(fā)”，古代男孩成童時，頭發(fā)上梳結(jié)為髻。指少年時?！?〕“遂”，順意。〔6〕“親不以為子”，父母不把我當(dāng)兒子看待?！?〕“昆弟不收”，兄弟也不收留?！?〕“厄”，窮困?！?〕“五鼎食”，古代貴族列五鼎而食，五鼎分盛五種肉食。鼎為古代炊具、禮器，陶制或銅制。〔10〕“日暮途遠(yuǎn)”，借指年老而要做的事情還很多?！?1〕“倒行暴施”，逆常規(guī)而行，急促行事。
偃盛言朔方地肥饒，外阻河，〔1〕蒙恬城之以逐匈奴，〔2〕內(nèi)省轉(zhuǎn)輸戍漕，〔3〕廣中國，滅胡之本也。上覽其說，下公卿議，〔4〕皆言不便。公孫弘曰：“秦時常發(fā)三十萬眾筑北河，終不可就，已而棄之。”主父偃盛言其便，上竟用主父計(jì)，立朔方郡?！?〕 【注釋】〔1〕“阻河”，憑借黃河?！?〕“城”，筑城?！?〕“戍漕”，水運(yùn)邊防軍需品?！?〕“下”，皇帝交下?！?〕“立朔方郡”，事在元朔二年（公元前一二七年）。
元朔二年，主父言齊王內(nèi)淫佚行僻，〔1〕上拜主父為齊相?！?〕至齊，遍召昆弟賓客，散五百金予之，數(shù)之曰：〔3〕“始吾貧時，昆弟不我衣食，〔4〕賓客不我內(nèi)門；〔5〕今吾相齊，諸君迎我或千里。吾與諸君絕矣，毋復(fù)入偃之門！”乃使人以王與姊奸事動王，〔6〕王以為終不得脫罪，恐效燕王論死，〔7〕乃自殺。有司以聞。〔8〕 【注釋】〔1〕“齊王”，劉次景承襲祖爵繼為齊王?！皟?nèi)”，內(nèi)行，指私生活。“淫佚”，荒淫恣肆?！靶衅А?，行為邪僻。按：主父偃揭發(fā)齊王，也出于個人恩怨。據(jù)本書《齊悼惠王世家》，主父偃欲嫁女于齊王，遭齊王之母紀(jì)太后堅(jiān)拒。于是主父偃言于武帝，以為齊地人眾物饒，非皇子、親弟不得封于齊，且揭發(fā)齊王與其姊淫亂。武帝令主父偃為齊相，究治其事。齊王畏罪自殺?！?〕“相”，諸侯王國的最高行政長官，職位相當(dāng)于太守，由朝廷委派，對諸侯王起監(jiān)督作用。〔3〕“數(shù)”，音shǔ，責(zé)備?！?〕“不我衣食（音sì）”，不給我衣食?！?〕“不我內(nèi)（音nà）門”，不讓我進(jìn)門?！?〕“動”，觸動。這里指威嚇?！?〕“效”，像……一樣?！?〕“有司”，古代設(shè)官分職，各有專司，因稱相應(yīng)官吏為有司。“以聞”，把此事上報朝廷。
主父始為布衣時，〔1〕嘗游燕、趙，及其貴，發(fā)燕事。趙王恐其為國患，〔2〕欲上書言其陰事，〔3〕為偃居中，〔4〕不敢發(fā)。及為齊相，出關(guān)，〔5〕即使人上書，告言主父偃受諸侯金，以故諸侯子弟多以得封者。及齊王自殺，上聞大怒，以為主父劫其王令自殺，〔6〕乃征下吏治。〔7〕主父服受諸侯金，〔8〕實(shí)不劫王令自殺。上欲勿誅，是時公孫弘為御史大夫，乃言曰：“齊王自殺無后，國除為郡，入漢，主父偃本首惡，陛下不誅主父偃，無以謝天下。”乃遂族主父偃?！?〕 【注釋】〔1〕“布衣”，平民百姓?！?〕“趙王”，劉彭祖，景帝子，初封廣川王，后徙封趙王。其為人巧佞刻毒，好法律，詭辯以害人，趙相多被其陷害?！?〕“上書”，上奏朝廷?！?〕“為”，因?yàn)椤！熬又小?，在中央任職?！?〕“出關(guān)”，出函谷關(guān)東行任職?！?〕“劫”，脅迫。〔7〕“征下吏治”，朝廷把主父偃召回，交法官治罪?！?〕“服”，承認(rèn)。〔9〕“族”，滅族。古代的一種酷刑。一人有罪，誅滅家族。
主父方貴幸時，〔1〕賓客以千數(shù)，及其族死，無一人收者，唯獨(dú)洨孔車收葬之?！?〕天子后聞之，以為孔車長者也?！?〕 【注釋】〔1〕“貴幸”，地位高貴，得到皇帝的寵愛。〔2〕“洨”，縣名。其地在今安徽省固鎮(zhèn)縣東。“孔車”，人名。其事跡不詳?！?〕“長者”，忠厚老實(shí)人。
太史公曰：公孫弘行義雖修，〔1〕然亦遇時。漢興八十余年矣，上方鄉(xiāng)文學(xué)，〔2〕招俊乂，〔3〕以廣儒墨，〔4〕弘為舉首?！?〕主父偃當(dāng)路，〔6〕諸公皆譽(yù)之，〔7〕及名敗身誅，士爭言其惡。悲夫！
【注釋】〔1〕“行義”，品行?！毙蕖?，善、美好?！?〕“鄉(xiāng)”，通“向”，注重。“文學(xué)”，文獻(xiàn)經(jīng)典?！?〕“俊乂（音yì）”，才能杰出的人?！?〕“儒墨”，儒家和墨家，春秋戰(zhàn)國時孔子和墨子創(chuàng)立的兩大學(xué)派?！?〕“舉首”，策試的第一名?！?〕“當(dāng)路”，當(dāng)權(quán)。〔7〕“譽(yù)之”，稱譽(yù)他。
太皇太后詔大司徒大司空：〔1〕“蓋聞治國之道，富民為始；富民之要，在于節(jié)儉?！缎⒔?jīng)》曰‘安上治民，莫善于禮’?！?〕‘禮，與奢也寧儉’。〔3〕昔者管仲相齊桓，〔4〕霸諸侯，有九合一匡之功，〔5〕而仲尼謂之不知禮，〔6〕以其奢泰侈擬于君故也?！?〕夏禹卑宮室，〔8〕惡衣服，〔9〕后圣不循?！?0〕由此言之，治之盛也，德優(yōu)矣，莫高于儉。儉化俗民，則尊卑之序得，而骨肉之恩親，爭訟之原息?！?1〕斯乃家給人足，刑錯之本也歟？〔12〕可不務(wù)哉！〔13〕夫三公者，百寮之率，〔14〕萬民之表也。未有樹直表而得曲影者也。孔子不云乎，‘子率而正，孰敢不正’。〔15〕‘舉善而教不能則勸’?！?6〕維漢興以來，〔17〕股肱宰臣身行儉約，〔18〕輕財重義，較然著明，〔19〕未有若故丞相平津侯公孫弘者也。位在丞相而為布被，脫粟之飯，不過一肉。故人所善賓客皆分奉祿以給之，無有所余。誠內(nèi)自克約而外從制?！?0〕汲黯詰之，乃聞于朝，此可謂減于制度而可施行者也?！?1〕德優(yōu)則行，否則止，與內(nèi)奢泰而外為詭服以釣虛譽(yù)者殊科。〔22〕以病乞骸骨，孝武皇帝即制曰〔23〕‘賞有功，褒有德，善善惡惡，君宜知之。其省思慮，存精神，輔以醫(yī)藥’。賜告治病，牛酒雜帛。居數(shù)月，有瘳，視事。至元狩二年，竟以善終于相位。夫知臣莫若君，此其效也。弘子度嗣爵，后為山陽太守，坐法失侯。夫表德章義，〔24〕所以率俗厲化，〔25〕圣王之制，不易之道也。其賜弘后子孫之次當(dāng)為后者爵關(guān)內(nèi)侯，〔26〕食邑三百戶，〔27〕征詣公車，〔28〕上名尚書，〔29〕朕親臨拜焉。”〔30〕 【注釋】〔1〕這段文字是漢平帝元始年間（公元三年前后）王元后的詔書，后人附錄于此。太皇太后是皇帝的祖母。王元后即漢元帝皇后、成帝生母、平帝祖母王政君。她經(jīng)歷元、成、哀、平四朝，又把朝政大權(quán)委任侄子王莽，從而篡漢?！按笏就健?，漢哀帝時罷丞相，置大司徒，與大司馬、大司空并稱三公。此時大司徒為馬宮。“大司空”，成帝改御史大夫?yàn)榇笏究眨降蹠r一度恢復(fù)舊稱，后再改為大司空。這時的大司空為甄豐?！?〕“《孝經(jīng)》”，儒家經(jīng)典之一，十八章。孔門后學(xué)所作，宏揚(yáng)封建孝道及宗法思想?！鞍采现蚊瘢朴诙Y”，出于《孝經(jīng)·廣要道章》，為孔子的言論?！?〕“禮，與奢也寧儉”，語出《論語·八佾》，作“禮，與其奢也，寧儉”。〔4〕“齊桓”，即齊桓公?！?〕“九合一匡之功”，多次會盟諸侯，匡正天下的功勞。語本《論語·憲問》：“管仲相桓公，霸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賜。”“九”為多次之意。古文獻(xiàn)中的“九”，多為泛指多數(shù)、多次，不必拘泥為“九”?！?〕“仲尼”，孔子字仲尼。“謂之不知禮”，《論語·八佾》：“管氏而知禮，孰不知禮！”〔7〕“泰”，通“太”，過分?？鬃右詾?，管仲“樹塞門”、“有反坫”、“有三歸”，都是越禮行為。見《論語·八佾》?！?〕“卑”，卑下低矮。〔9〕“惡衣服”，穿粗劣衣服?！?0〕“后圣”，指后世帝王?！?1〕“爭訟”，因爭執(zhí)而告狀?！?2〕“本”，根本?！?3〕“可不”，怎能不?！?4〕“寮”，通“僚”?！奥省保ā皫洝?，首長?！?5〕“子率而正，孰敢不正”，語本《論語·顏淵》：“季康子問政于孔子?？鬃訉υ唬骸撸?。子帥以正，孰敢不正！’”〔16〕“舉善教不能則勸”，語出《論語·為政》：“季康子問使民敬忠以勸如之何。子曰：‘臨之以莊則敬，孝慈則忠，舉善而教不能則勸?！币鉃椋禾岚魏萌?，教育能力弱的人，百姓自然會互相勸勉。〔17〕“維”，發(fā)語詞，無義?！?8〕“股肱（音gōng）宰臣”，帝王左右得力的宰輔大臣。股肱，大腿為股，胳膊為肱。〔19〕“較然著明”，明顯突出?！?0〕“克約”，克制約束?！皬闹啤?，遵從制度?！?1〕“減于制度”，低于制度規(guī)定的標(biāo)準(zhǔn)?！?2〕“詭服”，外表假裝節(jié)儉?！笆饪啤?，不是同一品類?！?3〕“制”，帝王的命令。此處用為動詞。〔24〕“表”，表揚(yáng)?！罢隆?，通“彰”，表彰。〔25〕“率”表率?！皡柣?，激勵風(fēng)化?！?6〕“弘后子孫之次當(dāng)為后者”，意為：公孫弘的子孫按次序應(yīng)當(dāng)作為繼承人的?！瓣P(guān)內(nèi)侯”，秦漢二十等爵的十九級，位在徹（通）侯之下。一般封有食邑若干戶。〔27〕“食邑”，又稱采邑，卿大夫的封地，按戶收其賦稅而食，故稱食邑?！?8〕“詣”，音yì，前往。“公車”，官名，亦為官署名。公車司馬令，屬衛(wèi)尉，掌宮殿司馬門，及宮殿夜間巡邏。凡天下吏民上書、四方貢獻(xiàn)及征詣公車者，都?xì)w它管理。辦公署也稱公車。〔29〕“上名”，提名上報?！吧袝保倜?，戰(zhàn)國時置，又稱掌書，少府屬官。漢武帝提高皇權(quán)，因尚書在皇帝左右辦事，掌管文書奏章，地位逐漸重要。漢成帝時設(shè)尚書，員五人，有四丞，開始分常侍、二千石、民、客四曹，備掌公卿、郡國二千石、吏民上書及外國夷狄之事。后世發(fā)展為六部尚書?！?0〕“拜”，封拜，授予官爵。
班固稱曰：〔1〕公孫弘、卜式、兒寬皆以鴻漸之翼困于燕雀，〔2〕遠(yuǎn)跡羊豕之間，〔3〕非遇其時，焉能致此位乎？是時漢興六十余載，〔4〕海內(nèi)乂安，〔5〕府庫充實(shí)，而四夷未賓，〔6〕制度多闕，〔7〕上方欲用文武，〔8〕求之如弗及。始以蒲輪迎枚生，〔9〕見主父而嘆息?！?0〕群臣慕向，〔11〕異人并出。〔12〕卜式試于芻牧，〔13〕弘羊擢于賈豎，〔14〕衛(wèi)青奮于奴仆，〔15〕日出于降虜，〔16〕斯亦曩時版筑飯牛之朋矣?！?7〕漢之得人，于茲為盛。儒雅則公孫弘、董仲舒、兒寬，篤行則石建、石慶，〔18〕質(zhì)直則汲黯、卜式，推賢則韓安國、鄭當(dāng)時，〔19〕定令則趙禹、張湯，〔20〕文章則司馬遷、相如，〔21〕滑稽則東方朔、枚皋，〔22〕應(yīng)對則嚴(yán)助、朱買臣，〔23〕歷數(shù)則唐都、落下閎，〔24〕協(xié)律則李延年，〔25〕運(yùn)籌則桑弘羊，〔26〕奉使則張騫、蘇武，〔27〕將帥則衛(wèi)青、霍去病，〔28〕受遺則霍光、金日?！?9〕其余不可勝紀(jì)。是以興造功業(yè)，〔30〕制度遺文，〔31〕后世莫及。孝宣承統(tǒng)，〔32〕纂修洪業(yè)，〔33〕亦講論《六藝》，〔34〕招選茂異，〔35〕而蕭望之、梁丘賀、夏侯勝、韋玄成、嚴(yán)彭祖、尹更始以儒術(shù)進(jìn)，〔36〕劉向、王褒以文章顯?！?7〕將相則張安世、趙充國、魏相、邴吉、于定國、杜延年，〔38〕治民則黃霸、王成、龔遂、鄭弘、邵信臣、韓延壽、尹翁歸、趙廣漢之屬，〔39〕皆有功跡見述于后。累其名臣，〔40〕亦其次也?！?1〕 【注釋】〔1〕“班固”，東漢史學(xué)家、文學(xué)家，字孟堅(jiān)，扶風(fēng)（今陜西咸陽東北）人。繼其父班彪完成《史記后傳》。后任蘭臺令史，轉(zhuǎn)遷為郎，典校秘書。奉詔完成其父所著書，歷二十余年，修成《漢書》。繼司馬遷之后，整齊了紀(jì)傳體史書的形式，并開創(chuàng)了“包舉一代”的斷代史體例。又著有《兩都賦》。曾從大將軍竇憲攻匈奴，為中護(hù)軍。后竇憲因擅權(quán)被殺，班固受牽連，死于獄中?！胺Q曰”，以下這段文字是班固《漢書·公孫弘卜式兒寬傳》的傳贊，后人移寫于此?！?〕“卜式”，西漢河南人，畜牧主出身。屢以家財捐助政府，武帝任其為中郎。后封關(guān)內(nèi)侯，官御史大夫。以反對鹽鐵專賣，不久被貶為太子太傅?！皟簩挕保鳚h千乘（今山東省高青縣北）人。治《尚書》，為孔安國弟子。元鼎四年（公元前一一三年）任左內(nèi)史。在任數(shù)年間，勸農(nóng)業(yè)，緩刑罰，并負(fù)責(zé)在鄭國渠上流開六條小渠，稱為六輔渠。后任御史大夫，與司馬遷共同制定“太初歷”?！傍櫇u之翼”，鴻雁奮飛的翅膀，比喻才能非凡。“燕雀”，泛指小鳥。這里比喻才能庸劣之輩?！?〕“遠(yuǎn)跡羊豕之間”，指混跡于豬羊之間。公孫弘曾在海濱放豬，卜式曾入山牧羊?！?〕“漢興六十余載”，指漢王劉邦元年（公元前二○六年）至漢武帝即位（公元前一四○年），其間六十余年?！?〕乂安”，安定?！?〕“四夷”，指漢朝周邊的部族?！百e”，歸服、順從。〔7〕“闕”，通“缺”，不健全?！?〕“文武”，指有文武才能的人?！?〕“蒲輪”，用蒲草裹車輪，使車不震動。古時征聘賢士時用之?！懊渡?，即枚乘，西漢辭賦家，字叔，淮陰（今江蘇淮陰市）人。初為吳王劉濞郎中，勸吳王勿反，不聽，遂去為梁孝王客。吳楚七國反時，他又上書規(guī)勸吳王。武帝即位后，以安車蒲輪征入京，死于途中。著賦九篇，今存《七發(fā)》等三篇?！?0〕“主父”，即主父偃?！皣@息”，感嘆，這里指武帝感嘆主父偃等人的才能。〔11〕“慕向”，羨慕向往?！?2〕“異人”，有特殊才能的人。〔13〕“試”，用，任用。“芻牧”，割草放牧?！?4〕“弘羊”，即桑弘羊，西漢政治家，洛陽人。出身商人家庭。武帝時任治粟都尉，領(lǐng)大司農(nóng)，掌管租稅錢谷鹽鐵和國家財政收支。制定推行鹽鐵和酒類專賣制度，設(shè)立平準(zhǔn)、均輸機(jī)構(gòu)控制全國商品，打擊富商大賈勢力，增加國家財賦。主張抗擊匈奴，反對和親。曾組織六十萬人屯墾，以防御匈奴。昭帝初年，他與霍光、金日共同輔政，任御史大夫。始元六年（公元前八一年）召開鹽鐵會議，他堅(jiān)持鹽鐵官營政策。次年，被指控與上官桀謀廢昭帝，被殺?！百Z（音gǔ）豎”，對商人的蔑稱?！?5〕“奮于奴仆”，從奴仆中奮起?！?6〕“日”，即金日，字翁叔。本為匈奴休屠王太子，武帝時從昆邪王歸漢，任馬監(jiān)，遷侍中。昭帝即位，與霍光、桑弘羊受遺詔輔政，封為秺侯?！敖堤敗?，投降的匈奴人?！?7〕“曩（音nǎng）時”，以往?！鞍嬷保阅景逯翞閴?。相傳商王武丁的大臣傅說，原為版筑奴隸，后被武丁重用?！帮埮！?，喂牛。春秋時虞國大夫百里奚，虞亡被晉所虜，以陪嫁的奴隸入秦，以喂牛之說引起秦穆公的重視。后入楚，秦穆公用五張羊皮把他贖回，任為大夫，因而稱為五羖大夫。與蹇叔、由余等輔佐穆公建立霸業(yè)?！芭蟆保?。〔18〕“篤行”，品德淳厚。“石建”，溫縣（今屬河南省）人。萬石君石奮長子，其姑為高帝美人；其父以恭謹(jǐn)為近侍官，文、景兩朝為高官。石氏一門，以“馴行孝謹(jǐn)”官至二千石者五人，故石奮稱為萬石君。石建于武帝初任郎中令?！笆瘧c”，石奮少子，武帝時任御史大夫、丞相。恭謹(jǐn)有余而無甚建樹?！?9〕“推賢”，推薦賢能。“韓安國”，梁國成安（今河南省民權(quán)縣東北）人，字長孺。武帝時曾任御史大夫、衛(wèi)尉。韓安國推薦的人物，皆廉潔賢能之士，他所薦舉的壺遂、臧固、郅他，都是天下名士?！班嵁?dāng)時”，字莊，陳縣（今河南淮陽縣）人。武帝時，任右內(nèi)史、大農(nóng)令等官。他禮賢下士，舉才俊，不遺余力?！?0〕“定令”，制定律令?！摆w禹”，斄（音tāi，今陜西省武功縣西）人。武帝時曾任官廷尉。曾奉詔與張湯編訂律令。居官不受請托，執(zhí)法失之酷急?！皬垳保帕辏ń耜兾魇∥靼彩袞|南）人。武帝時曾任廷尉、御史大夫等官。建議鑄造白金及五銖錢，并支持鹽鐵官營政策，制訂告緡令，打擊富商大賈。曾和趙禹共同編訂律令。撰有《越宮律》二十七篇?！?1〕“司馬遷”，行事見本書前言及《太史公自序》。“司馬相如”，西漢辭賦家。字長卿，成都人。景帝時為武騎常侍，武帝時因所作《子虛賦》被武帝賞識，任郎官。曾奉使西南，后為孝文園令。其辭賦后人輯為《司馬文園集》?！?2〕“滑（音gǔ）稽”，言詞詼諧幽默，流暢無滯，宛轉(zhuǎn)自如。與現(xiàn)代漢語中之滑稽，義有區(qū)別。“東方朔”，西漢文學(xué)家，平原厭次（今山東惠民）人，字曼倩。武帝時為太中大夫。性詼諧滑稽，善辭賦?！懊陡蕖保冻酥?。武帝時為郎，以下筆快捷為時人所稱。有賦一百余篇，今多不傳?！?3〕“應(yīng)（音yìng）對”，對答?！皣?yán)助”，本姓莊，避明帝諱改為嚴(yán)。會稽郡吳（今江蘇吳縣）人。武帝時以對策合帝意，擢為中大夫。后任會稽太守、侍中。因與淮南王劉安交結(jié)，被牽連受刑而死。善應(yīng)對，有辯才，又長于文辭，曾作賦數(shù)十篇。〔24〕“歷數(shù)”，天文歷算之學(xué)?！疤贫肌?，西漢天文歷法學(xué)家。祖先為楚國史官。武帝太初元年（公元前一○四年）參與修《太初歷》?！奥湎麻b”，落下為復(fù)姓，字長公，巴郡閬中（今屬四川）人。精天文歷算。武帝時征為太史待詔，與司馬遷、鄧平、唐都共創(chuàng)《太初歷》，又造渾儀，以觀天象?！?5〕“協(xié)律”，校正樂律?！袄钛幽辍?，漢代音樂家，中山（郡治今河北定縣）人。樂工出身，父母兄弟亦均為樂工。善歌，又善度新曲。武帝時，任協(xié)律都尉，為《漢郊祀歌》配樂，又仿西域《摩訶兜勒》曲，作“新聲”二十八解，用于軍中，稱“橫吹曲”?！?6〕“運(yùn)籌”，策劃謀略。〔27〕“張騫”，兩漢外交家，漢中成固（今屬陜西）人。官大行，封博望侯。武帝初，奉命出使大月氏，相約夾攻匈奴。他越過蔥嶺，親歷大宛、康居、大月氏、大夏等地。元朔三年（公元前一二六年）方歸漢，在外共十三年。途中曾被匈奴扣留，前后達(dá)十一年。元狩四年（公元前一一九年）又奉命出使烏孫，并派副使出使大夏、康居、安息等地?！疤K武”，字子卿，西漢杜陵（今陜西西安市東南）人。天漢元年（公元前一○○年）奉命赴匈奴被扣留，遷之北海（今貝加爾湖）邊牧羊。堅(jiān)持十九年不屈。始元六年（公元前八一年），因匈奴與漢和好，才回朝?！?8〕“霍去病”，西漢名將，河?xùn)|平陽（今山西省臨汾市西南）人。官至驃騎將軍，封冠軍侯。元狩二年（公元前一二一年），兩次大敗匈奴，控制了河西地區(qū)，打開通往西域的道路。元狩四年，又和衛(wèi)青共同擊敗匈奴主力。漢武帝要為他建造府第，他拒絕說：“匈奴未滅，無以家為?！彼昂罅纬鰮粜倥獬诵倥珜h王朝的威脅?！?9〕“受遺”，接受遺命，輔佐新主。“霍光”，西漢大臣，字子孟，河?xùn)|平陽人，霍去病的異母弟。武帝時為奉車都尉。昭帝年幼即位，他與桑弘羊等受武帝遺命輔政，任大司馬大將軍，封博陸侯。昭帝死后，迎立昌邑王劉賀為帝，不久即廢，又迎立宣帝，前后執(zhí)政凡二十年。執(zhí)政期間，輕徭薄賦，有助于發(fā)展生產(chǎn)。〔30〕“興造功業(yè)”，建功立業(yè)?！?1〕“遺文”，遺留下來的文物典籍?！?2〕“孝宣”，即漢宣帝劉詢，武帝曾孫，少年避禍，生長民間。昭帝死，被霍光擁立，公元前七四年至公元前四九年在位，號稱中興?！?3〕“纂修”，繼承發(fā)揚(yáng)?！昂闃I(yè)”，漢朝的盛世大業(yè)?！?4〕“六藝”，即六經(jīng)，包括《詩》、《書》、《禮》、《樂》、《易》、《春秋》等六仲儒家經(jīng)典?！?5〕“茂異”，才能優(yōu)秀的人才。〔36〕“蕭望之”，西漢大臣，字長倩，東海蘭陵（今山東省蒼山縣西南）人，徙杜陵。宣帝時，歷任左馮翊、大鴻臚、太子太博等官。甘露三年（公元前五一年），主持石渠閣會議，評議儒生對《五經(jīng)》同異的意見。后遭宦官弘恭、石顯等排擠，被迫自殺?！傲呵鹳R”，字長翁，瑯邪諸（今山東諸城）人。西漢今文《易》學(xué)“梁丘學(xué)”的開創(chuàng)者。曾從京房、田王孫學(xué)《易》。歷官太中大夫、給事中、少府。其子梁丘臨能傳其學(xué)。宣帝時，選派多人從臨學(xué)《易》，梁丘學(xué)立為博士。著作已佚，清人輯有《周易梁丘氏章句》一卷?！跋暮顒佟?，字長公，東平（今山東省汶上縣附近）人。西漢今文尚書“大夏侯學(xué)”的開創(chuàng)者。歷官長信少府、太子太傅。從夏侯始昌、歐陽生學(xué)今文《尚書》，稱“大夏侯”。宣帝時，立為博士。以陰陽災(zāi)異推論時政得失。“韋玄成”，字少翁，魯國鄒（今山東鄒縣東南）人。韋賢少子。宣帝時，以明經(jīng)累官至太常，襲父扶陽侯爵，曾與蕭望之參加石渠閣論經(jīng)會議。后任少府、太子太傅、御史大夫，至丞相?！皣?yán)彭祖”，字公子，東海下邳（今江蘇邳縣西南）人。西漢公羊春秋嚴(yán)氏學(xué)的創(chuàng)立者。從大儒眭孟學(xué)《公羊春秋》，宣帝立為博士。歷官河南、東郡太守，左馮翊、太子太傅。“尹更始”，西漢經(jīng)學(xué)家，字翁君，汝南（今河南上蔡西南）人。從蔡千秋學(xué)《谷梁春秋》。宣帝時為議郎，參加議經(jīng)大會。后為諫大夫、長樂戶將。又習(xí)《春秋左氏傳》，傳子咸及翟方進(jìn)、房風(fēng)?！?7〕“劉向”，本名更生，字子政，西漢經(jīng)學(xué)家、目錄學(xué)家、文學(xué)家，沛（今江蘇沛縣）人。漢皇族楚元王劉交的四世孫。治《春秋谷梁傳》。曾任諫大夫、宗正等。用陰陽災(zāi)異附會時政，屢次上書劾奏外戚專權(quán)。成帝時任光祿大夫，終中壘校尉。曾校閱群書，撰成《別錄》，是我國最早的目錄學(xué)著作。所作《九嘆》等辭賦三十三篇，大都亡佚。明人輯有《劉中壘集》。另有《洪范五行傳》、《新序》、《說苑》、《列女傳》等，今存。又有《五經(jīng)通義》，已佚，清人輯存一卷?！巴醢保肿訙Y，蜀資中（今四川資陽）人。西漢辭賦家。宣帝時為諫大夫，以辭賦著稱。又有《僮約》一篇，從一個側(cè)面反映出當(dāng)時奴隸所受的殘酷虐待。明人輯有《王諫議集》?！?8〕“張安世”，西漢大臣，字子儒，杜陵人，張湯之子。昭帝時，任右將軍、光祿勛，封富平侯。昭帝死，與大將軍霍光定策立宣帝，為大司馬。他擁有家童七百人，從事手工業(yè)生產(chǎn)，財富超過霍光。“趙充國”，西漢大將，字翁孫，隴西上邽（今甘肅天水西南）人。熟悉匈奴和羌族情況，武帝、昭帝時，率軍反擊匈奴，勇敢善戰(zhàn)，任后將軍。宣帝時，封為營平侯。后與羌族作戰(zhàn)，在西北屯田，對當(dāng)?shù)剞r(nóng)業(yè)生產(chǎn)的發(fā)展起了促進(jìn)作用?！拔合唷保鳚h大臣，字弱翁，濟(jì)陰定陶（今山東定陶西北）人，徙平陵（今陜西咸陽西北）。舉賢良，為茂陵令。后遷河南太守，抑制豪強(qiáng)勢力。宣帝時任大司農(nóng)、御史大夫、丞相，封高平侯。主張整頓吏治，考核實(shí)效。“邴吉”，也作丙吉，西漢大臣，字少卿，魯國（今山東曲阜）人。本為魯獄吏，累遷廷尉監(jiān)，治巫蠱之獄，曾救護(hù)宣帝。后任大將軍霍光長史，建議迎立宣帝。封博陽侯，任丞相。“于定國”，西漢大臣，字曼倩，東海郯縣（今山東郯城西南）人。初為獄吏、郡決曹。宣帝時，任廷尉，決獄謹(jǐn)慎，有疑者皆從輕處理，時稱寬平，當(dāng)時稱頌他“決疑平法”。后為丞相，封西平侯。“杜延年”，字幼公，南陽杜衍（今河南南陽市西南）人。御史大夫杜周少子。明法律。昭帝時任校尉、諫大夫。告發(fā)上官桀、蓋主、燕王等合謀叛亂事，封建平侯。宣帝即位，出為北地、西河太守，入為御史大夫。他執(zhí)法寬平。〔39〕“黃霸”，西漢名臣，字次公，淮陽陽夏（今河南太康）人。宣帝時任揚(yáng)州刺史、潁川太守。為政外寬內(nèi)明。后為御史大夫、丞相，封建成侯。后世把他和龔遂作為“循史”的代表，稱為“龔黃”?！巴醭伞保灢辉?。為膠東國相，有能聲。地節(jié)三年（公元前六七年），宣帝下詔褒獎，封關(guān)內(nèi)侯。“龔遂”，字少卿，山陽南平陽（今山東鄒縣）人。初為昌邑王劉賀郎中令，勇于諍諫。宣帝時，渤?？じ浇鼮?zāi)荒，民眾起而反抗。他任渤海太守，開倉借糧，獎勵農(nóng)桑，獄訟減少，農(nóng)民歸田。后官水衡都尉。后世把他和黃霸稱為循吏的代表，號為“龔黃”?！班嵑搿保种汕?，泰山郡剛（今山東寧陽東北）人。好學(xué)明經(jīng)，精通律令。先后任南陽太守、淮陽相、右扶風(fēng)，所至有聲。元帝永光二年（公元前四二年）任御史大夫，因與京房私議朝政被免官，后自殺?！吧坌懦肌?，又作召信臣，字翁卿，九江壽春（今安徽壽縣）人。元帝時，歷任零陵、南陽太守。曾在南陽利用泉水開通溝渠，并筑堤閘數(shù)十處，以鉗盧陂最為著名。灌溉農(nóng)田三萬多頃，并訂立了灌溉用水制度。當(dāng)時人稱之為“邵父”。后任少府?！绊n延壽”，字長公，杜陵人。少為郡文學(xué)，后任潁川、東郡太守，治甚有名。繼為左馮翊。后遭誣劾，為宣帝所殺?！耙虤w”，字子兄，河?xùn)|平陽（今山西臨汾市西南）人。徒杜陵。少為獄小吏，通法律，善擊劍。以廉能數(shù)遷至弘農(nóng)都尉，征拜東海太守。誅殺豪強(qiáng)，殺惡霸許仲孫，郡內(nèi)大治。入為右扶風(fēng)，治如在東海時，京師畏其威嚴(yán)，扶風(fēng)大治，聲聞于朝?！摆w廣漢”，字子都，涿郡蠡吾（今河北蠡縣）人。少為郡吏、州從事。宣帝時，任潁川太守，誅殺豪強(qiáng)。遷京兆尹，執(zhí)法不避權(quán)貴，后被殺?！?0〕“累其名臣”，《漢書》作“參其名臣”?！皡ⅰ?，檢驗(yàn)。此句意謂考察這些名臣的行事。〔41〕“亦其次也”，謂比起武帝時的名臣來，稍差一些。
【注釋】〔1〕“丞相”，官名。此官始于戰(zhàn)國，為百官之長，亦稱相邦。秦以后為行政最高長官，輔佐皇帝，綜理全國政務(wù)。漢初稱為相，后改為丞相，與太尉、御史大夫合稱三公?！?〕“齊”，指漢初齊國舊境，今山東省大部地區(qū)?！扒彺▏保瑵h封國名，其地在今山東淄博、濰坊兩市間，都劇縣（今山東壽光縣南）?！把h”，在今山東省滕縣南?！?〕“獄吏”，管理監(jiān)獄的小吏?！?〕“海上”，海邊?！?〕“《春秋》”，儒家經(jīng)典之一，據(jù)傳系孔子據(jù)魯國史編纂整理而成。記述魯隱公元年至魯哀公十四年（公元前七二二年至前四八一年）的史事，為編年體史書?！半s說”，各家解釋《春秋》的著述。
建元元年，〔1〕天子初即位，〔2〕招賢良文學(xué)之士。〔3〕是時弘年六十，征以賢良為博士?！?〕使匈奴，〔5〕還報，不合上意，上怒，以為不能，弘乃病免歸。
【注釋】〔1〕“建元”，漢武帝的第一個年號，也是中國帝王第一個年號。建元元年為公元前一四○年?！?〕“天子”，指漢武帝劉徹。武帝于景帝后元三年（公元前一四一年）即位，次年為建元元年。〔3〕“賢良文學(xué)”，漢代選拔官吏的科目之一，始于武帝時，簡稱賢良或文學(xué)。西漢后期，儒生往往借此取得出身。〔4〕“征”，征召?！安┦俊?，秦官，掌通古今。秦及漢初，博士所掌為古今史事待問及書籍典守。漢武帝時，設(shè)五經(jīng)博士，自后博士專掌經(jīng)學(xué)傳授，與以前的博士職掌有異。〔5〕“使”，出使?！靶倥保抛迕?，也稱胡。戰(zhàn)國時活動于燕、趙、秦以北地區(qū)。秦漢之際，冒頓單于統(tǒng)一各部，勢力強(qiáng)盛，統(tǒng)治大漠南北廣大地區(qū)。漢初，匈奴不斷南下，漢朝基本上采取防御政策。武帝時采取攻勢，匈奴受到很大打擊，勢力漸衰。后呼韓邪單于附漢，漢、匈交流頻繁。
元光五年，〔1〕有詔征文學(xué)，菑川國復(fù)推上公孫弘。弘讓謝國人曰：〔2〕“臣已嘗西應(yīng)命，〔3〕以不能罷歸，愿更推選?！薄?〕國人固推弘，弘至太常?！?〕太常令所征儒士各對策，〔6〕百余人，弘第居下?！?〕策奏，〔8〕天子擢弘對為第一?！?〕召入見，狀貌甚麗，拜為博士。是時通西南夷道，〔10〕置郡，〔11〕巴蜀民苦之，〔12〕詔使弘視之。還奏事，盛毀西南夷無所用，上不聽。
【注釋】〔1〕“元光”，漢武帝的第二個年號，元光元年為公元前一三四年。〔2〕“讓謝”，推讓辭謝?！?〕“臣”，古人表示謙卑之詞，不只是對君主稱臣?！耙褔L”，曾經(jīng)?！拔鲬?yīng)命”，應(yīng)征西去。菑川國在東，漢都長安在西，故稱?！?〕“愿”，希望?！案?，改，另行?！?〕“太常”，官名，漢代九卿之一。掌宗廟禮儀，兼掌選試博士?！?〕“對策”，應(yīng)試者回答皇帝提出的治國方略?！?〕“第”，等第、名次?！?〕“奏”，上奏天子，呈送天子御前。〔9〕“擢”，音zhuó，選拔、提拔。“對”，對策?！?0〕“西南夷”，為中國西南部各部族的統(tǒng)稱。主要指四川西部南部，云南、貴州一帶的各部族。主要部族有夜郎、滇、邛都、昆明、筰都、冉駹、白馬等。〔11〕“置郡”，指設(shè)置犍為郡。元光五年，唐蒙、司馬相如先后通西南夷，不少部族歸漢，于是漢朝在此設(shè)置犍為郡及十余縣。其地在今四川、貴州、云南交界地區(qū)?！?2〕“巴”，郡名，地在今四川東部，治江州（今重慶市北）?！笆瘛?，郡名，地在今四川中西部，治成都?！翱嘀保源藶榭?。
弘為人恢奇多聞，〔1〕常稱以為人主病不廣大，〔2〕人臣病不儉節(jié)。弘為布被，食不重肉?！?〕后母死，服喪三年。〔4〕每朝會議，開陳其端，令人主自擇，不肯面折庭爭?！?〕于是天子察其行敦厚，辯論有余，〔6〕習(xí)文法吏事，〔7〕而又緣飾以儒術(shù)，〔8〕上大說之?！?〕二歲中，至左內(nèi)史?！?0〕弘奏事，有不可，〔11〕不庭辯之。嘗與主爵都尉汲黯請間，〔12〕汲黯先發(fā)之，〔13〕弘推其后，〔14〕天子常說，所言皆聽，以此日益親貴。嘗與公卿約議，〔15〕至上前，皆倍其約以順上旨?！?6〕汲黯庭詰弘曰：〔17〕“齊人多詐而無情實(shí)，始與臣等建此議，今皆倍之，不忠。”上問弘。弘謝曰：〔18〕“夫知臣者以臣為忠，不知臣者以臣為不忠。”上然弘言。〔19〕左右幸臣每毀弘，〔20〕上益厚遇之?！?1〕 【注釋】〔1〕“恢奇”，壯偉杰出。〔2〕“稱”，聲稱?！叭酥鳌保??！安 ?，弊病?！?〕“重肉”，兩種肉食?！?〕“服喪三年”，按古代喪禮的規(guī)定，父母去世，守喪三年?！?〕“面折庭爭”，當(dāng)面反駁，當(dāng)廷爭辯?！?〕“辯論”，這里指言談。〔7〕“習(xí)”，熟悉?！拔姆ā?，文書法令?！袄羰隆?，”官吏辦理公務(wù)的程序?！?〕“緣飾”，文飾。為某種言論或行動找出理論根據(jù)?！叭逍g(shù)”，儒家學(xué)說?？鬃觿?chuàng)立的儒家學(xué)派，以“仁”為核心。主張德治和仁政?！?〕“說”，音yuè，即“悅”?！?0〕“左內(nèi)史”，官名。秦始置，掌治京師地方，相當(dāng)于后世的京兆尹。景帝時分為左內(nèi)史、右內(nèi)史?！?1〕“不可”，不同意。這里指武帝不同意?！?2〕“主爵都尉”，官名，秦置主爵中尉，掌有關(guān)封爵之事。漢沿置，景帝時改為主爵都尉，職掌同。武帝時改名右扶風(fēng)，成為地方行政長官，又變?yōu)樾姓^(qū)名。與以前職掌全異。“汲黯”，字長孺，濮陽（今河南省濮陽市西南）人。曾任東海太守，繼為主爵都尉。好黃老之術(shù)，常直言切諫，為漢代著名直臣。后出為淮陽太守。“請間（音jiàn）”，請求皇帝單獨(dú)接見?！?3〕“發(fā)之”，提出建議?！?4〕“推”，推究。這里指公孫弘對汲黯建議加以闡述，申明理由?！?5〕“公卿”，三公九卿，這里泛指朝廷的高級官員?！凹s議”，事先約定的某種主張?！?6〕“倍”，通“背”，違背?！?7〕“詰”，責(zé)問?！?8〕“謝”，謝罪?！?9〕“然”，同意?！?0〕“幸臣”，得皇帝寵幸的大臣?！懊俊保３??！皻А?，詆毀?！?1〕“益”，更加。“厚遇”，厚待。
元朔三年，〔1〕張歐免，〔2〕以弘為御史大夫。〔3〕是時通西南夷，東置滄海，〔4〕北筑朔方之郡。〔5〕弘數(shù)諫，〔6〕以為罷敝中國以奉無用之地，〔7〕愿罷之?！?〕于是天子乃使朱買臣等難弘置朔方之便?！?〕發(fā)十策，弘不得一。弘乃謝曰：“山東鄙人，〔10〕不知其便若是，愿罷西南夷、滄海而專奉朔方。”上乃許之。
【注釋】〔1〕“元朔”，漢武帝的第三個年號。元朔元年為公元前一二八年?！?〕“張歐”，時為御史大夫?！?〕“御史大夫”，三公之一，位僅次于丞相，掌監(jiān)察、執(zhí)法，兼掌重要文書圖籍。丞相位缺，往往以御史大夫遞補(bǔ)。〔4〕“滄?！保っ?，其地在今朝鮮半島中部?！?〕“朔方”，郡名，其地在今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河套西北部和后套地區(qū)。治朔方（今杭錦旗北）?！?〕“數(shù)”，音shuò，多次、屢次?！?〕“罷敝”，“罷”，音pí，通“?！?，疲憊破敗。中國，指中原地區(qū)。“奉”，供給?！?〕“愿罷之”，希望罷設(shè)?！?〕“朱買臣”，字翁子，吳縣（今江蘇蘇州市）人。武帝時任會稽太守，與橫海將軍韓說等擊破東越首領(lǐng)叛亂。曾官主爵都尉，后被殺?！半y”，質(zhì)問、反駁?！氨恪?，方便、有利?！?0〕“山東”，大地區(qū)名。戰(zhàn)國、秦、漢時，稱崤山或華山以東廣大地區(qū)為山東?！氨扇恕保陕?，自稱謙詞。
汲黯曰：“弘位在三公，〔1〕奉祿甚多，〔2〕然為布被，此詐也?！鄙蠁柡搿：胫x曰：“有之。夫九卿與臣善者無過黯，〔3〕然今日庭詰弘，誠中弘之病。〔4〕夫以三公為布被，誠飾詐欲以釣名?！?〕且臣聞管仲相齊，〔6〕有三歸，〔7〕侈擬于君，〔8〕桓公以霸，〔9〕亦上僭于君?！?0〕晏嬰相景公，〔11〕食不重肉，妾不衣絲，〔12〕齊國亦治，此下比于民。〔13〕今臣弘位為御史大夫，而為布被，自九卿以下至于小吏，無差，〔14〕誠如汲黯言。且無汲黯忠，陛下安得聞此言?！薄?5〕天子以為謙讓，愈益厚之。卒以弘為丞相，〔16〕封平津侯?！?7〕 【注釋】〔1〕“三公”，漢代以丞相、太尉、御史大夫合稱三公，是負(fù)責(zé)全國軍政的最高長官?！?〕“奉祿”，官員的薪水。漢代三公月俸三百五十斛谷?！?〕“九卿”，秦漢通常以奉常（太常）、郎中令（光祿勛）、衛(wèi)尉、太仆、廷尉、典客（大鴻臚）、宗正、治粟內(nèi)史（大司農(nóng)）、少府為九卿，實(shí)即各中央機(jī)關(guān)的總稱。西漢時主爵都尉與九卿同品級，本書《汲黯列傳》稱：“召以為主爵都尉，列于九卿?！币虼斯珜O弘稱汲黯為九卿?！?〕“誠”，確實(shí)。“中”，音zhòng，切中?！安 ?，短處?！?〕“飾詐”，虛偽欺詐?！搬灻保撩炞u(yù)。〔6〕“管仲”，即管夷吾，字仲，潁上人，春秋時著名政治家。齊桓公任其為卿，改革政治，使齊國逐漸富強(qiáng)。提出“尊王攘夷”口號，使齊桓公成為春秋時第一個霸主。“相”，官名，輔佐君主的最高行政長官，百官之長。春秋晚期齊景公始設(shè)左右相，戰(zhàn)國時各國先后設(shè)相，稱為相國、相邦，或稱丞相。管仲所任之卿，地位與職掌與后來的相略等?！?〕“三歸”，歷來解釋說法不一，主要有：一謂娶三姓女，一謂臺名，一謂市場交易稅歸國君的部分，一謂有三處家室。這里似以三處家室為宜?！?〕“侈”，奢侈?！皵M”，比擬?！?〕“桓公”，齊桓公，名姜小白，公元前六八五年至前六四三年在位。在管仲的輔佐下，改革政治，富國強(qiáng)兵，多次大會諸侯，成為春秋時第一個霸主。“以霸”，因此而稱霸?！?0〕“亦”，當(dāng)作“此”?！百浴?，音jiàn，超越身份，冒用上位的職權(quán)行事?！?1〕“晏嬰”，字平仲，夷維（今山東高密縣）人。任齊卿，歷仕靈公、莊公、景公三世。他曾預(yù)言齊國政權(quán)將被田氏取代。以節(jié)儉力行名重于齊?！熬肮保凭?。公元前五四七年至前四九○年在位?！?2〕“妾”，小老婆?！?3〕“比”，比擬?！?4〕“無差”，沒有等級差別?！?5〕“陛下”，對帝王的尊稱。陛為宮殿臺階，群臣奏事，不敢直對天子，對臺階下的侍衛(wèi)人員陳說，因卑以達(dá)尊之意。〔16〕“卒”，終于?！?7〕“平津”，鄉(xiāng)名，當(dāng)時屬高成縣。在今河北鹽山縣南。
弘為人意忌，〔1〕外寬內(nèi)深。諸嘗與弘有郤者，〔2〕雖詳與善，〔3〕陰報其禍?！?〕殺主父偃，徙董仲舒于膠西，〔5〕皆弘之力也。食一肉脫粟之飯?！?〕故人所善賓客，〔7〕仰衣食，〔8〕弘奉祿皆以給之，〔9〕家無所余。士亦以此賢之?！?0〕 【注釋】〔1〕“意忌”，猜疑妒忌?！?〕“郤”，音xì，仇怨?！?〕“詳”，通“佯”，假裝?！?〕“陰報其禍”，暗中以災(zāi)禍報復(fù)?！?〕“董仲舒”，生于公元前一七九年，卒于公元前一○四年，廣川（今河北省景縣西南廣川鎮(zhèn)）人。西漢著名哲學(xué)家，今文經(jīng)學(xué)大師。少治《春秋公羊傳》，下帷讀書，三年不窺園。景帝時為博士，武帝時任江都王相、膠西王相，后告病家居，朝廷每有大事，遣使就其家諮詢。生平講學(xué)著書，推尊儒術(shù)，抑黜百家。開以后二千多年以儒學(xué)為正統(tǒng)的局面。著有《春秋繁露》、《董子文集》?！澳z西”，封國名，其地在今山東膠河以西、高密縣以北?！?〕“脫粟”，僅脫谷皮的糙米。〔7〕“故人”，老朋友?！百e客”，貴族官僚所供養(yǎng)的食客。〔8〕“仰”，仰仗、依賴?！?〕“給”，供給?！?0〕“賢之”，認(rèn)為他有賢德。
淮南、衡山謀反，〔1〕治黨與方急?！?〕弘病甚，自以為無功而封，位至丞相，宜佐明主填撫國家，〔3〕使人由臣子之道?！?〕今諸侯有畔逆之計(jì)，〔5〕此皆宰相奉職不稱，〔6〕恐竊病死，無以塞責(zé)。乃上書曰：“臣聞天下之通道五，〔7〕所以行之者三。〔8〕曰君臣，父子，兄弟，夫婦，長幼之序，此五者天下之通道也。智，仁，勇，此三者天下之通德，〔9〕所以行之者也。故曰‘力行近乎仁，好問近乎智，知恥近乎勇’。〔10〕知此三者，則知所以自治。知所以自治，然后知所以治人。天下未有不能自治而能治人者也，此百世不易之道也?！?1〕今陛下躬行大孝，〔12〕鑒三王，〔13〕建周道，〔14〕兼文武，〔15〕厲賢予祿，〔16〕量能授官。〔17〕今臣弘罷駑之質(zhì)，〔18〕無汗馬之勞，〔19〕陛下過意擢臣弘卒伍之中，〔20〕封為列侯，〔21〕致位三公。臣弘行能不足以稱，〔22〕素有負(fù)薪之病，〔23〕恐先狗馬填溝壑，〔24〕終無以報德塞責(zé)。愿歸侯印，乞骸骨，〔25〕避賢者路?！薄?6〕天子報曰：〔27〕“古者賞有功，褒有德，守成尚文，〔28〕遭遇右武，〔29〕未有易此者也。朕宿昔庶幾獲承尊位，〔30〕懼不能寧，惟所與共為治者，君宜知之。〔31〕蓋君子善善惡惡，〔32〕君若謹(jǐn)行，常在朕躬?！?3〕君不幸罹霜露之病，〔34〕何恙不已，〔35〕乃上書歸侯，〔36〕乞骸骨，是章朕之不德也?！?7〕今事少閑，〔38〕君其省思慮，一精神，〔39〕輔以醫(yī)藥?！币蛸n告牛酒雜帛。〔40〕居數(shù)月，病有瘳，〔41〕視事。〔42〕 【注釋】〔1〕“淮南”，封國名，其地在今安徽省中部，都六縣（今六安市北），后移壽春（今壽縣）?！昂馍健?，封國名，其地在今河南、湖北、安徽交界一帶。都邾（今湖北黃岡市西北）。漢武帝元狩元年（公元前一二二年）春，淮南王劉安、衡山王劉賜謀反，事泄被殺，牽連被殺者數(shù)萬人。〔2〕“治”，究治。“黨與”，同黨。〔3〕“填”，通“鎮(zhèn)”。“填撫”，即鎮(zhèn)撫?！?〕“由臣子之道”，遵循做臣子規(guī)范?！?〕“畔逆”，即叛逆?！坝?jì)”，陰謀?！?〕“宰相”，主持相國政務(wù)的人。后世輔佐皇帝的百官之長即稱宰相?！胺盥毑环Q”，即不稱職?！?〕“天下之通道五”及下面一段文字，至“然后知所以治人”，大體本于《中庸》，個別文字有出入。“通道”，通行的規(guī)范。〔8〕“所以”，用來?！?〕“通德”，通行的道德規(guī)范。〔10〕此三句引文及”天下之通道五”以下，均出于《禮記·中庸》?！?1〕“不易”，不變。〔12〕“躬行”，身體力行?！按笮ⅰ?，高標(biāo)準(zhǔn)的孝行?！?3〕“鑒三王”，以三王為鏡鑒。三王，指夏禹、商湯、周文王。他們是三朝開國君主，儒家所稱頌的實(shí)行德政的典范?！?4〕“周道”，周朝的政治制度。周朝創(chuàng)立的各種典章制度，儒家認(rèn)為是天下之至道。〔15〕“文”，指周文王姬昌。商紂王時封為西伯，在位期間，國勢強(qiáng)盛，征服了不少小國，為滅商奠定基礎(chǔ)?！拔洹保钢芪渫跫Оl(fā)，他繼承其父文王遺志，聯(lián)合眾國滅商，建立西周王朝?！?6〕“厲”，通“勵”，獎勵、激勵?！暗摗保旱??！?7〕“量能授官”，量才任官?！?8〕“罷”，通”?！?，“疲駑”，低能庸劣。“質(zhì)”，資質(zhì)。〔19〕“汗馬”，戰(zhàn)馬疾馳而出汗，指戰(zhàn)功?！?0〕“過意”，特意。“卒伍”，古代軍事編制，百人為卒，五人為伍，泛指士兵，此處指平民?！?1〕“列侯”，爵位名。秦漢二十等封爵的最高一級，初稱徹侯，因避武帝諱，改為通侯，或稱列侯?！?2〕“行能”，品德才能。“稱”，音chèn，相當(dāng)，符合?！?3〕“負(fù)薪之病”，自稱有病的婉辭。意為背柴勞累致不能任事?！?4〕“先狗馬填溝壑”，朝不慮夕，隨時可能死去。先狗馬，先于狗馬而死，這里有自喻為人主的狗馬之意。填溝壑，死后棄尸山溝。〔25〕“乞骸骨”，封建時代官員因老病自請退休的凄婉說法，猶言請放了我這把老骨頭吧。〔26〕“避賢者路”，為賢者讓路?！?7〕“報”，回答?！?8〕“守成”，保守前人的基業(yè)?！吧形摹?，崇尚文教?！?9〕“遭遇”，遭受禍亂?！坝椅洹?，崇尚武功。古代以右為尊?！?0〕“朕”，古人自稱之詞，秦始皇以后則專用作皇帝自稱，其他人則不可稱朕了。“宿昔”，以前?！笆鼛住保瑑e幸、勉強(qiáng)。這是自謙之詞。〔31〕“君”，對人的敬稱?！?2〕“善善”，喜愛善良。前“善”字為動詞。“惡（音wù）惡”，憎恨丑惡?！?3〕“朕躬”，我本人?！?4〕“罹”，遭遇?！八吨 保L(fēng)寒之病。〔35〕“恙”，擔(dān)心?！耙选?，停止。這里指病愈。〔36〕“歸侯”，交回侯印。這里指辭官?！?7〕“章”，彰明、顯露?！安坏隆?，不施恩德?！?8〕“少”，稍微?！?9〕“一”，專一?！?0〕“賜告”，按漢律規(guī)定，二千石的高級官員有予告，有賜告。官員病假滿三月當(dāng)免職，皇帝給予優(yōu)待，特許續(xù)假，仍任原職，可以帶領(lǐng)屬官回家治病，稱為賜告?！?1〕“瘳”，音chōu，病愈。〔42〕“視事”，辦理公務(wù)。
元狩二年，〔1〕弘病，竟以丞相終。子度嗣為平津侯。〔2〕度為山陽太守十余歲，〔3〕坐法失侯?！?〕 【注釋】〔1〕“元狩”，漢武帝的第四個年號。元狩元年為公元前一二二年?！?〕“嗣”，承襲。［3］“山陽”，郡名，其地在今山東西南部，治昌邑襲。（今山東金鄉(xiāng)縣西北）?！疤亍?，一郡的最高行政長官?！?〕“坐法”，犯法被判罪。
主父偃者，齊臨菑人也?！?〕學(xué)長短縱橫之術(shù)，〔2〕晚乃學(xué)《易》、《春秋》、百家言?！?〕游齊諸生間，莫能厚遇也。齊諸儒生相與排擯，〔4〕不容于齊。家貧，假貸無所得，〔5〕乃北游燕、趙、中山，〔6〕皆莫能厚遇，為客甚困。孝武元光元年中，〔7〕以為諸侯莫足游者，〔8〕乃西入關(guān)見衛(wèi)將軍?！?〕衛(wèi)將軍數(shù)言上，上不召。資用乏，〔10〕留久，諸公賓客多厭之，〔11〕乃上書闕下?！?2〕朝奏，暮召入見。所言九事，其八事為律令，〔13〕一事諫伐匈奴。其辭曰： 【注釋】〔1〕“臨菑”，縣名，其地在今山東淄博市東北?！?〕“長短縱橫之術(shù)”，即縱橫家游說之術(shù)。戰(zhàn)國時的縱橫家圍繞利害得失，以縱橫捭闔的手法游說各國君主，成為君主的謀士?！稘h書·藝文志》縱橫家類著錄《主父偃》二十八篇，今有清人馬國翰輯本?！?〕“《易》”，即《易經(jīng)》，儒家經(jīng)典之一?！鞍偌已浴保T子百家的學(xué)說?！?〕“相與”，一起?！芭艛P”，排斥。〔5〕“假貸”，借貸。〔6〕“燕”，音yān，封國名，其地在今北京市及南部一帶，都薊縣（今北京市西南）?！摆w”，封國名，其地在今河北省西南部，都邯鄲（今邯鄲市）。“中山”，封國名，其地在今河北省中部，都盧奴（今定州市）。〔7〕“孝武”，漢武帝。孝武為武帝謚號?！?〕“莫足”，不足、不值得?！?〕“關(guān)”，指函谷關(guān)，舊址在今河南省靈寶縣東北。西去漢都長安，函谷關(guān)為必經(jīng)之地?！靶l(wèi)將軍”，指衛(wèi)青。衛(wèi)青字仲卿，河?xùn)|平陽（今山西臨汾市西南）人。武帝衛(wèi)皇后之弟。西漢名將。他曾先后七次出擊匈奴，解除了匈奴對西漢王朝的威脅。官至大將軍，封長平侯?！?0〕“資用乏”，缺乏生活來源?！?1〕“諸公賓客”，王公大臣的食客。〔12〕“闕”，古代皇宮殿門兩旁的高大建筑，故而以闕下借指皇帝。〔13〕“律令”，法律條令。
臣聞明主不惡切諫以博觀，〔1〕忠臣不敢避重誅以直諫，〔2〕是故事無遺策而功流萬世。〔3〕今臣不敢隱忠避死以效愚計(jì)，〔4〕愿陛下幸赦而少察之?！?〕 【注釋】〔1〕“切諫”，懇切的勸諫。“博觀”，廣博見聞?！?〕“重誅”，嚴(yán)厲的懲罰。〔3〕“遺策”，失算?！?〕“效”，奉獻(xiàn)?！坝抻?jì)”，愚笨的建議，自謙之辭?！?〕“幸”，希望。
《司馬法》曰：〔1〕“國雖大，好戰(zhàn)必亡；天下雖平，忘戰(zhàn)必危。”天下既平，天子大凱，〔2〕春蒐秋狝，〔3〕諸侯春振旅，〔4〕秋治兵，〔5〕所以不忘戰(zhàn)也。〔6〕且夫怒者逆德也，〔7〕兵者兇器也，〔8〕爭者末節(jié)也。古之人君一怒必伏尸流血，故圣王重行之。夫務(wù)戰(zhàn)勝窮武事者，〔9〕未有不悔者也。昔秦皇帝任戰(zhàn)勝之威，〔10〕蠶食天下，并吞戰(zhàn)國，海內(nèi)為一，功齊三代?！?1〕務(wù)勝不休，欲攻匈奴，李斯諫曰：“不可。夫匈奴無城郭之居，委積之守，〔12〕遷徙鳥舉，〔13〕難得而制也。輕兵深入，糧食必絕；踵糧以行，〔14〕重不及事。得其地不足以為利也，遇其民不可役而守也。勝必殺之，非民父母也。靡弊中國，〔15〕快心匈奴，〔16〕非長策也?！薄?7〕秦皇帝不聽，遂使蒙恬將兵攻胡，〔18〕辟地千里，以河為境。地固澤鹵，〔19〕不生五谷。然后發(fā)天下丁男以守北河?！?0〕暴兵露師十有余年，〔21〕死者不可勝數(shù)，終不能踰河而北。〔22〕是豈人眾不足，兵革不備哉？〔23〕其勢不可也。又使天下蜚芻挽粟，〔24〕起于黃、腄、瑯邪負(fù)海之郡〔25〕，轉(zhuǎn)輸北河，〔26〕率三十鐘而致一石?！?7〕男子疾耕不足于糧餉，〔28〕女子紡績不足于帷幕。〔29〕百姓靡敝，〔30〕孤寡老弱不能相養(yǎng)，道路死者相望，〔31〕蓋天下始畔秦也。〔32〕 【注釋】〔1〕“《司馬法》”，古兵書名。戰(zhàn)國時齊威王令大夫追述古代司馬兵法，附春秋時齊人田穰苴的兵法著作，稱《司馬穰苴兵法》。引文出于《司馬法·仁本》?！?〕“大凱”，周代班師整軍的樂曲?！?〕“蒐狝”，音sōuxiǎn，古代皇帝行獵，春稱蒐，秋稱狝。借狩獵之機(jī)，操練兵馬。〔4〕“振旅”，整頓軍隊(duì)?！?〕“治兵”，練兵。〔6〕“所以”，用以、用來?！?〕“且夫”，發(fā)語詞，表示將進(jìn)一步議論?！澳娴隆?，悖逆道德。“兵”，兵器?！?〕“兇器”，不祥之物?！?〕“務(wù)戰(zhàn)勝”，一心致力于打勝仗。“窮武事”，窮兵黷武。〔10〕“秦皇帝”，秦始皇嬴政?！叭巍?，憑借?！?1〕“齊”，等同。“三代”，夏、商、周三朝?！?2〕“委積”，聚集財物，此處指倉儲。〔13〕“鳥舉”，像飛鳥一樣遷移不定?！?4〕“踵糧”，接運(yùn)軍糧。〔15〕“靡弊”，因虛耗而疲憊?！?6〕“快心”，開心。〔17〕“長策”，上策。〔18〕“蒙恬”，秦名將。曾率兵三十萬擊退匈奴，收復(fù)河套地區(qū)，修筑長城，匈奴不敢進(jìn)犯。后趙高、李斯逼迫其自殺?！皩ⅰ?，音jiàng，率領(lǐng)。〔19〕“澤鹵”，鹽堿土壤。〔20〕“丁男”，成年男子。“北河”，古代黃河，自今內(nèi)蒙古磴口縣以下，分為南北二支，北支約當(dāng)今烏加河，當(dāng)時為黃河主流，對南支而言，稱為北河。〔21〕“暴兵露師”，軍隊(duì)置于荒野，經(jīng)受風(fēng)霜雨露之苦。〔22〕“北”，北進(jìn)。〔23〕“兵革”，兵指兵器，革指皮革制成的甲胄，泛指軍事裝備?！?4〕“蜚芻挽粟”，“蜚”通“飛”；“芻”為飼草；“挽”，牽引；“粟”，泛指糧食。意謂飛速送飼草，運(yùn)軍糧?！?5〕“黃”，縣名，其地在今山東省黃縣東。“腄”，音chuí，縣名，其地在今山東省福山縣?！艾樞啊?，縣名，其地在今山東膠南縣境?！柏?fù)?！?，靠海?！?6〕“轉(zhuǎn)輸”，輾轉(zhuǎn)運(yùn)輸。〔27〕“率”，音shuài，大致、約略?！叭姸乱皇?，發(fā)送三十鐘只能運(yùn)到一石。“鐘”，容量單位，六石四斗為一鐘，約合今二百一十九點(diǎn)二○公升。“石”，容量單位，十斗為一石，約合今三十四點(diǎn)二五公升?！?8〕“疾耕”，拼力耕作。〔29〕“帷幕”，軍用帳篷?！?0〕“靡敝”，同前文“靡弊”?！?1〕“相望”，相連?！?2〕“始”，才、開始。
及至高皇帝定天下，〔1〕略地于邊，〔2〕聞匈奴聚于代谷之外而欲擊之?！?〕御史成進(jìn)諫曰：“不可。夫匈奴之性，獸聚而鳥散，從之如搏影?！?〕今以陛下盛德攻匈奴，臣竊危之?！薄?〕高帝不聽，遂北至于代谷，果有平城之圍。〔6〕高皇帝蓋悔之甚，乃使劉敬往結(jié)和親之約，〔7〕然后天下忘干戈之事。〔8〕故兵法曰“興師十萬，日費(fèi)千金”?！?〕夫秦常積眾暴兵數(shù)十萬人，雖有覆軍殺將系虜單于之功，〔10〕亦適足以結(jié)怨深仇，〔11〕不足以償天下之費(fèi)。夫上虛府庫，〔12〕下敝百姓，甘心于外國，〔13〕非完事也?！?4〕夫匈奴難得而制，非一世也。行盜侵驅(qū)，所以為業(yè)也，天性固然?！?5〕上及虞夏殷周，〔16〕固弗程督，〔17〕禽獸畜之，〔18〕不屬為人?！?9〕夫上不觀虞夏殷周之統(tǒng)，〔20〕而下循近世之失，〔21〕此臣之所大憂，百姓之所疾苦也。且夫兵久則變生，〔22〕事苦則慮易?！?3〕乃使邊境之民弊靡愁苦而有離心，將吏相疑而外市，〔24〕故尉佗、章邯得以成其私也?！?5〕夫秦政之所以不行者，權(quán)分乎二子，〔26〕此得失之效也?！?7〕故《周書》曰“安危在出令，存亡在所用”?！?8〕愿陛下詳察之，少加意而熟慮焉。
【注釋】〔1〕“及至”，等到?！案呋实邸?，即西漢開國皇帝劉邦。其事跡詳見本書《高祖本紀(jì)》?！?〕“略地”，攻城奪地。〔3〕“代谷”，代郡的山谷地帶。代郡在今山西省東北部、河北省西北部，治所代縣（今河北省蔚縣東北）?！?〕“從之”，追之?！安啊?，撲擊影子?！?〕“危之”，認(rèn)為很危險。〔6〕“平城之圍”，漢高帝七年（公元前二○○年）十月，劉邦進(jìn)擊匈奴至平城（今山西大同市東北），被匈奴圍困于城東白登山七日。后用陳平之計(jì)，賄賂匈奴單于閼氏，得以脫去。〔7〕“劉敬”，原姓婁，齊地人。他曾建議劉邦入都關(guān)中，因功賜姓劉，封關(guān)內(nèi)侯。他力主與匈奴和親?！昂陀H”，中原王朝的公主或皇室之女嫁給邊疆部族頭領(lǐng)，結(jié)親和好。〔8〕“干戈之事”，指戰(zhàn)爭?！?〕“《兵法》”，指《孫子兵法》。中國古代的軍事名著，春秋末年孫武著。引文出于該書《用間》?！?0〕“覆軍殺將”，覆滅敵軍，斬殺敵將?！跋堤敗?，俘虜。“單于（音chányū）”，匈奴最高首領(lǐng)的稱號?！?1〕“適”，正好?！吧畛稹保由畛鸷?。〔12〕“虛”，使之空虛?！案畮臁保瑖覂Υ尕斘镏??！?3〕“甘心”，稱心快意?！?4〕“完事”，完美之事?！?5〕“固然”，本來如此?！?6〕“虞”，有虞氏，傳說中遠(yuǎn)古部落名，舜為其領(lǐng)袖?！跋摹?，即夏后氏領(lǐng)袖禹之子啟所建立的夏朝?！耙蟆?，即商朝?！爸堋?，即周朝?！?7〕“弗”，不?！俺獭?，法式?！岸健?，督責(zé)?！?8〕“畜”，畜養(yǎng)。〔19〕“屬”，歸屬?！?0〕“統(tǒng)”，傳統(tǒng)準(zhǔn)則?！?1〕“循”，沿襲?！?2〕“兵久”，用兵既久?！白儭?，變亂?！?3〕“慮易”，思想發(fā)生變化?！?4〕“外市”，勾結(jié)外人、里通外國?！?5〕“尉佗”，即趙佗，真定（今河北正定縣）人。秦時任南?？埓睿笕慰の?，因稱尉佗。秦末，兼并南海、桂林、象三郡，立南越國。漢高帝時受封為南越王，景帝時附于漢。今石家莊市郊有趙佗墓。“章邯”，秦將。率軍鎮(zhèn)壓陳勝、項(xiàng)梁等義軍。后降項(xiàng)羽，被封為雍王。后來與劉邦作戰(zhàn)，兵敗自殺?！?6〕“二子”，指尉佗、章邯?！?7〕“效”，效驗(yàn)?！?8〕“《周書》”，指《逸周書》，周代史書，其中多數(shù)篇章出于戰(zhàn)國時的擬作。本句引文出自《周書·王佩解》，原文作“存亡在所用，離合在出命”。
是時趙人徐樂、齊人嚴(yán)安俱上書言世務(wù)，〔1〕各一事。徐樂曰： 【注釋】〔1〕“徐樂”，無終（今天津市薊縣）人，先為郎中，后拜中大夫?！皣?yán)安”，本姓莊，后人避明帝諱，改為嚴(yán)。臨菑（今山東淄博市東北）人，曾任郎中。“世務(wù)”，當(dāng)世要務(wù)。
臣聞天下之患在于土崩，〔1〕不在于瓦解，〔2〕古今一也。〔3〕何謂土崩？秦之末世是也。陳涉無千乘之尊，〔4〕尺土之地，身非王公大人名族之后，無鄉(xiāng)曲之譽(yù)，〔5〕非有孔、墨、曾子之賢，〔6〕陶朱、猗頓之富也，〔7〕然起窮巷，奮棘矜，〔8〕偏袒大呼而天下從風(fēng)，〔9〕此其故何也？由民困而主不恤，〔10〕下怨而上不知，俗已亂而政不修，此三者陳涉之所以為資也。〔11〕是之謂土崩。故曰天下之患在于土崩。何謂瓦解？吳、楚、齊、趙之兵是也?！?2〕七國謀為大逆，〔13〕號皆稱萬乘之君，〔14〕帶甲數(shù)十萬，〔15〕威足以嚴(yán)其境內(nèi)，〔16〕財足以勸其士民，〔17〕然不能西攘尺寸之地而身為禽于中原者，〔18〕此其故何也？非權(quán)輕于匹夫而兵弱于陳涉也，〔19〕當(dāng)是之時，先帝之德澤未衰而安土樂俗之民眾，〔20〕故諸侯無境外之助?！?1〕此之謂瓦解。故曰天下之患不在瓦解。由是觀之，天下誠有土崩之勢，雖布衣窮處之士或首惡而危海內(nèi)，〔22〕陳涉是也。況三晉之君或存乎！〔23〕天下雖未有大治也，誠能無土崩之勢，雖有彊國勁兵不得旋踵而身為禽矣，〔24〕吳、楚、齊、趙是也。況群臣百姓能為亂乎哉！此二體者，〔25〕安危之明要也，〔26〕賢主所留意而深察也。
【注釋】〔1〕“土崩”，土層崩塌。此處用來比喻人民造反?！?〕“瓦解”，瓦片粉碎。此處用來比喻統(tǒng)治集團(tuán)內(nèi)部的反叛。〔3〕“一”，一樣?！?〕“陳涉”，即秦末農(nóng)民起義領(lǐng)袖陳勝?！鼻С恕薄Ｖ复髧T侯。古代一車四馬為一乘，諸侯大國地方百里，能出兵車千乘，稱千乘之國?！?〕“無鄉(xiāng)曲之譽(yù)”，在鄉(xiāng)里也沒有名聲?！?〕“孔”，指孔子。“墨”，指墨子，名翟，戰(zhàn)國時宋國人，古代杰出的思想家，著有《墨子》五十三篇?！霸印?，名參，字子輿，春秋末年魯國南武城（今山東省費(fèi)縣）人，孔子的學(xué)生，以孝著稱?！?〕“陶朱”，即范蠡，字少伯，楚國宛（今河南省南陽市）人。春秋末越國大夫，輔佐越王勾踐滅吳。后游齊國，居于陶（今山東省定陶具西北），稱陶朱公，以經(jīng)商致巨富?！扳㈩D”，戰(zhàn)國時大商人，以經(jīng)營河?xùn)|鹽池致巨富?！?〕“棘”，通“戟”，一種兵器?！榜妗?，音jīn，戟柄?！?〕“偏袒”，袒露一臂。古人激憤時號召眾人的動作，猶今振臂一呼?！皬娘L(fēng)”，響應(yīng)。〔10〕“恤”，體恤、憐憫?！?1〕“資”，這里指政治資本?！?2〕“吳楚齊趙之兵”，指景帝時吳楚七國的叛亂。景帝采納晁錯的建議，削減諸王國的封地。景帝前三年（公元前一五四年），吳王劉濞聯(lián)合楚、趙、膠東、膠西、濟(jì)南、淄川等王以誅晁錯為名，發(fā)動叛亂。漢朝廷派周亞夫等前去鎮(zhèn)壓，七國先后被平定，諸王自殺或被殺?！?3〕“大逆”，在封建社會中，反上作亂，稱為大逆，罪在不赦?！?4〕“萬乘之君”，指大國之君。萬乘，萬輛兵車。〔15〕“帶甲”，全副武裝的士兵?！?6〕“嚴(yán)”，鎮(zhèn)懾?！?7〕“勸”，鼓勵、獎勵?！?8〕“攘”，奪取?！扒荨?，通“擒”?！爸性?，指中原朝廷?！?9〕“匹夫”，平民?！?0〕“先帝”，去世的皇帝。指高帝、文帝、景帝等?！?1〕“境外”，指王國封地之外?！?2〕“布衣窮處之士”，身穿粗布衣、處于貧困之中的人?！笆讗骸保壮鲪?。指率先起事。〔23〕“三晉”，戰(zhàn)國初，晉國的韓、趙、魏三卿瓜分晉國，成為諸侯國，故稱三晉。這里借指有野心的諸侯王。〔24〕“旋踵”，轉(zhuǎn)足之間，形容迅速?！?5〕“二體”，二事?！?6〕“明要”，關(guān)鍵。
間者關(guān)東五谷不登，〔1〕年歲未復(fù)，〔2〕民多窮困，重之以邊境之事，〔3〕推數(shù)循理而觀之，〔4〕則民且有不安其處者矣。不安故易動。易動者，土崩之勢也。故賢主獨(dú)觀萬化之原，〔5〕明于安危之機(jī)，修之廟堂之上，〔6〕而銷未形之患。其要，期使天下無土崩之勢而已矣。故雖有彊國勁兵，陛下逐走獸，射蜚鳥，弘游燕之囿，〔7〕淫縱恣之觀，〔8〕極馳騁之樂，自若也?！?〕金石絲竹之聲不絕于耳，〔10〕帷帳之私俳優(yōu)侏儒之笑不乏于前，〔11〕而天下無宿憂?！?2〕名何必湯武，〔13〕俗何必成康！〔14〕雖然，臣竊以為陛下天然之圣，寬仁之資，而誠以天下為務(wù)，〔15〕則湯武之名不難侔，〔16〕而成康之俗可復(fù)興也。此二體者立，然后處尊安之實(shí)，揚(yáng)名廣譽(yù)于當(dāng)世，親天下而服四夷，〔17〕余恩遺德為數(shù)世隆，〔18〕南面負(fù)扆攝袂而揖王公，〔19〕此陛下之所服也?！?0〕臣聞圖王不成，〔21〕其敝足以安。安則陛下何求而不得，何為而不成，何征而不服乎哉！
【注釋】〔1〕“間（音jiàn）者”，近來?！瓣P(guān)東”，秦漢時定都關(guān)中，稱函谷關(guān)或潼關(guān)以東地區(qū)為關(guān)東?！拔骞炔坏恰?，莊稼沒有收成。〔2〕“年歲”，年成?！拔磸?fù)”，沒有轉(zhuǎn)好?！?〕“重”，加上?！斑吘持隆?，指邊境地區(qū)的戰(zhàn)事?！?〕“推數(shù)”，推究運(yùn)數(shù)?！把怼?，順著事理。〔5〕“萬化之原”，各種變化的根源。〔6〕“修”，治理?！皬R堂”，指朝廷?！?〕“弘”，擴(kuò)大?！坝窝唷保瓮嫜鐦??！班蟆保箴B(yǎng)禽獸的園林，泛指游樂場所?！?〕“淫”，過分、無節(jié)制?！翱v恣”，縱情恣肆?！坝^”，視聽，指聲色享受?！?〕“自若”，安然自如?！?0〕“金石絲竹”，泛指樂器。金謂鐘，石謂磬，絲謂弦樂，竹謂管樂?！?1〕“帷帳之私”，指密室錦帳之中的男歡女愛。“俳（音pái）優(yōu)”，滑稽雜耍藝人?！百濉保聿奶貏e矮小的人，供貴族玩弄取樂?！?2〕“宿憂”，積怨?！?3〕“湯”，商湯，商朝的建立者。“武”，周武王?！?4〕“俗”，社會風(fēng)氣?！俺伞保艹赏??！翱怠?，周康王。成、康二王繼武王之后，周朝進(jìn)入穩(wěn)定發(fā)展時期，國力強(qiáng)盛，民生安定，史稱“成康之治”。刑錯四十余年不用，民風(fēng)淳厚?！?5〕“務(wù)”，要務(wù)。〔16〕“侔”，音móu，比齊、看齊?！?7〕“服四夷”，使四夷順服。四夷，指四方各部族?！?8〕“隆”，興盛?！?9〕“南面”，面向南方。古代君主面南而坐，群臣面北奏事?！皯?，音yǐ，帝王宮殿中設(shè)在門窗之間的屏風(fēng)?！柏?fù)扆”，即背靠屏風(fēng)?！皵z袂（音mèi）”，提起衣袖?！耙尽?，拱手行禮?！?0〕“服”，事?！?1〕“王”，指圣王的治績。
嚴(yán)安上書曰：臣聞周有天下，其治三百余歲，成康其隆也，刑錯四十余年而不用?！?〕及其衰也，亦三百余歲，故五伯更起?！?〕五伯者，常佐天子興利除害，誅暴禁邪，匡正海內(nèi)，以尊天子。五伯既沒，賢圣莫續(xù)，天子孤弱，號令不行。諸侯恣行，強(qiáng)陵弱，〔3〕眾暴寡，〔4〕田常篡齊，〔5〕六卿分晉，〔6〕并為戰(zhàn)國，此民之始苦也。于是強(qiáng)國務(wù)攻，弱國備守，合從連橫，〔7〕馳車擊轂，〔8〕介胄生蟣虱，〔9〕民無所告愬?！?0〕 【注釋】〔1〕“刑錯”，“錯”通“措”，謂無人犯法，刑法擱置不用。〔2〕“五伯（音bà）”，“伯”通“霸”。五霸指春秋時先后稱霸的五個諸侯。指齊桓公、晉文公、楚莊王、吳王闔閭、越王勾踐。一說為齊桓公、宋襄公、晉文公、秦穆公、楚莊王?！?〕“陵”，欺凌?！?〕“暴”，欺侮?！?〕“田常”，即田成子、陳成子。春秋時齊國的大臣。他繼其父陳釐子之后，以大斗出小斗入爭取民心。他殺死齊簡公，擁立齊平公，自任相國，盡殺齊公族強(qiáng)者，從此齊國由田氏專權(quán)。〔6〕“六卿分晉”，春秋晚期，韓、趙、魏、智、范、中行氏六卿專晉國之政，分割晉領(lǐng)地。后來六卿又爭斗，韓、趙、魏得手，成立三個政權(quán)。〔7〕“合從（音zòng）連橫”，戰(zhàn)國時，弱國聯(lián)合進(jìn)攻強(qiáng)國，稱為合縱。隨從強(qiáng)國去進(jìn)攻其他弱國，稱為連橫。戰(zhàn)國后期，秦最強(qiáng)大，合縱就指齊、楚、燕、趙、韓、魏等國聯(lián)合抗秦，連橫就指這些國家中的某幾國隨從秦國進(jìn)攻其他國家。〔8〕“馳車擊轂”，眾多飛馳的兵車，車轂互相撞擊。轂為車輪中心的圓木，軸插其中。〔9〕“介胄生蟣虱”，士兵的盔甲常年在身而長滿蟣虱。形容戰(zhàn)事連年不斷?！?0〕“愬”，訴說。
及至秦王，〔1〕蠶食天下，并吞戰(zhàn)國，稱號曰皇帝，主海內(nèi)之政，〔2〕壞諸侯之城，〔3〕銷其兵，〔4〕鑄以為鐘虡，〔5〕示不復(fù)用。元元黎民得免于戰(zhàn)國，〔6〕逢明天子，人人自以為更生?！?〕向使秦緩其刑罰，〔8〕薄賦斂，〔9〕省徭役，〔10〕貴仁義，賤權(quán)利，上篤厚，〔11〕下智巧，〔12〕變風(fēng)易俗，化于海內(nèi)，則世世必安矣。秦不行是風(fēng)而循其故俗，為智巧權(quán)利者進(jìn)，〔13〕篤厚忠信者退；〔14〕法嚴(yán)政峻，諂諛者眾，日聞其美，意廣心軼?！?5〕欲肆威海外，乃使蒙恬將兵以北攻胡，辟地進(jìn)境，〔16〕戍于北河，蜚芻輓粟以隨其后。又使尉屠睢將樓船之士南攻百越，〔17〕使監(jiān)祿鑿渠運(yùn)糧，〔18〕深入越，越人遁逃。曠日持久，糧食絕乏，越人擊之，秦兵大敗。秦乃使尉佗將卒以戍越?！?9〕當(dāng)是時，秦禍北構(gòu)于胡，〔20〕南掛于越，〔21〕宿兵無用之地，〔22〕進(jìn)而不得退。行十余年，丁男被甲，〔23〕丁女轉(zhuǎn)輸，〔24〕苦不聊生，自經(jīng)于道樹，死者相望。及秦皇帝崩，〔25〕天下大叛。陳勝、吳廣舉陳，〔26〕武臣、張耳舉趙，〔27〕項(xiàng)梁舉吳，〔28〕田儋舉齊，〔29〕景駒舉郢，〔30〕周市舉魏，〔31〕韓廣舉燕，〔32〕窮山通谷豪士并起，〔33〕不可勝載也。然皆非公侯之后，非長官之吏也。無尺寸之勢，起閭巷，〔34〕杖棘矜，〔35〕應(yīng)時而皆動，不謀而俱起，不約而同會，壤長地進(jìn)，〔36〕至于霸王，〔37〕時教使然也?！?8〕秦貴為天子，富有天下，滅世絕祀者，〔39〕窮兵之禍也?！?0〕故周失之弱，秦失之彊，不變之患也。
【注釋】〔1〕“秦王”，指秦始皇?！?〕“主”，掌管?！?〕“壞”，破壞。〔4〕“銷”，銷毀、熔化?！?〕“虡”，音jù，懸掛鐘磬的支架。〔6〕“元元黎民”，善良的百姓?！?〕“更（音gēng）生”，獲得新生?！?〕“向使”，假使?！?〕“薄賦斂”，減少苛捐雜稅。〔10〕“徭（音yào）役”，力役、兵役、雜役的統(tǒng)稱。〔11〕“上”，通“尚”，崇尚?！昂V厚”，忠誠厚道?！?2〕“下”，輕視?！?3〕“進(jìn)”，進(jìn)用、升官。〔14〕“退”，被斥退?！?5〕“意廣心軼”，野心放肆，貪得無厭?！?6〕“辟地進(jìn)境”，開辟疆土，向外擴(kuò)充邊境?！?7〕“尉”，武官名?！皹谴俊?，水兵?！鞍僭健保孔迕?，分布于長江中下游以南地區(qū)，因部落眾多，故稱百越?！?8〕“鑿渠”，秦派監(jiān)祿在今廣西壯族自治區(qū)興安縣附近開鑿運(yùn)河，溝通湘、漓二水，后世稱為靈渠?！?9〕“戍越”，戍守南越?！?0〕“構(gòu)”，構(gòu)成?！?1〕“掛”，牽連?！?2〕“宿兵”，長期駐兵?！?3〕“被（音pī）甲”，身披盔甲?！?4〕“丁女”，成年女子?！?5〕“崩”，帝王死亡稱崩。〔26〕“舉”，起事?！瓣悺?，縣名。其地在今河南省淮陽縣。〔27〕“武臣”，陳縣人，陳勝部將。曾率軍攻趙，進(jìn)占邯鄲，自立為趙王。后被其部將李良?xì)⒑??！皬埗?，大梁（今河南開封市）人，戰(zhàn)國末為魏國外黃（今河南民權(quán)縣西北）縣令，秦末被陳勝任為校尉，從武臣略定趙地。武臣為趙王，他任丞相。后項(xiàng)羽封他為常山王。后投奔劉邦，被封為趙王?！摆w”，指趙國舊地?！?8〕“項(xiàng)梁”，下相（今江蘇省宿遷縣西南）人，出身楚國貴族。秦末在吳地起兵，后任陳勝的上柱國，率軍渡江西進(jìn)。陳勝失敗后，他立楚懷王孫心為王，自號武信君。后戰(zhàn)死于定陶（今山東定陶縣東南）?！皡恰?，縣名，其地在今江蘇省蘇州市。〔29〕“田儋”，狄縣（今山東省高青縣東南）人。齊國貴族。陳勝起義后，他殺死狄縣縣令起事，自立為齊王，攻占齊地。后被秦將章邯所殺?！褒R”，泛指戰(zhàn)國時齊國舊地?！?0〕“景駒”，楚國貴族。陳勝失敗后，被秦嘉等人立為楚王。后被項(xiàng)梁擊敗而死。“郢”，音yíng。戰(zhàn)國時楚國國都，其地在今湖北省宜城縣南?！?1〕“周市（音fú）”，魏國人，陳勝部將。奉命攻取魏地，擁立魏國貴族魏咎為魏王，自任魏相。后被章邯所殺?！拔骸保褐笐?zhàn)國時魏國舊地?！?2〕“韓廣”，秦末居趙。奉武臣之命攻取燕地，被當(dāng)?shù)睾缽?qiáng)勢力擁立為燕王。項(xiàng)羽立臧荼為燕王，改封他為遼東王，不服，被臧荼殺死?！?3〕“窮山通谷”，深山大谷?！?4〕“閭巷”，街巷，泛指民間。〔35〕“杖”，手持?！?6〕“壤長（音zhǎng）地進(jìn)”，地盤不斷擴(kuò)大。〔37〕“霸王”，諸侯之長為霸，統(tǒng)一天下者為王?！?8〕“時教”，當(dāng)時的政令教化。指秦代的暴政?！?9〕“滅世絕祀”，國家被滅亡，后嗣斷絕。〔40〕“窮兵”，窮兵黷武。
今欲招南夷，〔1〕朝夜郎，〔2〕降羌僰，〔3〕略州，〔4〕建城邑，深入匈奴，燔其蘢城，〔5〕議者美之。此人臣之利也，非天下之長策也。今中國無狗吠之驚，而外累于遠(yuǎn)方之備，靡敝國家，非所以子民也?！?〕行無窮之欲，甘心快意，結(jié)怨于匈奴，非所以安邊也?！?〕禍結(jié)而不解，兵休而復(fù)起，近者愁苦，遠(yuǎn)者驚駭，非所以持久也。今天下鍛甲砥劍，〔8〕橋箭累弦，〔9〕轉(zhuǎn)輸運(yùn)糧，未見休時，此天下之所共憂也。夫兵久而變起，事煩而慮生。今外郡之地或幾千里，〔10〕列城數(shù)十，形束壤制，〔11〕旁脅諸侯，〔12〕非公室之利也?！?3〕上觀齊晉之所以亡者，公室卑削，〔14〕六卿大盛也；下觀秦之所以滅者，嚴(yán)法刻深，欲大無窮也。今郡守之權(quán)，〔15〕非特六卿之重也；〔16〕地幾千里，非特閭巷之資也；甲兵器械，非特棘矜之用也：以遭萬世之變，〔17〕則不可稱諱也。〔18〕 【注釋】〔1〕“南夷”，指西南地區(qū)的各部族，分布在今云南、貴州、四川部分地區(qū)。〔2〕“朝”，使之來朝拜?！耙估伞保艊?。其地在今貴州西部及北部、云南東北部、四川南部部分地區(qū)?！?〕“羌”，部族名。居住在今甘肅河西走廊祁連山區(qū)、青海省和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南部、四川北部?！皟k”，音bó，部族名。分布在今云南省東部和四川南部。〔4〕“（音huì）州”，地區(qū)名。穢、貊人居住地，在今東北地區(qū)至朝鮮半島一帶?！?〕“燔”，音fán，焚燒?！疤d城”，又作“龍城”、“龍庭”，匈奴祭天、大會諸部的場所。其地在今蒙古人民共和國和碩柴達(dá)木湖附近?！?〕“子民”，養(yǎng)育百姓?！?〕“安邊”，安定邊境。〔8〕“鍛甲”，打造盔甲?！绊苿Α保??！?〕“橋箭”，“橋”通“矯”，矯正箭桿?！袄巯摇保酃??！?0〕“幾”，音jī，將近?！?1〕“形柬壤制”，利用山川形勢和土地范圍來控制境內(nèi)百姓?！?2〕“旁脅諸侯”，威脅附近的諸侯王國?！?3〕“公室”，本指諸侯的家族或政權(quán)，此處指朝廷?！?4〕“卑削”，地位降低、力量削弱。〔15〕“郡守”，郡的最高行政長官?！?6〕“非特”，不只?！?7〕“萬世之變”，猶言千古之變，即千古未有的變亂?！?8〕“稱諱”，諱言。
書奏天子，天子召見三人，謂曰：“公等皆安在？何相見之晚也！”于是上乃拜主父偃、徐樂、嚴(yán)安為郎中?！?〕偃數(shù)見，上疏言事，詔拜偃為謁者，〔2〕遷為中大夫?！?〕一歲中四遷偃。
【注釋】〔1〕“郎中”，官名。負(fù)責(zé)宮廷的車、騎、門戶，內(nèi)充侍衛(wèi)，外從作戰(zhàn)，為郎中令屬官。〔2〕“謁者”，官名。掌賓贊受事，屬郎中令?！?〕“遷”，升遷。“中大夫”，官名。掌議論，備顧問，屬郎中令。后改為光祿大夫。
偃說上曰：〔1〕“古者諸侯不過百里，〔2〕強(qiáng)弱之形易制?！?〕今諸侯或連城數(shù)十，地方千里，緩則驕奢易為淫亂，急則阻其彊而合從以逆京師?！?〕今以法割削之，則逆節(jié)萌起，〔5〕前日晁錯是也?！?〕今諸侯子弟或十?dāng)?shù)，而適嗣代立，〔7〕余雖骨肉，無尺寸地封，則仁孝之道不宣。〔8〕愿陛下令諸侯得推恩分子弟，〔9〕以地侯之?！?0〕彼人人喜得所愿，上以德施，實(shí)分其國，不削而稍弱矣?！庇谑巧蠌钠溆?jì)。又說上曰：“茂陵初立，〔11〕天下豪杰并兼之家，亂眾之民，皆可徙茂陵，內(nèi)實(shí)京師，外銷奸猾，此所謂不誅而害除。”上又從其計(jì)。
【注釋】〔1〕“說”，音shuì，勸說?！?〕“諸侯不過百里”，按周朝制度，諸侯的疆土方圓不超過百里?！?〕“形”，形勢，局面?！?〕“阻”，依仗。“合從”，即合縱，聯(lián)合起來。“逆”，叛逆、對抗?！熬煛?，都城，這里指朝廷。〔5〕“逆節(jié)萌起”，像竹子拔節(jié)一樣，萌生叛逆念頭?！?〕“前日”，昔日?！瓣隋e”，潁川郡（今河南省中南部）人。習(xí)法家學(xué)說。景帝時，任御史大夫，主張削弱諸侯王的勢力，加強(qiáng)中央集權(quán)，景帝采納他的建議。吳楚七國以“誅晁錯，清君側(cè)”為名發(fā)動叛亂，景帝被迫殺晁錯。事詳本書《袁盎晁錯列傳》?！?〕“適（音dí）嗣”，嫡長子，正妻所生的長子。“代立”，世代繼位?！?〕“宣”，暢揚(yáng)?！?〕“得”，得以、可以?！巴贫鳌?，推廣恩德?！?0〕“侯”，封侯?！?1〕“茂陵”，武帝陵、縣名。漢武帝建元二年（公元前一三九年）在槐里（今陜西興平縣東南）茂鄉(xiāng)修建茂陵，并設(shè)縣。此指茂陵縣。
尊立衛(wèi)皇后，〔1〕及發(fā)燕王定國陰事，〔2〕蓋偃有功焉。大臣皆畏其口，賂遺累千金?！?〕人或說偃曰：“太橫矣?！敝鞲冈唬骸俺冀Y(jié)發(fā)游學(xué)四十余年，〔4〕身不得遂，〔5〕親不以為子，〔6〕昆弟不收，〔7〕賓客棄我，我厄日久矣?！?〕且丈夫生不五鼎食，〔9〕死即五鼎烹耳。吾日暮途遠(yuǎn)，〔10〕故倒行暴施之?！薄?1〕 【注釋】〔1〕“衛(wèi)皇后”，漢武帝皇后衛(wèi)子夫，河?xùn)|平陽（今山西省臨汾市西南）人。初為平陽公主家的歌女，后入宮，生戾太子，被立為皇后。巫蠱之禍起，戾太子舉兵誅江充，兵敗自殺。衛(wèi)皇后被廢，亦自殺?！?〕“發(fā)”，揭發(fā)?！把嗤醵▏?，劉定國承襲祖爵為燕王，荒淫亂倫，與父妾及三個女兒通奸，又奪弟妻為妾，被人告發(fā)，畏罪自殺。“陰事”，背地干的壞事。〔3〕“賂遺（音wèi）”，賄賂送禮?！袄邸?，累計(jì)?！扒Ы稹保Ы稂S金。漢代以黃金一斤（合今二百二十二點(diǎn)七三克）為一金?！?〕“結(jié)發(fā)”，古代男孩成童時，頭發(fā)上梳結(jié)為髻。指少年時?！?〕“遂”，順意。〔6〕“親不以為子”，父母不把我當(dāng)兒子看待?！?〕“昆弟不收”，兄弟也不收留?！?〕“厄”，窮困?！?〕“五鼎食”，古代貴族列五鼎而食，五鼎分盛五種肉食。鼎為古代炊具、禮器，陶制或銅制。〔10〕“日暮途遠(yuǎn)”，借指年老而要做的事情還很多?！?1〕“倒行暴施”，逆常規(guī)而行，急促行事。
偃盛言朔方地肥饒，外阻河，〔1〕蒙恬城之以逐匈奴，〔2〕內(nèi)省轉(zhuǎn)輸戍漕，〔3〕廣中國，滅胡之本也。上覽其說，下公卿議，〔4〕皆言不便。公孫弘曰：“秦時常發(fā)三十萬眾筑北河，終不可就，已而棄之。”主父偃盛言其便，上竟用主父計(jì)，立朔方郡?！?〕 【注釋】〔1〕“阻河”，憑借黃河?！?〕“城”，筑城?！?〕“戍漕”，水運(yùn)邊防軍需品?！?〕“下”，皇帝交下?！?〕“立朔方郡”，事在元朔二年（公元前一二七年）。
元朔二年，主父言齊王內(nèi)淫佚行僻，〔1〕上拜主父為齊相?！?〕至齊，遍召昆弟賓客，散五百金予之，數(shù)之曰：〔3〕“始吾貧時，昆弟不我衣食，〔4〕賓客不我內(nèi)門；〔5〕今吾相齊，諸君迎我或千里。吾與諸君絕矣，毋復(fù)入偃之門！”乃使人以王與姊奸事動王，〔6〕王以為終不得脫罪，恐效燕王論死，〔7〕乃自殺。有司以聞。〔8〕 【注釋】〔1〕“齊王”，劉次景承襲祖爵繼為齊王?！皟?nèi)”，內(nèi)行，指私生活。“淫佚”，荒淫恣肆?！靶衅А?，行為邪僻。按：主父偃揭發(fā)齊王，也出于個人恩怨。據(jù)本書《齊悼惠王世家》，主父偃欲嫁女于齊王，遭齊王之母紀(jì)太后堅(jiān)拒。于是主父偃言于武帝，以為齊地人眾物饒，非皇子、親弟不得封于齊，且揭發(fā)齊王與其姊淫亂。武帝令主父偃為齊相，究治其事。齊王畏罪自殺?！?〕“相”，諸侯王國的最高行政長官，職位相當(dāng)于太守，由朝廷委派，對諸侯王起監(jiān)督作用。〔3〕“數(shù)”，音shǔ，責(zé)備?！?〕“不我衣食（音sì）”，不給我衣食?！?〕“不我內(nèi)（音nà）門”，不讓我進(jìn)門?！?〕“動”，觸動。這里指威嚇?！?〕“效”，像……一樣?！?〕“有司”，古代設(shè)官分職，各有專司，因稱相應(yīng)官吏為有司。“以聞”，把此事上報朝廷。
主父始為布衣時，〔1〕嘗游燕、趙，及其貴，發(fā)燕事。趙王恐其為國患，〔2〕欲上書言其陰事，〔3〕為偃居中，〔4〕不敢發(fā)。及為齊相，出關(guān)，〔5〕即使人上書，告言主父偃受諸侯金，以故諸侯子弟多以得封者。及齊王自殺，上聞大怒，以為主父劫其王令自殺，〔6〕乃征下吏治。〔7〕主父服受諸侯金，〔8〕實(shí)不劫王令自殺。上欲勿誅，是時公孫弘為御史大夫，乃言曰：“齊王自殺無后，國除為郡，入漢，主父偃本首惡，陛下不誅主父偃，無以謝天下。”乃遂族主父偃?！?〕 【注釋】〔1〕“布衣”，平民百姓?！?〕“趙王”，劉彭祖，景帝子，初封廣川王，后徙封趙王。其為人巧佞刻毒，好法律，詭辯以害人，趙相多被其陷害?！?〕“上書”，上奏朝廷?！?〕“為”，因?yàn)椤！熬又小?，在中央任職?！?〕“出關(guān)”，出函谷關(guān)東行任職?！?〕“劫”，脅迫。〔7〕“征下吏治”，朝廷把主父偃召回，交法官治罪?！?〕“服”，承認(rèn)。〔9〕“族”，滅族。古代的一種酷刑。一人有罪，誅滅家族。
主父方貴幸時，〔1〕賓客以千數(shù)，及其族死，無一人收者，唯獨(dú)洨孔車收葬之?！?〕天子后聞之，以為孔車長者也?！?〕 【注釋】〔1〕“貴幸”，地位高貴，得到皇帝的寵愛。〔2〕“洨”，縣名。其地在今安徽省固鎮(zhèn)縣東。“孔車”，人名。其事跡不詳?！?〕“長者”，忠厚老實(shí)人。
太史公曰：公孫弘行義雖修，〔1〕然亦遇時。漢興八十余年矣，上方鄉(xiāng)文學(xué)，〔2〕招俊乂，〔3〕以廣儒墨，〔4〕弘為舉首?！?〕主父偃當(dāng)路，〔6〕諸公皆譽(yù)之，〔7〕及名敗身誅，士爭言其惡。悲夫！
【注釋】〔1〕“行義”，品行?！毙蕖?，善、美好?！?〕“鄉(xiāng)”，通“向”，注重。“文學(xué)”，文獻(xiàn)經(jīng)典?！?〕“俊乂（音yì）”，才能杰出的人?！?〕“儒墨”，儒家和墨家，春秋戰(zhàn)國時孔子和墨子創(chuàng)立的兩大學(xué)派?！?〕“舉首”，策試的第一名?！?〕“當(dāng)路”，當(dāng)權(quán)。〔7〕“譽(yù)之”，稱譽(yù)他。
太皇太后詔大司徒大司空：〔1〕“蓋聞治國之道，富民為始；富民之要，在于節(jié)儉?！缎⒔?jīng)》曰‘安上治民，莫善于禮’?！?〕‘禮，與奢也寧儉’。〔3〕昔者管仲相齊桓，〔4〕霸諸侯，有九合一匡之功，〔5〕而仲尼謂之不知禮，〔6〕以其奢泰侈擬于君故也?！?〕夏禹卑宮室，〔8〕惡衣服，〔9〕后圣不循?！?0〕由此言之，治之盛也，德優(yōu)矣，莫高于儉。儉化俗民，則尊卑之序得，而骨肉之恩親，爭訟之原息?！?1〕斯乃家給人足，刑錯之本也歟？〔12〕可不務(wù)哉！〔13〕夫三公者，百寮之率，〔14〕萬民之表也。未有樹直表而得曲影者也。孔子不云乎，‘子率而正，孰敢不正’。〔15〕‘舉善而教不能則勸’?！?6〕維漢興以來，〔17〕股肱宰臣身行儉約，〔18〕輕財重義，較然著明，〔19〕未有若故丞相平津侯公孫弘者也。位在丞相而為布被，脫粟之飯，不過一肉。故人所善賓客皆分奉祿以給之，無有所余。誠內(nèi)自克約而外從制?！?0〕汲黯詰之，乃聞于朝，此可謂減于制度而可施行者也?！?1〕德優(yōu)則行，否則止，與內(nèi)奢泰而外為詭服以釣虛譽(yù)者殊科。〔22〕以病乞骸骨，孝武皇帝即制曰〔23〕‘賞有功，褒有德，善善惡惡，君宜知之。其省思慮，存精神，輔以醫(yī)藥’。賜告治病，牛酒雜帛。居數(shù)月，有瘳，視事。至元狩二年，竟以善終于相位。夫知臣莫若君，此其效也。弘子度嗣爵，后為山陽太守，坐法失侯。夫表德章義，〔24〕所以率俗厲化，〔25〕圣王之制，不易之道也。其賜弘后子孫之次當(dāng)為后者爵關(guān)內(nèi)侯，〔26〕食邑三百戶，〔27〕征詣公車，〔28〕上名尚書，〔29〕朕親臨拜焉。”〔30〕 【注釋】〔1〕這段文字是漢平帝元始年間（公元三年前后）王元后的詔書，后人附錄于此。太皇太后是皇帝的祖母。王元后即漢元帝皇后、成帝生母、平帝祖母王政君。她經(jīng)歷元、成、哀、平四朝，又把朝政大權(quán)委任侄子王莽，從而篡漢?！按笏就健?，漢哀帝時罷丞相，置大司徒，與大司馬、大司空并稱三公。此時大司徒為馬宮。“大司空”，成帝改御史大夫?yàn)榇笏究眨降蹠r一度恢復(fù)舊稱，后再改為大司空。這時的大司空為甄豐?！?〕“《孝經(jīng)》”，儒家經(jīng)典之一，十八章。孔門后學(xué)所作，宏揚(yáng)封建孝道及宗法思想?！鞍采现蚊瘢朴诙Y”，出于《孝經(jīng)·廣要道章》，為孔子的言論?！?〕“禮，與奢也寧儉”，語出《論語·八佾》，作“禮，與其奢也，寧儉”。〔4〕“齊桓”，即齊桓公?！?〕“九合一匡之功”，多次會盟諸侯，匡正天下的功勞。語本《論語·憲問》：“管仲相桓公，霸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賜。”“九”為多次之意。古文獻(xiàn)中的“九”，多為泛指多數(shù)、多次，不必拘泥為“九”?！?〕“仲尼”，孔子字仲尼。“謂之不知禮”，《論語·八佾》：“管氏而知禮，孰不知禮！”〔7〕“泰”，通“太”，過分?？鬃右詾?，管仲“樹塞門”、“有反坫”、“有三歸”，都是越禮行為。見《論語·八佾》?！?〕“卑”，卑下低矮。〔9〕“惡衣服”，穿粗劣衣服?！?0〕“后圣”，指后世帝王?！?1〕“爭訟”，因爭執(zhí)而告狀?！?2〕“本”，根本?！?3〕“可不”，怎能不?！?4〕“寮”，通“僚”?！奥省保ā皫洝?，首長?！?5〕“子率而正，孰敢不正”，語本《論語·顏淵》：“季康子問政于孔子?？鬃訉υ唬骸撸?。子帥以正，孰敢不正！’”〔16〕“舉善教不能則勸”，語出《論語·為政》：“季康子問使民敬忠以勸如之何。子曰：‘臨之以莊則敬，孝慈則忠，舉善而教不能則勸?！币鉃椋禾岚魏萌?，教育能力弱的人，百姓自然會互相勸勉。〔17〕“維”，發(fā)語詞，無義?！?8〕“股肱（音gōng）宰臣”，帝王左右得力的宰輔大臣。股肱，大腿為股，胳膊為肱。〔19〕“較然著明”，明顯突出?！?0〕“克約”，克制約束?！皬闹啤?，遵從制度?！?1〕“減于制度”，低于制度規(guī)定的標(biāo)準(zhǔn)?！?2〕“詭服”，外表假裝節(jié)儉?！笆饪啤?，不是同一品類?！?3〕“制”，帝王的命令。此處用為動詞。〔24〕“表”，表揚(yáng)?！罢隆?，通“彰”，表彰。〔25〕“率”表率?！皡柣?，激勵風(fēng)化?！?6〕“弘后子孫之次當(dāng)為后者”，意為：公孫弘的子孫按次序應(yīng)當(dāng)作為繼承人的?！瓣P(guān)內(nèi)侯”，秦漢二十等爵的十九級，位在徹（通）侯之下。一般封有食邑若干戶。〔27〕“食邑”，又稱采邑，卿大夫的封地，按戶收其賦稅而食，故稱食邑?！?8〕“詣”，音yì，前往。“公車”，官名，亦為官署名。公車司馬令，屬衛(wèi)尉，掌宮殿司馬門，及宮殿夜間巡邏。凡天下吏民上書、四方貢獻(xiàn)及征詣公車者，都?xì)w它管理。辦公署也稱公車。〔29〕“上名”，提名上報?！吧袝保倜?，戰(zhàn)國時置，又稱掌書，少府屬官。漢武帝提高皇權(quán)，因尚書在皇帝左右辦事，掌管文書奏章，地位逐漸重要。漢成帝時設(shè)尚書，員五人，有四丞，開始分常侍、二千石、民、客四曹，備掌公卿、郡國二千石、吏民上書及外國夷狄之事。后世發(fā)展為六部尚書?！?0〕“拜”，封拜，授予官爵。
班固稱曰：〔1〕公孫弘、卜式、兒寬皆以鴻漸之翼困于燕雀，〔2〕遠(yuǎn)跡羊豕之間，〔3〕非遇其時，焉能致此位乎？是時漢興六十余載，〔4〕海內(nèi)乂安，〔5〕府庫充實(shí)，而四夷未賓，〔6〕制度多闕，〔7〕上方欲用文武，〔8〕求之如弗及。始以蒲輪迎枚生，〔9〕見主父而嘆息?！?0〕群臣慕向，〔11〕異人并出。〔12〕卜式試于芻牧，〔13〕弘羊擢于賈豎，〔14〕衛(wèi)青奮于奴仆，〔15〕日出于降虜，〔16〕斯亦曩時版筑飯牛之朋矣?！?7〕漢之得人，于茲為盛。儒雅則公孫弘、董仲舒、兒寬，篤行則石建、石慶，〔18〕質(zhì)直則汲黯、卜式，推賢則韓安國、鄭當(dāng)時，〔19〕定令則趙禹、張湯，〔20〕文章則司馬遷、相如，〔21〕滑稽則東方朔、枚皋，〔22〕應(yīng)對則嚴(yán)助、朱買臣，〔23〕歷數(shù)則唐都、落下閎，〔24〕協(xié)律則李延年，〔25〕運(yùn)籌則桑弘羊，〔26〕奉使則張騫、蘇武，〔27〕將帥則衛(wèi)青、霍去病，〔28〕受遺則霍光、金日?！?9〕其余不可勝紀(jì)。是以興造功業(yè)，〔30〕制度遺文，〔31〕后世莫及。孝宣承統(tǒng)，〔32〕纂修洪業(yè)，〔33〕亦講論《六藝》，〔34〕招選茂異，〔35〕而蕭望之、梁丘賀、夏侯勝、韋玄成、嚴(yán)彭祖、尹更始以儒術(shù)進(jìn)，〔36〕劉向、王褒以文章顯?！?7〕將相則張安世、趙充國、魏相、邴吉、于定國、杜延年，〔38〕治民則黃霸、王成、龔遂、鄭弘、邵信臣、韓延壽、尹翁歸、趙廣漢之屬，〔39〕皆有功跡見述于后。累其名臣，〔40〕亦其次也?！?1〕 【注釋】〔1〕“班固”，東漢史學(xué)家、文學(xué)家，字孟堅(jiān)，扶風(fēng)（今陜西咸陽東北）人。繼其父班彪完成《史記后傳》。后任蘭臺令史，轉(zhuǎn)遷為郎，典校秘書。奉詔完成其父所著書，歷二十余年，修成《漢書》。繼司馬遷之后，整齊了紀(jì)傳體史書的形式，并開創(chuàng)了“包舉一代”的斷代史體例。又著有《兩都賦》。曾從大將軍竇憲攻匈奴，為中護(hù)軍。后竇憲因擅權(quán)被殺，班固受牽連，死于獄中?！胺Q曰”，以下這段文字是班固《漢書·公孫弘卜式兒寬傳》的傳贊，后人移寫于此?！?〕“卜式”，西漢河南人，畜牧主出身。屢以家財捐助政府，武帝任其為中郎。后封關(guān)內(nèi)侯，官御史大夫。以反對鹽鐵專賣，不久被貶為太子太傅?！皟簩挕保鳚h千乘（今山東省高青縣北）人。治《尚書》，為孔安國弟子。元鼎四年（公元前一一三年）任左內(nèi)史。在任數(shù)年間，勸農(nóng)業(yè)，緩刑罰，并負(fù)責(zé)在鄭國渠上流開六條小渠，稱為六輔渠。后任御史大夫，與司馬遷共同制定“太初歷”?！傍櫇u之翼”，鴻雁奮飛的翅膀，比喻才能非凡。“燕雀”，泛指小鳥。這里比喻才能庸劣之輩?！?〕“遠(yuǎn)跡羊豕之間”，指混跡于豬羊之間。公孫弘曾在海濱放豬，卜式曾入山牧羊?！?〕“漢興六十余載”，指漢王劉邦元年（公元前二○六年）至漢武帝即位（公元前一四○年），其間六十余年?！?〕乂安”，安定?！?〕“四夷”，指漢朝周邊的部族?！百e”，歸服、順從。〔7〕“闕”，通“缺”，不健全?！?〕“文武”，指有文武才能的人?！?〕“蒲輪”，用蒲草裹車輪，使車不震動。古時征聘賢士時用之?！懊渡?，即枚乘，西漢辭賦家，字叔，淮陰（今江蘇淮陰市）人。初為吳王劉濞郎中，勸吳王勿反，不聽，遂去為梁孝王客。吳楚七國反時，他又上書規(guī)勸吳王。武帝即位后，以安車蒲輪征入京，死于途中。著賦九篇，今存《七發(fā)》等三篇?！?0〕“主父”，即主父偃?！皣@息”，感嘆，這里指武帝感嘆主父偃等人的才能。〔11〕“慕向”，羨慕向往?！?2〕“異人”，有特殊才能的人。〔13〕“試”，用，任用。“芻牧”，割草放牧?！?4〕“弘羊”，即桑弘羊，西漢政治家，洛陽人。出身商人家庭。武帝時任治粟都尉，領(lǐng)大司農(nóng)，掌管租稅錢谷鹽鐵和國家財政收支。制定推行鹽鐵和酒類專賣制度，設(shè)立平準(zhǔn)、均輸機(jī)構(gòu)控制全國商品，打擊富商大賈勢力，增加國家財賦。主張抗擊匈奴，反對和親。曾組織六十萬人屯墾，以防御匈奴。昭帝初年，他與霍光、金日共同輔政，任御史大夫。始元六年（公元前八一年）召開鹽鐵會議，他堅(jiān)持鹽鐵官營政策。次年，被指控與上官桀謀廢昭帝，被殺?！百Z（音gǔ）豎”，對商人的蔑稱?！?5〕“奮于奴仆”，從奴仆中奮起?！?6〕“日”，即金日，字翁叔。本為匈奴休屠王太子，武帝時從昆邪王歸漢，任馬監(jiān)，遷侍中。昭帝即位，與霍光、桑弘羊受遺詔輔政，封為秺侯?！敖堤敗?，投降的匈奴人?！?7〕“曩（音nǎng）時”，以往?！鞍嬷保阅景逯翞閴?。相傳商王武丁的大臣傅說，原為版筑奴隸，后被武丁重用?！帮埮！?，喂牛。春秋時虞國大夫百里奚，虞亡被晉所虜，以陪嫁的奴隸入秦，以喂牛之說引起秦穆公的重視。后入楚，秦穆公用五張羊皮把他贖回，任為大夫，因而稱為五羖大夫。與蹇叔、由余等輔佐穆公建立霸業(yè)?！芭蟆保?。〔18〕“篤行”，品德淳厚。“石建”，溫縣（今屬河南省）人。萬石君石奮長子，其姑為高帝美人；其父以恭謹(jǐn)為近侍官，文、景兩朝為高官。石氏一門，以“馴行孝謹(jǐn)”官至二千石者五人，故石奮稱為萬石君。石建于武帝初任郎中令?！笆瘧c”，石奮少子，武帝時任御史大夫、丞相。恭謹(jǐn)有余而無甚建樹?！?9〕“推賢”，推薦賢能。“韓安國”，梁國成安（今河南省民權(quán)縣東北）人，字長孺。武帝時曾任御史大夫、衛(wèi)尉。韓安國推薦的人物，皆廉潔賢能之士，他所薦舉的壺遂、臧固、郅他，都是天下名士?！班嵁?dāng)時”，字莊，陳縣（今河南淮陽縣）人。武帝時，任右內(nèi)史、大農(nóng)令等官。他禮賢下士，舉才俊，不遺余力?！?0〕“定令”，制定律令?！摆w禹”，斄（音tāi，今陜西省武功縣西）人。武帝時曾任官廷尉。曾奉詔與張湯編訂律令。居官不受請托，執(zhí)法失之酷急?！皬垳保帕辏ń耜兾魇∥靼彩袞|南）人。武帝時曾任廷尉、御史大夫等官。建議鑄造白金及五銖錢，并支持鹽鐵官營政策，制訂告緡令，打擊富商大賈。曾和趙禹共同編訂律令。撰有《越宮律》二十七篇?！?1〕“司馬遷”，行事見本書前言及《太史公自序》。“司馬相如”，西漢辭賦家。字長卿，成都人。景帝時為武騎常侍，武帝時因所作《子虛賦》被武帝賞識，任郎官。曾奉使西南，后為孝文園令。其辭賦后人輯為《司馬文園集》?！?2〕“滑（音gǔ）稽”，言詞詼諧幽默，流暢無滯，宛轉(zhuǎn)自如。與現(xiàn)代漢語中之滑稽，義有區(qū)別。“東方朔”，西漢文學(xué)家，平原厭次（今山東惠民）人，字曼倩。武帝時為太中大夫。性詼諧滑稽，善辭賦?！懊陡蕖保冻酥?。武帝時為郎，以下筆快捷為時人所稱。有賦一百余篇，今多不傳?！?3〕“應(yīng)（音yìng）對”，對答?！皣?yán)助”，本姓莊，避明帝諱改為嚴(yán)。會稽郡吳（今江蘇吳縣）人。武帝時以對策合帝意，擢為中大夫。后任會稽太守、侍中。因與淮南王劉安交結(jié)，被牽連受刑而死。善應(yīng)對，有辯才，又長于文辭，曾作賦數(shù)十篇。〔24〕“歷數(shù)”，天文歷算之學(xué)?！疤贫肌?，西漢天文歷法學(xué)家。祖先為楚國史官。武帝太初元年（公元前一○四年）參與修《太初歷》?！奥湎麻b”，落下為復(fù)姓，字長公，巴郡閬中（今屬四川）人。精天文歷算。武帝時征為太史待詔，與司馬遷、鄧平、唐都共創(chuàng)《太初歷》，又造渾儀，以觀天象?！?5〕“協(xié)律”，校正樂律?！袄钛幽辍?，漢代音樂家，中山（郡治今河北定縣）人。樂工出身，父母兄弟亦均為樂工。善歌，又善度新曲。武帝時，任協(xié)律都尉，為《漢郊祀歌》配樂，又仿西域《摩訶兜勒》曲，作“新聲”二十八解，用于軍中，稱“橫吹曲”?！?6〕“運(yùn)籌”，策劃謀略。〔27〕“張騫”，兩漢外交家，漢中成固（今屬陜西）人。官大行，封博望侯。武帝初，奉命出使大月氏，相約夾攻匈奴。他越過蔥嶺，親歷大宛、康居、大月氏、大夏等地。元朔三年（公元前一二六年）方歸漢，在外共十三年。途中曾被匈奴扣留，前后達(dá)十一年。元狩四年（公元前一一九年）又奉命出使烏孫，并派副使出使大夏、康居、安息等地?！疤K武”，字子卿，西漢杜陵（今陜西西安市東南）人。天漢元年（公元前一○○年）奉命赴匈奴被扣留，遷之北海（今貝加爾湖）邊牧羊。堅(jiān)持十九年不屈。始元六年（公元前八一年），因匈奴與漢和好，才回朝?！?8〕“霍去病”，西漢名將，河?xùn)|平陽（今山西省臨汾市西南）人。官至驃騎將軍，封冠軍侯。元狩二年（公元前一二一年），兩次大敗匈奴，控制了河西地區(qū)，打開通往西域的道路。元狩四年，又和衛(wèi)青共同擊敗匈奴主力。漢武帝要為他建造府第，他拒絕說：“匈奴未滅，無以家為?！彼昂罅纬鰮粜倥獬诵倥珜h王朝的威脅?！?9〕“受遺”，接受遺命，輔佐新主。“霍光”，西漢大臣，字子孟，河?xùn)|平陽人，霍去病的異母弟。武帝時為奉車都尉。昭帝年幼即位，他與桑弘羊等受武帝遺命輔政，任大司馬大將軍，封博陸侯。昭帝死后，迎立昌邑王劉賀為帝，不久即廢，又迎立宣帝，前后執(zhí)政凡二十年。執(zhí)政期間，輕徭薄賦，有助于發(fā)展生產(chǎn)。〔30〕“興造功業(yè)”，建功立業(yè)?！?1〕“遺文”，遺留下來的文物典籍?！?2〕“孝宣”，即漢宣帝劉詢，武帝曾孫，少年避禍，生長民間。昭帝死，被霍光擁立，公元前七四年至公元前四九年在位，號稱中興?！?3〕“纂修”，繼承發(fā)揚(yáng)?！昂闃I(yè)”，漢朝的盛世大業(yè)?！?4〕“六藝”，即六經(jīng)，包括《詩》、《書》、《禮》、《樂》、《易》、《春秋》等六仲儒家經(jīng)典?！?5〕“茂異”，才能優(yōu)秀的人才。〔36〕“蕭望之”，西漢大臣，字長倩，東海蘭陵（今山東省蒼山縣西南）人，徙杜陵。宣帝時，歷任左馮翊、大鴻臚、太子太博等官。甘露三年（公元前五一年），主持石渠閣會議，評議儒生對《五經(jīng)》同異的意見。后遭宦官弘恭、石顯等排擠，被迫自殺?！傲呵鹳R”，字長翁，瑯邪諸（今山東諸城）人。西漢今文《易》學(xué)“梁丘學(xué)”的開創(chuàng)者。曾從京房、田王孫學(xué)《易》。歷官太中大夫、給事中、少府。其子梁丘臨能傳其學(xué)。宣帝時，選派多人從臨學(xué)《易》，梁丘學(xué)立為博士。著作已佚，清人輯有《周易梁丘氏章句》一卷?！跋暮顒佟?，字長公，東平（今山東省汶上縣附近）人。西漢今文尚書“大夏侯學(xué)”的開創(chuàng)者。歷官長信少府、太子太傅。從夏侯始昌、歐陽生學(xué)今文《尚書》，稱“大夏侯”。宣帝時，立為博士。以陰陽災(zāi)異推論時政得失。“韋玄成”，字少翁，魯國鄒（今山東鄒縣東南）人。韋賢少子。宣帝時，以明經(jīng)累官至太常，襲父扶陽侯爵，曾與蕭望之參加石渠閣論經(jīng)會議。后任少府、太子太傅、御史大夫，至丞相?！皣?yán)彭祖”，字公子，東海下邳（今江蘇邳縣西南）人。西漢公羊春秋嚴(yán)氏學(xué)的創(chuàng)立者。從大儒眭孟學(xué)《公羊春秋》，宣帝立為博士。歷官河南、東郡太守，左馮翊、太子太傅。“尹更始”，西漢經(jīng)學(xué)家，字翁君，汝南（今河南上蔡西南）人。從蔡千秋學(xué)《谷梁春秋》。宣帝時為議郎，參加議經(jīng)大會。后為諫大夫、長樂戶將。又習(xí)《春秋左氏傳》，傳子咸及翟方進(jìn)、房風(fēng)?！?7〕“劉向”，本名更生，字子政，西漢經(jīng)學(xué)家、目錄學(xué)家、文學(xué)家，沛（今江蘇沛縣）人。漢皇族楚元王劉交的四世孫。治《春秋谷梁傳》。曾任諫大夫、宗正等。用陰陽災(zāi)異附會時政，屢次上書劾奏外戚專權(quán)。成帝時任光祿大夫，終中壘校尉。曾校閱群書，撰成《別錄》，是我國最早的目錄學(xué)著作。所作《九嘆》等辭賦三十三篇，大都亡佚。明人輯有《劉中壘集》。另有《洪范五行傳》、《新序》、《說苑》、《列女傳》等，今存。又有《五經(jīng)通義》，已佚，清人輯存一卷?！巴醢保肿訙Y，蜀資中（今四川資陽）人。西漢辭賦家。宣帝時為諫大夫，以辭賦著稱。又有《僮約》一篇，從一個側(cè)面反映出當(dāng)時奴隸所受的殘酷虐待。明人輯有《王諫議集》?！?8〕“張安世”，西漢大臣，字子儒，杜陵人，張湯之子。昭帝時，任右將軍、光祿勛，封富平侯。昭帝死，與大將軍霍光定策立宣帝，為大司馬。他擁有家童七百人，從事手工業(yè)生產(chǎn)，財富超過霍光。“趙充國”，西漢大將，字翁孫，隴西上邽（今甘肅天水西南）人。熟悉匈奴和羌族情況，武帝、昭帝時，率軍反擊匈奴，勇敢善戰(zhàn)，任后將軍。宣帝時，封為營平侯。后與羌族作戰(zhàn)，在西北屯田，對當(dāng)?shù)剞r(nóng)業(yè)生產(chǎn)的發(fā)展起了促進(jìn)作用?！拔合唷保鳚h大臣，字弱翁，濟(jì)陰定陶（今山東定陶西北）人，徙平陵（今陜西咸陽西北）。舉賢良，為茂陵令。后遷河南太守，抑制豪強(qiáng)勢力。宣帝時任大司農(nóng)、御史大夫、丞相，封高平侯。主張整頓吏治，考核實(shí)效。“邴吉”，也作丙吉，西漢大臣，字少卿，魯國（今山東曲阜）人。本為魯獄吏，累遷廷尉監(jiān)，治巫蠱之獄，曾救護(hù)宣帝。后任大將軍霍光長史，建議迎立宣帝。封博陽侯，任丞相。“于定國”，西漢大臣，字曼倩，東海郯縣（今山東郯城西南）人。初為獄吏、郡決曹。宣帝時，任廷尉，決獄謹(jǐn)慎，有疑者皆從輕處理，時稱寬平，當(dāng)時稱頌他“決疑平法”。后為丞相，封西平侯。“杜延年”，字幼公，南陽杜衍（今河南南陽市西南）人。御史大夫杜周少子。明法律。昭帝時任校尉、諫大夫。告發(fā)上官桀、蓋主、燕王等合謀叛亂事，封建平侯。宣帝即位，出為北地、西河太守，入為御史大夫。他執(zhí)法寬平。〔39〕“黃霸”，西漢名臣，字次公，淮陽陽夏（今河南太康）人。宣帝時任揚(yáng)州刺史、潁川太守。為政外寬內(nèi)明。后為御史大夫、丞相，封建成侯。后世把他和龔遂作為“循史”的代表，稱為“龔黃”?！巴醭伞保灢辉?。為膠東國相，有能聲。地節(jié)三年（公元前六七年），宣帝下詔褒獎，封關(guān)內(nèi)侯。“龔遂”，字少卿，山陽南平陽（今山東鄒縣）人。初為昌邑王劉賀郎中令，勇于諍諫。宣帝時，渤?？じ浇鼮?zāi)荒，民眾起而反抗。他任渤海太守，開倉借糧，獎勵農(nóng)桑，獄訟減少，農(nóng)民歸田。后官水衡都尉。后世把他和黃霸稱為循吏的代表，號為“龔黃”?！班嵑搿保种汕?，泰山郡剛（今山東寧陽東北）人。好學(xué)明經(jīng)，精通律令。先后任南陽太守、淮陽相、右扶風(fēng)，所至有聲。元帝永光二年（公元前四二年）任御史大夫，因與京房私議朝政被免官，后自殺?！吧坌懦肌?，又作召信臣，字翁卿，九江壽春（今安徽壽縣）人。元帝時，歷任零陵、南陽太守。曾在南陽利用泉水開通溝渠，并筑堤閘數(shù)十處，以鉗盧陂最為著名。灌溉農(nóng)田三萬多頃，并訂立了灌溉用水制度。當(dāng)時人稱之為“邵父”。后任少府?！绊n延壽”，字長公，杜陵人。少為郡文學(xué)，后任潁川、東郡太守，治甚有名。繼為左馮翊。后遭誣劾，為宣帝所殺?！耙虤w”，字子兄，河?xùn)|平陽（今山西臨汾市西南）人。徒杜陵。少為獄小吏，通法律，善擊劍。以廉能數(shù)遷至弘農(nóng)都尉，征拜東海太守。誅殺豪強(qiáng)，殺惡霸許仲孫，郡內(nèi)大治。入為右扶風(fēng)，治如在東海時，京師畏其威嚴(yán)，扶風(fēng)大治，聲聞于朝?！摆w廣漢”，字子都，涿郡蠡吾（今河北蠡縣）人。少為郡吏、州從事。宣帝時，任潁川太守，誅殺豪強(qiáng)。遷京兆尹，執(zhí)法不避權(quán)貴，后被殺?！?0〕“累其名臣”，《漢書》作“參其名臣”?！皡ⅰ?，檢驗(yàn)。此句意謂考察這些名臣的行事。〔41〕“亦其次也”，謂比起武帝時的名臣來，稍差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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