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卷五十七絳侯周勃世家第二十七 駢宇騫注譯 絳侯周勃者，〔1〕沛人也?！?〕其先卷人，〔3〕徙沛。勃以織薄曲為生，〔4〕常為人吹簫給喪事，材官引強?！?〕【注釋】〔1〕“絳侯”，周勃生前的封號?！敖{”，縣名，治所在今山西省侯馬市東北?！?〕“沛”，縣名，治所在今江蘇省沛縣。〔3〕“卷”，音qu1n，古邑名，戰(zhàn)國時屬魏，故址在今河南省原陽縣西南。〔4〕“薄曲”，即箔（音b$）曲，用竹子或葦子編織成的一種養(yǎng)蠶工具?！?〕“材官”，武卒名?！耙龔姟保芾瓘姽奈渥洹?br/>
高祖之為沛公初起，〔1〕勃以中涓從攻胡陵，〔2〕下方與。〔3〕方與反，與戰(zhàn)，卻適。〔4〕攻豐?！?〕擊秦軍碭東?！?〕還軍留及蕭?！?〕復(fù)攻碭，破之。下下邑，〔8〕先登。賜爵五大夫。〔9〕攻蒙、虞，〔10〕取之。擊章邯車騎，〔11〕殿?！?2〕定魏地。〔13〕攻爰戚、東緡，〔14〕以往至栗，〔15〕取之。攻齧桑，〔16〕先登。擊秦軍阿下，〔17〕破之。追至濮陽，〔18〕下甄城?！?9〕攻都關(guān)、定陶，〔20〕襲取宛朐，〔21〕得單父令?！?2〕夜襲取臨濟，〔23〕攻張，〔24〕以前至卷，破之。擊李由軍雍丘下?！?5〕攻開封，〔26〕先至城下為多。后章邯破殺項梁，〔27〕沛公與項羽引兵東如碭。自初起沛還至碭，一歲二月。楚懷王封沛公號安武侯，〔28〕為碭郡長。〔29〕沛公拜勃為虎賁令，〔30〕以令從沛公定魏地。攻東郡尉于城武，〔31〕破之。擊王離軍，〔32〕破之。攻長社，〔33〕先登。攻潁陽、緱氏，〔34〕絕河津。〔35〕擊趙賁軍尸北?！?6〕南攻南陽守■，〔37〕破武關(guān)、峣關(guān)?！?8〕破秦軍于藍(lán)田，〔39〕至咸陽，〔40〕滅秦。
【注釋】〔1〕“高祖”，劉邦的廟號?！?〕“中涓”，主掌宮中打掃衛(wèi)生，為皇帝親近的侍臣?！昂辍?，縣名，治所在今山東省魚臺縣東南。〔3〕“方與”，縣名，治所在今山東省魚臺縣西北。〔4〕“適”，通“敵”?！稘h書·周勃傳》作“敵”?！?〕“豐”，縣名，治所在今江蘇省豐縣。〔6〕“碭”，縣名，治所在今河南省永城縣東北?！?〕“留”，縣名，治所在今江蘇省沛縣東南。“蕭”，縣名，治所在今安徽省蕭縣西北。〔8〕“下邑”，縣名，治所在今安徽省碭山縣西?！?〕“五大夫”，功爵名，秦、漢時根據(jù)軍功的大小定爵為二十等，五大夫是第九級爵位?！?0〕“蒙”，邑名，故址在今河南省商丘縣東北?！坝荨?，縣名，治所在今河南省虞城縣?！?1〕“章邯”，秦末將領(lǐng)，曾率兵鎮(zhèn)壓過陳勝、項梁領(lǐng)導(dǎo)的農(nóng)民起義軍，后在巨鹿（今河北省平鄉(xiāng)縣西南）為項羽所破，投降項羽，被封為雍王。楚、漢戰(zhàn)爭中，被劉邦圍困，兵敗自殺?！?2〕“殿”，古代考核功績或軍功，上等稱“最”，下等稱“殿”?！?3〕“魏地”，指戰(zhàn)國時魏國之地，轄境大約在今河南省北部和山西省西南部?！?4〕“爰戚”，縣名，治所在今山東省嘉祥縣南?！皷|緡”，縣名，治所在今山東省金鄉(xiāng)縣境。〔15〕“栗”，縣名，治所在今河南省夏邑縣?！?6〕“齧桑”，亭名，在今江蘇省沛縣西南?！?7〕“阿”，即東阿，縣名，治所在今山東省陽谷縣東北?！?8〕“濮陽”，縣名，治所在今河南省濮陽縣西南。〔19〕“甄”，縣名，治所在今山東省鄄城縣北?！?0〕“都關(guān)”，縣名，治所在今山東省鄄城縣東北?！岸ㄌ铡保h名，治所在今山東省定陶縣西北?！?1〕“宛朐”，縣名，治所在今山東省菏澤縣西南?！?2〕“單父”，縣名，治所在今山東省單縣。〔23〕“臨濟”，城名，故址在今河南省封丘縣境?！?4〕“張”，即壽張，邑名，故址在今山東省陽谷縣東南?！?5〕“李由”，秦朝丞相李斯的兒子，秦三川郡郡守?！坝呵稹?，縣名，治所在今河南省杞縣?！?6〕“開封”，縣名，治所在今河南省開封市南?！?7〕“項梁”，下相（今江蘇省宿遷縣西南）人，楚國貴族后裔，楚國將領(lǐng)項燕的兒子。秦二世元年（公元前二○九年）陳勝起義后，他和侄子項羽起兵反秦，后任張楚上柱國，陳勝失敗以后，立楚懷王的孫子心為楚王，仍稱楚懷王。自號武信君。曾率軍擊敗秦將章邯，后因輕敵，在定陶（今山東省定陶縣西北）戰(zhàn)死?！?8〕“楚懷王”，秦末項梁起義后所擁立的楚王，熊氏，名心。戰(zhàn)國時楚懷王（槐）之孫。建都于盱臺（今江蘇省盱眙縣東北）。公元前二○六年，項羽自立為西楚霸王，表面上尊他為義帝，讓他遷都長沙，暗中卻命英布追殺于郴縣（今湖南省郴縣）。“安武侯”，《史記》古鈔本作武安侯。本書記載楚懷王封劉邦的事共出現(xiàn)四次，除此處外，其余三處（《項羽本紀(jì)》、《高祖本紀(jì)》、《秦楚之際月表》）皆作“武安侯”，《漢書》亦作武安侯，疑作“武安侯”是?！?9〕“碭郡”，郡名，治所在碭縣（今河南省永城縣東北）?！?0〕“虎賁令”，統(tǒng)率警衛(wèi)部隊的將領(lǐng)?！?1〕“東郡”，郡名，治所濮陽，在今河南省濮陽縣西南?！拔尽保の?。秦時每郡設(shè)郡守、郡尉和郡監(jiān)三個主要官吏?？の镜穆氊?zé)是輔佐郡守并掌全郡軍事?！俺俏洹?，縣名，治所在今山東省成武縣?！?2〕“王離”，秦將，秦國著名將領(lǐng)王翦的孫子。封武城侯。〔33〕“長社”，邑名，故址在河南省長葛縣東北?！?4〕“潁陽”，縣名，治所在今河南省許昌市西南。“緱氏”，縣名，治所在今河南省偃師縣東南?！?5〕“河津”，指平陰津，是黃河的渡口之一。在今河南省孟津縣東?！?6〕“趙賁”，秦將。“尸”，即尸鄉(xiāng)，一作尸氏，即西毫，故址在今河南省偃師縣西?！?7〕“南陽”，郡名，治所在宛縣（今河南省南陽市）。“■”，《史記》未載其姓，據(jù)荀悅《漢紀(jì)》云姓呂?！?8〕“武關(guān)”，關(guān)名，故址在今陜西省商縣東?！皪i關(guān)”，又名藍(lán)田關(guān)，故址在今陜西省藍(lán)田縣東南。這兩個關(guān)都是古代關(guān)中通向中原的交通要道?！?9〕“藍(lán)田”，縣名，治所在今陜西省藍(lán)田縣西。〔40〕“咸陽”，秦王朝的都城，故址在今陜西省咸陽市東北二十里。
項羽至，以沛公為漢王。〔1〕漢王賜勃爵為威武侯。從入漢中，〔2〕拜為將軍。還定三秦，〔3〕至秦，賜食邑懷德?！?〕攻槐里、好畤，〔5〕最?！?〕擊趙賁、內(nèi)史保于咸陽，〔7〕最。北攻漆。〔8〕擊章平、姚卬軍?！?〕西定汧?！?0〕還下郿、頻陽?！?1〕圍章邯廢丘?！?2〕破西丞?！?3〕擊盜巴軍，〔14〕破之。攻上邦?！?5〕東守峣關(guān)。轉(zhuǎn)擊項籍。攻曲逆，〔16〕最。還守敖倉，〔17〕追項籍。籍已死，因東定楚地泗水、東?？?，〔18〕凡得二十二縣。還守雒陽、櫟陽，〔19〕賜與潁陰侯共食鐘離。〔20〕以將軍從高帝擊反者燕王臧荼，〔21〕破之易下。〔22〕所將卒當(dāng)馳道為多。〔23〕賜爵列侯，剖符世世勿絕?！?4〕食絳八千一百八十戶，號絳侯。
【注釋】〔1〕“漢王”，公元前二○六年，沛公率軍攻入秦都咸陽，推翻了秦王朝的統(tǒng)治。同年，項羽入關(guān)，大封諸侯王，沛公被封為漢王。〔2〕“漢中”，郡名，因地處漢水上游而得名，治所在南鄭（今陜西省漢中東）?！?〕“三秦”，秦亡以后，項羽三分秦故地關(guān)中，封秦降將章邯為雍王，領(lǐng)有今陜西省中部咸陽以西和甘肅省東部地區(qū)；司馬欣為塞王，領(lǐng)有今陜西省咸陽以東地區(qū)；董翳為翟王，領(lǐng)有今陜西省北部地區(qū)，合稱三秦?！?〕“懷德”，縣名，治所在今陜西省大荔縣東南?！?〕“槐里”，縣名，治所在今陜西省興平縣東南。“好畤”，縣名，治所在今陜西省乾縣東?！?〕“最”，古代考核軍功或政績，上等曰最。〔7〕“內(nèi)史”，秦官名，掌治京畿地區(qū)的行政長官。〔8〕“漆”，縣名，治所在今陜西省彬縣?！?〕“章平”，項羽部屬將領(lǐng)。章邯的弟弟?！耙n”，項羽部屬將領(lǐng)。〔10〕“汧”，縣名，治所在今陜西省隴縣南。〔11〕“郿”，邑名，故址在今陜西省眉縣東北?！邦l陽”，邑名，故址在今陜西省富平縣東北?！?2〕“廢丘”，邑名，或稱犬丘，故址在今陜西省興平縣東南?！?3〕“西”，縣名，治所在今甘肅省天水市西南。〔14〕“盜巴”，秦軍將領(lǐng)章邯的部下?！妒酚洝穬H此一見?！?5〕“上邦”，縣名，治所在今甘肅省天水市?！?6〕“曲逆”，縣名，因曲逆水而得名。治所在今河北省完縣東南?！?7〕“敖倉”，秦時大糧倉，故址在今河南省滎陽縣西北的敖山上，所以稱為“敖倉”。〔18〕“泗水”，秦郡名，治所在相縣（即今安徽省宿縣西北）?！皷|?？ぁ保?、漢之際也稱郯郡，治所郯縣，在今山東省郯城縣西南?！?9〕“雒陽”，都名，故址在今河南省洛陽市東?！皺店枴?，縣名，治所在今陜西省臨潼縣東北?！?0〕“潁陰侯”，即灌嬰。睢陽（今河南省商丘縣南）人。秦末從劉邦起義，轉(zhuǎn)戰(zhàn)各地，后從韓信擊破齊軍，并攻殺項羽。劉邦稱帝后，任車騎將軍，封為潁陰侯。事詳《史記》、《漢書》本傳?！皾}陰”，縣名，治所在今河南省許昌市?！扮婋x”，治所在今安徽省鳳陽縣東北?！?1〕“臧荼”，原為燕王韓廣的部將，曾隨項羽救趙，后又跟從項羽入關(guān)。被項羽封為燕王。后臧荼背楚歸漢。高祖五年，因反叛被俘。〔22〕“易”，即易水。在今河北省西部，是大清河上游的一條支流，發(fā)源于易縣境內(nèi)，向東流入南拒馬河?！?3〕“馳道”，專供帝王車馬行駛的道路?！?4〕“符”，古代帝王分封諸侯或功臣的一種憑證。“剖符”，即把表示憑證的符分成兩半，一半存帝王處，一半由受封人所執(zhí)。
以將軍從高帝擊反韓王信于代，〔1〕降下霍人?！?〕以前至武泉，〔3〕擊胡騎，〔4〕破之武泉北。轉(zhuǎn)攻韓信軍銅鞮，〔5〕破之。還，降太原六城。〔6〕擊韓信胡騎晉陽下，〔7〕破之，下晉陽。后擊韓信軍于硰石，〔8〕破之，追北八十里。還攻樓煩三城，〔9〕因擊胡騎平城下，〔10〕所將卒當(dāng)馳道為多。勃遷為太尉。〔11〕【注釋】〔1〕“韓王信”，戰(zhàn)國韓襄王的后裔，曾率兵隨劉邦入武關(guān)。劉邦封為漢王后又隨劉邦到漢中。劉邦還定三秦之后，授為韓太尉，擊敗韓王鄭昌以后被封為韓王。高祖七年投降匈奴。一般稱他為韓王信，以區(qū)別于淮陰侯韓信。事詳《史記》、《漢書》本傳。“代”，郡名，治所代縣在今河北省蔚縣西南。〔2〕“霍人”，縣名，治所在今山西繁峙縣北?！?〕“武泉”，邑名，故址在今內(nèi)蒙古呼和浩特東北?！?〕“胡”，古代泛稱居住在我國北方和西北方的少數(shù)民族。這里指匈奴?！?〕“銅鞮”，縣名，治所在今山西省沁縣南?！?〕“太原”，郡名，治所晉陽在今山西省太原市西南?！?〕“晉陽”，縣名，故址在今山西省太原市南面晉源鎮(zhèn)。〔8〕“后”，王先謙曰：“后當(dāng)作復(fù)。下文復(fù)擊綰軍沮陽，即其證。”當(dāng)作“復(fù)”為是。《冊府元龜》卷三百八十四引“后”正作“復(fù)”。“硰石”，邑名，故址在今山西省靜樂縣東北?！?〕“樓煩”，縣名，治所在今山西省寧武縣?！?0〕“平城”，縣名，治所在今山西省大同市東北?！?1〕“太尉”，官名，秦、漢時主管全國軍政事，與丞相、御史大夫并稱三公。
擊陳豨，〔1〕屠馬邑?！?〕所將卒斬豨將軍乘馬絺?！?〕擊韓信、陳豨、趙利軍于樓煩，〔4〕破之。得豨將宋最、雁門守圂?！?〕因轉(zhuǎn)攻得云中守遫、丞相箕肆、將勛?！?〕定雁門郡十七縣，云中郡十二縣。因復(fù)擊豨靈丘，〔7〕破之，斬豨，得豨丞相程縱、將軍陳武、都尉高肆。〔8〕定代郡九縣。
【注釋】〔1〕“陳豨”，宛句（今山東省菏澤縣西南）人。劉邦的將領(lǐng)，漢初任趙國的相國，統(tǒng)帥趙、代的軍隊。曾與王黃勾結(jié)匈奴發(fā)動武裝叛亂，高祖十年（公元前一九七年）自立為代王。高祖十二年（公元前一九五年）戰(zhàn)敗被殺?！?〕“馬邑”，縣名，治所在今山西省朔縣東北?！?〕“乘馬絺”，陳豨的部將。事跡不詳，《史記》僅此一見?！稘h書》作“乘馬降”，亦只一見?！?〕“趙利”，據(jù)本書《韓王信列傳》云“趙苗裔”，原趙國將領(lǐng)。〔5〕“宋最”，事跡不詳，《史記》僅此一見?！把汩T”，郡名，治所善無在今山西省右玉縣南?！皣酢?，事跡不詳，《史記》僅此一見?！?〕“云中”，郡名，治所云中在今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托克托縣東北?！斑o”，云中郡守。事跡不詳，《史記》僅此一見。“箕肆”，人名事跡不詳?！皠住?，陳豨將領(lǐng)名，事跡不詳，《史記》僅此一見?！?〕“靈丘”，縣名，治所在今山西省靈丘縣東。〔8〕“都尉”，官名，比將軍略低的武官。
燕王盧綰反，〔1〕勃以相國代樊噲將，〔2〕擊下薊，〔3〕得綰大將抵、丞相偃、守陘、太尉弱、御史大夫施，〔4〕屠渾都。〔5〕破綰軍上蘭，〔6〕復(fù)擊破綰軍沮陽?！?〕追至長城，〔8〕定上谷十二縣，〔9〕右北平十六縣，〔10〕遼西、遼東二十九縣，〔11〕漁陽二十二縣?！?2〕最從高帝得相國一人，〔13〕丞相二人，將軍、二千石各三人；〔14〕別破軍二，下城三，定郡五，縣七十九，得丞相、大將各一人。
【注釋】〔1〕“盧綰”，沛（今江蘇省沛縣）人，劉邦的同鄉(xiāng)，曾跟隨劉邦起義，漢高祖五年（公元前二○二年）被封為燕王。后投降匈奴，匈奴單于封他為東胡盧王，后死于匈奴。〔2〕“樊噲”，沛（今江蘇省沛縣）人。初隨劉邦起義，后以軍功封為賢成君。漢初，隨劉邦擊破臧荼、陳豨和韓王信的叛亂，任左丞相，封為舞陽侯。事詳本書《樊噲列傳》。〔3〕“薊”，縣名，治所在今北京市西南。〔4〕“御史大夫”，官名，秦、漢時僅次于丞相的中央最高長官，主要職務(wù)為監(jiān)察、執(zhí)法，兼掌重要文書圖籍。與丞相、太尉合稱三公?！?〕“渾都”，縣名，或作“軍都”，治所在今北京市昌平縣東?！?〕“上蘭”，地名，或稱為馬蘭溪，故址在今河北省懷來縣東北?！?〕“沮陽”，縣名，治所在今河北省懷來縣南?！?〕“長城”，指令河北省懷來縣北面的長城?！?〕“上谷”，郡名，治所沮陽?！?0〕“右北平”，郡名，秦時治所在無終（今天津市薊縣）。漢時移治平剛（在今遼寧省凌源縣西南）?！?1〕“遼西”，郡名，治所在陽樂（今遼寧省義縣西）?！斑|東”，郡名，治所在襄平（今遼寧省遼陽市）?！?2〕“漁陽”，郡名，治所在漁陽（今北京市密云縣西南）?！?3〕“最”，總計?！?4〕“二千石”，泛指俸祿為二千石的官吏。
勃為人木強敦厚，〔1〕高帝以為可屬大事。〔2〕勃不好文學(xué)，每召諸生說士，東鄉(xiāng)坐而責(zé)之：〔3〕“趣為我語。”其椎少文如此?！?〕【注釋】〔1〕“木強”，指性格耿直剛強?！?〕“屬”，托付?！?〕“東鄉(xiāng)坐”，面向東坐?！班l(xiāng)”通“向”。漢禮以東向坐為尊?！?〕“椎”，質(zhì)樸，“文”，文飾，客套話。
勃既定燕而歸，高祖已崩矣，〔1〕以列侯事孝惠帝。〔2〕孝惠帝六年，〔3〕置太尉官，以勃為太尉。十歲，高后崩?！?〕呂祿以趙王為漢上將軍，〔5〕呂產(chǎn)以呂王為漢相國，〔6〕秉漢權(quán)，欲危劉氏。勃為太尉，不得入軍門。陳平為丞相，〔7〕不得任事。于是勃與平謀，卒誅諸呂而立孝文皇帝?！?〕其語在《呂后》、《孝文》事中?！?〕【注釋】〔1〕“崩”，古代稱皇帝和太后死為崩。〔2〕“列侯”，亦稱通侯、徹侯，爵位名，秦時二十等爵的最高一級。漢沿用?！稘h書·高帝紀(jì)下》顏師古注曰：“應(yīng)劭曰：‘舊曰徹侯，避武帝諱曰通侯，通亦徹也。通，言其功德通于王室也。’張晏曰：‘后改為列侯，列者，見序列也。’”可參閱《漢書·百官公卿表上》?！靶⒒莸邸?，即劉盈，劉邦嫡長子。公元前一九四年至前一八八年在位?！?〕“孝惠帝六年”，即公元前一八九年。〔4〕“高后”，即呂后，劉邦的嫡妻。姓呂，名雉，字娥姁。楚、漢戰(zhàn)爭時為項羽所俘，數(shù)年后被釋還。曾助漢高祖劉邦殺韓信、彭越等異姓諸侯王。后其子（惠帝）即位，她實際掌握政權(quán)?；莸鬯篮?，她臨朝稱制，并分封諸呂為王侯，控制南北軍。又以審食其為左丞相，掌握實權(quán)，公卿皆因而決事。她死后，諸呂擬發(fā)動叛亂，為太尉周勃等所平定。共掌握政權(quán)十六年?！?〕“呂祿”，呂后的侄子，呂后時封為趙王，呂后死后，被周勃等誅殺。〔6〕“呂產(chǎn)”，呂后的侄子，呂后時封為梁王，后被周勃等誅殺。“相國”，即丞相，漢高祖十一年更名曰相國?！?〕“陳平”，陽武（今河南省原陽縣）人。陳勝起義后，他投靠魏王咎，為太仆。后從項羽入關(guān)，任都尉。后歸劉邦，任護軍中尉，是劉邦的重要謀臣之一。曾幫助劉邦統(tǒng)一天下，后封為曲逆侯。惠帝即位后任左丞相。呂后時任右丞相。文帝時任丞相。事詳《史記》、《漢書》本傳?！?〕“孝文皇帝”，即劉恒，劉邦之子，薄姬所生。高祖平代地后立為代王。呂后死后，周勃、陳平等平諸呂之亂，迎立為帝。在位二十三年（公元前一七九年至前一五七年）?！?〕“《呂后》、《孝文》事”，指本書《呂太后本紀(jì)》、《孝文本紀(jì)》。
文帝既立，以勃為右丞相，〔1〕賜金五千斤，食邑萬戶?！?〕居月余，人或說勃曰：“君既誅諸呂，立代王，〔3〕威震天下，而君受厚賞，處尊位，以寵，久之即禍及身矣?！辈獞?，亦自危，乃謝請歸相印。上許之。歲余，丞相平卒，上復(fù)以勃為丞相。十余月，上曰：“前日吾詔列侯就國，或未能行，丞相吾所重，其率先之?！蹦嗣庀嗑蛧?br/>
【注釋】〔1〕“右丞相”，漢時設(shè)左、右丞相，是國家最高的行政長官。右丞相在左丞相之上。〔2〕“食邑”，古代帝王、諸侯封賜給臣下作為世祿的封地。〔3〕“代王”，指孝文皇帝劉恒。高祖平代地以后，曾立劉恒為代王。
歲余，每河?xùn)|守尉行縣至絳，〔1〕絳侯勃自畏恐誅，常被甲，令家人持兵以見之。其后人有上書告勃欲反，下廷尉?！?〕廷尉下其事長安，〔3〕逮捕勃治之。勃恐，不知置辭。吏稍侵辱之。勃以千金與獄吏，獄吏乃書牘背示之，〔4〕曰“以公主為證”。公主者，孝文帝女也，勃太子勝之尚之，〔5〕故獄吏教引為證。勃之益封受賜，盡以予薄昭。〔6〕及系急，薄昭為言薄太后，〔7〕太后亦以為無反事。文帝朝，太后以冒絮提文帝，〔8〕曰：“絳侯綰皇帝璽，將兵于北軍，〔9〕不以此時反，今居一小縣，顧欲反邪！”文帝既見絳侯獄辭，乃謝曰：“吏方驗而出之?！庇谑鞘故钩止?jié)赦絳侯，〔10〕復(fù)爵邑。絳侯既出，曰：“吾嘗將百萬軍，然安知獄吏之貴乎！”
【注釋】〔1〕“河?xùn)|”，郡名，治所在安邑（今山西省夏縣西北）?！笆匚尽保缚な?、郡尉?！?〕“廷尉”，漢代掌管刑獄的最高長官?！?〕“長安”，漢高帝五年（公元前二○二年）置縣，七年定都于此。故址在今陜西省西安市西北。〔4〕“牘”，木牘，古代書寫公文的木板?！?〕“勝之”，周勃的兒子?！吧小?，古代娶帝王的女兒叫尚?！妒酚浖狻讽f昭曰：“尚，奉也。不敢言娶?！薄?〕“薄昭”，薄太后的弟弟。曾參加迎立文帝，被封為軹侯。后因罪自殺?！?〕“薄太后”，漢高祖劉邦的妃子，漢文帝劉恒的母親?！?〕“冒絮”，古人覆額的一種頭巾?！疤帷保瑪S?！?〕“北軍”，漢代守衛(wèi)京城駐扎城北的衛(wèi)戍部隊?！?0〕“節(jié)”，即符節(jié)。
絳侯復(fù)就國。孝文帝十一年卒，〔1〕謚為武侯。〔2〕子勝之代侯。六歲，尚公主，不相中，坐殺人，〔3〕國除。絕一歲，文帝乃擇絳侯勃子賢者河內(nèi)守亞夫，〔4〕封為條侯，〔5〕續(xù)絳侯后。
【注釋】〔1〕“孝文帝十一年”，即公元前一六九年。〔2〕“謚”，我國古代帝王、貴族、大臣、士大夫死后，依其生前事跡，評定褒貶，給予的稱號。帝王的謚號由禮官議上，臣下的謚號由朝廷賜予?！?〕“坐”，犯罪，因……犯罪。〔4〕“河內(nèi)”，郡名，治所在懷縣（今河南省武陟縣西南）?！?〕“條”，縣名，治所在今河北省景縣南。
條侯亞夫自未侯為河內(nèi)守時，許負(fù)相之，〔1〕曰：“君后三歲而侯。侯八歲為將相，持國秉，貴重矣，于人臣無兩。其后九歲而君餓死?！眮喎蛐υ唬骸俺贾忠汛负钜?，有如卒，子當(dāng)代，亞夫何說侯乎？然既已貴如負(fù)言，又何說餓死？指示我?！痹S負(fù)指其口曰：“有從理入口，〔2〕此餓死法也?！本尤龤q，其兄絳侯勝之有罪，孝文帝擇絳侯子賢者，皆推亞夫，乃封亞夫為條侯，續(xù)絳侯后。
【注釋】〔1〕“許負(fù)”，漢初河內(nèi)溫地（今河南省溫縣西南）人。善相術(shù)，據(jù)《楚漢春秋》記載，高祖曾封其為鳴雌亭侯?！跋唷保嗝??！?〕“從理入口”，指面部有豎紋進(jìn)入口中?！皬摹?，通“縱”。
文帝之后六年，〔1〕匈奴大入邊。〔2〕乃以宗正劉禮為將軍，〔3〕軍霸上；〔4〕祝茲侯徐厲為將軍，〔5〕軍棘門；〔6〕以河內(nèi)守亞夫為將軍，軍細(xì)柳：〔7〕以備胡。上自勞軍。至霸上及棘門軍，直馳入，將以下騎送迎。已而之細(xì)柳軍，軍士吏被甲，銳兵刃，彀弓弩，持滿。天子先驅(qū)至，不得入。先驅(qū)曰：“天子且至！”軍門都尉曰：“將軍令曰‘軍中聞將軍令，不聞天子之詔’?！本訜o何，上至，又不得入。于是上乃使使持節(jié)詔將軍：“吾欲入勞軍?！眮喎蚰藗餮蚤_壁門。壁門士吏謂從屬車騎曰：“將軍約，軍中不得驅(qū)馳?！庇谑翘熳幽税崔\徐行?！?〕至營，將軍亞夫持兵揖曰：“介胄之士不拜，〔9〕請以軍禮見?！碧熳訛閯?，改容式車。〔10〕使人稱謝：“皇帝敬勞將軍?！背啥Y而去。既出軍門，群臣皆驚。文帝曰：“嗟乎，此真將軍矣！曩者霸上、棘門軍，若兒戲耳，其將固可襲而虜也。至于亞夫，可得而犯邪！”稱善者久之。月余，三軍皆罷。乃拜亞夫為中尉?！?1〕【注釋】〔1〕“文帝之后六年”，即文帝后元六年，公元前一五八年?！?〕“匈奴”，古代生活在我國北方的一個游牧民族?！靶倥笕脒叀笔略斠姳緯缎⑽谋炯o(jì)》?！?〕“宗正”，九卿之一，掌管王室親族事務(wù)的長官。此職多由皇族中的人來擔(dān)任。“劉禮”，楚元王子，景帝元年封為平陸侯。景帝三年，封劉禮為楚王。詳見本書《楚元王世家》?！?〕“霸上”，或作灞上、霸頭。古地名，故址在今陜西省西安市東。因地處霸水以西的高原上而得名，為古代咸陽、長安附近的軍事要地?！?〕“祝茲侯”，一作“松茲侯”，謚“夷”。曾以舍人從沛公，以郎中入漢。高后四年封為祝茲侯。文帝六年死?！?〕“棘門”，古地名，故址在今陜西省咸陽市東北?！?〕“細(xì)柳”，古地名，故址在今陜西省咸陽市西南渭河北岸?！?〕“轡”，音pèi，駕馭牲口的韁繩?！?〕“介胄”，古代將士穿戴的鎧甲和頭盔?！敖殡兄俊奔粗复┐髦椎膶⑹??！?0〕“式車”，即軾車，式同軾?！拜Y車”指將身子俯在車前的橫木上表示尊敬意?！?1〕“中尉”，武官名，掌管京城的治安。
孝文且崩時，誡太子曰：〔1〕“即有緩急，周亞夫真可任將兵?！蔽牡郾?，拜亞夫為車騎將軍?！?〕【注釋】〔1〕“太子”，指劉啟。即位后稱孝景帝。公元前一五七年至前一四一年在位?！?〕“車騎將軍”，地位僅次于上卿的高級將領(lǐng)。
孝景三年，〔1〕吳楚反?！?〕亞夫以中尉為太尉，東擊吳楚。因自請上曰：“楚兵剽輕，難與爭鋒。愿以梁委之，〔3〕絕其糧道，乃可制?！鄙显S之。
【注釋】〔1〕“孝景三年”，即公元前一五四年。〔2〕“吳楚反”，指西漢時劉邦分封的吳、楚、膠東、膠西、濟南、淄川、趙七國在景帝三年以吳王劉濞為首發(fā)動的武裝叛亂?！?〕“梁”，梁國。漢高帝五年（公元前二○二年）改碭郡為梁國，都睢陽，在今河南省商丘市南。
太尉既會兵滎陽，〔1〕吳方攻梁，梁急，請救。太尉引兵東北走昌邑，〔2〕深壁而守。梁日使使請?zhí)?，太尉守便宜，不肯往。梁上書言景帝，景帝使使詔救梁。太尉不奉詔，堅壁不出，而使輕騎兵弓高侯等絕吳楚兵后食道?！?〕吳兵乏糧，饑，數(shù)欲挑戰(zhàn)，終不出。夜，軍中驚，內(nèi)相攻擊擾亂，至于太尉帳下。太尉終臥不起。頃之，復(fù)定。后吳奔壁東南陬，太尉使備西北。已而其精兵果奔西北，不得入。吳兵既餓，乃引而去。太尉出精兵追擊，大破之。吳王濞棄其軍，〔4〕而與壯士數(shù)千人亡走，保于江南丹徒?！?〕漢兵因乘勝，遂盡虜之，降其兵，購吳王千金。月余，越人斬吳王頭以告。〔6〕凡相攻守三月，而吳楚破平。于是諸將乃以太尉計謀為是。由此梁孝王與太尉有卻?！?〕【注釋】〔1〕“滎陽”，縣名，治所在今河南省滎陽縣東北。是古代的軍事要地?！?〕“昌邑”，縣名，治所在今山東省金鄉(xiāng)縣西北?！?〕“弓高侯”，即韓王信的兒子韓頹當(dāng)。漢文帝時從匈奴投漢。文帝十六年封為弓高侯。弓高在今河北省景縣西北?！?〕“吳王”，即劉濞，西漢時諸侯王，劉邦的侄子，封吳王。吳、楚七國反叛的發(fā)動者，不久失敗，逃到東越，為東越人所殺。詳見本書《吳王濞列傳》。〔5〕“丹徒”，縣名，治所在今江蘇省丹徒縣?！?〕“越”，秦漢時分布在長江中下游以南的部族名，部落很多，此指東越?！?〕“梁孝王”，即文帝的二兒子劉武。竇太后所生，景帝的同母弟。詳見本書《梁孝王世家》。
歸，復(fù)置太尉官。五歲，遷為丞相，景帝甚重之。景帝廢栗太子，〔1〕丞相固爭之，不得。景帝由此疏之。而梁孝王每朝，常與太后言條侯之短?！?〕【注釋】〔1〕“栗太子”，景帝的二兒子劉榮，栗姬所生。景帝四年立劉榮為太子，七年廢為臨江王?！?〕“太后”，即指景帝劉啟的母親竇太后。
竇太后曰：“皇后兄王信可侯也?！薄?〕景帝讓曰：“始南皮、章武侯先帝不侯，〔2〕及臣即位乃侯之。信未得封也?！备]太后曰：“人主各以時行耳。自竇長君在時，〔3〕竟不得侯，死后乃其子彭祖顧得侯。吾甚恨之。帝趣侯信也！”景帝曰：“請得與丞相議之?！必┫嘧h之，亞夫曰：“高皇帝約‘非劉氏不得王，非有功不得侯。不如約，天下共擊之’。今信雖皇后兄，無功，侯之，非約也。”景帝默然而止。
【注釋】〔1〕“王信”，景帝皇后（王美人）的哥哥。后被封為蓋侯?！?〕“南皮”，即南皮侯竇彭祖，竇太后的侄子。南皮，古縣名，治所在今河北省南皮縣北?！罢挛浜睢?，即竇太后的弟弟竇廣國。章武，古縣名，治所在今河北省黃驊縣西南?！?〕“竇長君”，竇太后的哥哥，南皮侯竇彭祖的父親。
其后匈奴王唯徐盧等五人降，〔1〕景帝欲侯之以勸后。丞相亞夫曰：“彼背其主降陛下，陛下侯之，則何以責(zé)人臣不守節(jié)者乎？”景帝曰：“丞相議不可用。”乃悉封唯徐盧等為列侯。亞夫因謝病。景帝中三年，〔2〕以病免相。
【注釋】〔1〕“唯徐盧”，姓唯徐，名盧。景帝中三年（公元前一四七年）封為容成侯。據(jù)本書《惠景間侯者年表》記載，中三年有七位匈奴王投降封侯。據(jù)《資治通鑒》記載有六人，即容成侯唯徐盧、桓侯賜、遒侯隆強、易侯仆黥、范陽侯范代、翕侯邯鄲?！?〕“景帝中三年”，即公元前一四七年。
頃之，景帝居禁中，召條侯，賜食。獨置大胾，〔1〕無切肉，又不置櫡。條侯心不平，顧謂尚席取櫡。〔2〕景帝視而笑曰：“此不足君所乎？”條侯免冠謝。上起，條侯因趨出。景帝以目送之，曰：“此怏怏者非少主臣也！”〔3〕【注釋】〔1〕“胾”，音zì，未切開的大塊肉?！?〕“尚席”，管酒席的人。〔3〕“怏怏”，心中不滿而郁郁不樂的樣子。“少主”，指太子劉徹。周亞夫既反對立太子劉徹，又反對封王皇后的哥哥王信為侯，所以景帝擔(dān)心周亞夫不會成為太子劉徹的大臣。
居無何，條侯子為父買工官尚方甲楯五百被可以葬者?！?〕取庸苦之，不予錢。庸知其盜買縣官器，〔2〕怒而上變告子，事連污條侯。書既聞上，上下吏。吏簿責(zé)條侯，〔3〕條侯不對。景帝罵之曰：“吾不用也?！闭僭勍⑽?。廷尉責(zé)曰：“君侯欲反邪？”亞夫曰：“臣所買器，乃葬器也，何謂反邪？”吏曰：“君侯縱不反地上，即欲反地下耳。”吏侵之益急。初，吏捕條侯，條侯欲自殺，夫人止之，以故不得死，遂入廷尉。因不食五日，嘔血而死。國除。
【注釋】〔1〕“工官”，掌管制作各種供皇室使用器具的官署。“尚方”，亦作上方，官署名，掌管制造兵器、玩好器物?！?〕“縣官”，官家，此指皇帝?！?〕“簿責(zé)”，根據(jù)文書所列舉的罪狀加以責(zé)問審理。
絕一歲，景帝乃更封絳侯勃他子堅為平曲侯，〔1〕續(xù)絳侯后。十九年卒，謚為共侯。子建德代侯，〔2〕十三年，為太子太傅?！?〕坐酎金不善，〔4〕元鼎五年，〔5〕有罪，國除。
【注釋】〔1〕“堅”，即周堅。周堅為平曲侯在景帝后元年（公元前一四三年）?！捌角?，古地名，故址在今江蘇省東?？h東南?！?〕“建德”，即周建德。建德代侯在武帝元朔五年（公元前一二四年）?！?〕“太子太傅”，輔導(dǎo)太子的官員。周建德為太子太傅在武帝元鼎五年（公元前一一二年）?！?〕“酎金”，古時諸侯在宗廟祭祀時獻(xiàn)金助祭叫酎金。據(jù)本書《高祖功臣侯者年表》記載，周建德坐酎金失侯在元鼎五年，所以此處“坐酎金不善”與下文“有罪國除”當(dāng)都在元鼎五年。據(jù)《武帝本紀(jì)》記載，元鼎五年，列侯坐獻(xiàn)黃金酎祭宗廟不如法奪爵者百余人?！?〕“元鼎”，漢武帝的年號。元鼎五年即公元前一一二年。
條侯果餓死。死后，景帝乃封王信為蓋侯。〔1〕【注釋】〔1〕“蓋”，縣名，治所在今山東省沂水縣西北。王信封蓋侯在景帝中五年（公元前一四五年）。
太史公曰：絳侯周勃始為布衣時，〔1〕鄙樸人也，才能不過凡庸。及從高祖定天下，在將相位，諸呂欲作亂，勃匡國家難，復(fù)之乎正。雖伊尹、周公，〔2〕何以加哉！亞夫之用兵，持威重，執(zhí)堅刃，穰苴曷有加焉！〔3〕足己而不學(xué)，守節(jié)不遜，終以窮困。悲夫！
【注釋】〔1〕“布衣”，平民。〔2〕“伊尹”，商朝初期的大臣，名伊，一說名摯，尹是官名。曾輔佐商湯攻滅夏桀，被尊為阿衡（宰相）。商湯死后又輔佐卜丙（即外丙）、仲壬二王。“周公”，姬姓，周武王之弟，名旦，亦稱叔旦。因采邑在周（今陜西省岐山縣北），稱為周公。曾助武王滅商。武王死后，成王年幼，由他攝政。詳見本書《魯周公世家》?！?〕“穰苴”，春秋時齊國大夫，姓田，名穰苴。因做過司馬，所以又稱為司馬穰苴。他精通兵法，曾奉齊景公命令擊退晉、燕軍隊，收復(fù)失地。戰(zhàn)國時齊威王命大夫整理司馬兵法，稱為《司馬穰苴兵法》。詳見本書《司馬穰苴列傳》。
譯文 絳侯周勃是沛縣人，他的祖先是卷人，后來遷到沛縣。周勃靠編織蠶箔為生，經(jīng)常給別人去吹蕭幫助辦理喪事，后來也充當(dāng)材官中拉強弓的射手。
高祖自稱沛公剛起義時，周勃以中涓的身份跟從高祖攻打胡陵，打下方與。方與反叛后，周勃參加戰(zhàn)斗打退敵人。攻打豐。在碭縣東面打擊秦軍。回來的時候駐扎在留縣和蕭縣。又進(jìn)攻碭縣，攻下了碭縣。攻克下邑，周勃最先登上城樓。高祖賜給他五大夫的爵位。攻打并奪取了蒙、虞二縣。攻擊章邯戰(zhàn)車騎兵，周勃的戰(zhàn)功最大。平定魏地。攻打爰戚、東緡兩縣，一直到栗縣，都攻了下來。進(jìn)攻齧桑，周勃先登上城樓。在東阿城下打敗了秦軍，追擊到濮陽，攻下了甄城。攻打都關(guān)、定陶，偷襲占領(lǐng)了宛朐，俘獲了單父的縣令。乘夜偷襲奪取了臨濟，進(jìn)攻壽張縣，周勃先到達(dá)卷縣，攻破了卷城。在雍丘城下進(jìn)攻李由的軍隊。進(jìn)攻開封，周勃的士卒先到達(dá)城下的人數(shù)最多。后來章邯擊敗了楚軍，殺了項梁，沛公與項羽領(lǐng)兵向東到了碭縣。從開始在沛起義到返回碭縣，前后一年兩個月。楚懷王封沛公為安武侯，委任他為碭郡長官。沛公拜周勃為虎賁令，周勃以虎賁令的身份跟隨沛公平定了魏地。在城武進(jìn)攻東郡的郡尉，打敗了他。又攻擊王離的軍隊，打敗了他們。進(jìn)攻長社，周勃先登城。進(jìn)攻潁陽、緱氏，切斷了黃河的渡口。在尸鄉(xiāng)北面打擊趙賁的軍隊。向南進(jìn)攻南陽郡守呂■，攻下了武關(guān)、峣關(guān)。在藍(lán)田大破秦軍，一直進(jìn)攻到咸陽，消滅了秦王朝。
項羽到達(dá)（咸陽后），封沛公為漢王。漢王賜周勃為威武侯。周勃跟隨漢王進(jìn)入漢中，漢王拜周勃為將軍?；貛熎蕉ㄈ刂?，到了秦地，漢王把懷德賜給周勃作為食邑。攻打槐里、好畤，周勃立上等功。在咸陽攻擊趙賁、內(nèi)史保部，周勃立上等功。北攻漆縣。攻擊章平、姚印的部隊。向西平定汧縣。回師攻下了郿縣和頻陽。在廢丘包圍了章邯。打敗了西縣縣丞。擊敗了盜巴的軍隊。攻打上邽，東行守衛(wèi)峣關(guān)。轉(zhuǎn)兵攻擊項籍。攻打曲逆，立上等功?；貛熓匦l(wèi)敖倉，追擊項籍。項籍死后，就率軍平定楚地的泗水、東?？?，共收復(fù)了二十二個縣?；貛熓匦l(wèi)雒陽、櫟陽，高祖又把鐘離縣賞賜給他與潁陰侯作為共同的食邑。周勃以將軍的身份跟隨高帝在易水附近打敗了舉兵反叛的燕王臧荼。周勃率領(lǐng)士卒在馳道上阻擊叛兵，立功最多，賞賜給他列侯的爵位，并剖分符節(jié)為信，使世世相傳，永不斷絕。把絳縣八千一百八十戶作為他的食邑，封號為絳侯。
周勃以將軍的身份跟隨高帝在代地討伐反叛的韓王信，降服了霍人。又率領(lǐng)軍隊先前到達(dá)武泉攻打匈奴的騎兵，在武泉的北面擊敗了他們。轉(zhuǎn)兵銅鞮打敗了韓信?；貛煏r降服了太原六城。在晉陽城下打敗了韓信的匈奴騎兵，攻下了晉陽。又在硰石打敗了韓信的軍隊，并追擊敗兵八十里?；貛煏r攻打樓煩三城，順便在平城下攻擊匈奴的騎兵，周勃所率領(lǐng)的士卒在馳道上阻擊匈奴騎兵，立功最多，被提升為太尉。
?。ㄖ懿时┯懛リ愗g，屠殺馬邑吏民。他所率領(lǐng)的士卒斬殺了陳豨的將領(lǐng)乘馬絺。在樓煩打敗了韓信、陳豨、趙利的軍隊，俘獲了陳豨的將領(lǐng)宋最、雁門郡守圂。接著轉(zhuǎn)攻云中，俘獲云中郡守遫、丞相箕肆、將領(lǐng)勛。平定了雁門郡的十七個縣，云中郡的十二個縣。乘勢又在靈丘進(jìn)攻陳豨，并打敗了他的部隊，斬殺了陳豨，抓獲了陳豨的丞相程縱、將軍陳武、都尉高肆。平定了代郡的九個縣。
燕王盧綰反叛時，周勃以相國的身份代替樊噲率領(lǐng)大軍，攻下薊縣，抓獲了盧綰的大將抵、丞相偃、郡守陘、太尉弱、御史大夫施，血洗渾都，在上蘭打敗了盧綰的軍隊，又在沮陽打敗了盧綰的軍隊。一直追擊到長城，平定了上谷郡的十二個縣，右北平郡的十六個縣，遼西、遼東二郡的二十九個縣，漁陽郡的二十二個縣。跟隨高帝征戰(zhàn)總共俘獲了相國一人，丞相二人，將軍、二千石官吏各三人。另外還打敗了兩支軍隊，攻下三座城，平定了五個郡、七十九個縣，抓獲丞相、大將各一人。
周勃為人質(zhì)樸剛強忠厚，高帝認(rèn)為可以委托大事。周勃不喜愛文學(xué)，每次召見儒生和說士時，總是不客氣地東向而坐，并且命令他們說：“快給我說。”他那質(zhì)樸無文的性格就像這樣。
周勃平定燕地回來時，高祖已經(jīng)駕崩，他以列侯的身份事奉孝惠帝。孝惠帝六年，設(shè)置太尉官，任命周勃為太尉。十年以后，高后駕崩。呂祿以趙王的身份任漢朝上將軍，呂產(chǎn)以呂王的身份擔(dān)任漢朝相國，掌握漢朝的大權(quán)，想顛覆劉氏政權(quán)。周勃身為太尉，卻不能進(jìn)入軍營的大門。陳平身為丞相，卻不能處理國事。于是周勃與陳平密謀，終于誅滅了諸呂而擁立了孝文皇帝。這些事都記載在《呂太后本紀(jì)》、《孝文本紀(jì)》中。
文帝即位之后，任命周勃為右丞相，賞賜他黃金五千斤，食邑一萬戶。過了一個多月，有人勸周勃說：“你已經(jīng)誅殺了諸呂，擁立代王做了皇帝，威震天下，你又受到豐厚的賞賜，處于尊貴的地位，受到皇帝的尊寵，時間長了就會災(zāi)禍臨頭?！敝懿犃烁械胶ε拢哺械阶约旱奶幘澄ｋU，于是就向皇帝請求辭職并歸還相印?；实鄞饝?yīng)了他的請求。一年多以后，丞相陳平去世，皇帝又任命周勃為丞相。十多個月以后，皇帝說：“前些日子我下詔讓列侯們都回到自己的封國去，有的人還沒能走，丞相是我所器重的人，你帶頭先回到自己的封國去?！庇谑侵懿獬素┫嗟穆殑?wù)回到自己的封國。
一年多以后，每當(dāng)河?xùn)|郡守、尉巡行到絳縣的時候，絳侯周勃害怕自己被誅殺，經(jīng)常身披盔甲，命令家人拿著武器來和郡守、郡尉相見。后來有人上書告發(fā)周勃想要造反，（皇帝把這件事）交給廷尉處理。廷尉又把這件事交給長安，逮捕了周勃進(jìn)行審訊。周勃心里害怕，不知說什么話。獄吏漸漸欺凌、侮辱他。周勃將黃金千斤送給獄吏，獄吏就在公文簡牘的背面寫字給他看，上面寫著“以公主為證”。公主是孝文帝的女兒，周勃的長子周勝之娶她為妻，所以獄吏教他引公主作證。周勃把加封受賞所得全部給了薄昭。及至關(guān)押審訊緊急的時候，薄昭為周勃向薄太后說情，薄太后也認(rèn)為周勃沒有反叛的事情。當(dāng)文帝來朝見時，太后拿冒絮擲文帝，說：“絳侯曾掛著皇帝的玉璽在北軍統(tǒng)率軍隊，他沒有在那時反叛，如今居住在一個小縣，反而打算造反嗎？”文帝看了絳侯的獄辭以后，就告訴說：“獄吏正在核驗而準(zhǔn)備釋放他?！庇谑桥闪耸拐邘е?jié)去赦免了絳侯，恢復(fù)了他的爵位和封邑。絳侯出獄以后，說：“我曾率領(lǐng)過百萬大軍，然而怎么能知道獄吏的重要呢？”
絳侯又回到了封國。在孝文帝十一年時周勃去世，謚號為武侯。他的兒子勝之繼代為侯。六年以后，勝之娶公主為妻，不和睦，又因為犯了殺人罪，被廢除了封國。絕封一年后，文帝才選擇了絳侯周勃的兒子中賢能的河內(nèi)郡守周亞夫，封為條侯，繼承了絳侯的爵位。
條侯周亞夫在未封為侯而做河內(nèi)郡守的時候，許負(fù)給他相面說：“你三年以后將封為侯。封侯八年以后將為將相，掌握國家大權(quán)，位貴權(quán)重，在大臣中獨一無二。在這九年后你將會餓死?！敝軄喎蛐χf：“我的哥哥已繼承父親的爵位為侯了，如果他死了，他的兒子當(dāng)代他為侯，怎么說我周亞夫得到封侯呢？然而如你所說的我既已富貴了，又怎么能說我會餓死呢？請指給我看。”許負(fù)指著他的口說：“你的嘴邊有豎著的紋理進(jìn)入口中，這就是餓死的相法?！边^了三年，他的哥哥絳侯勝之犯了罪，孝文帝選擇絳侯周勃兒子中的賢能者，大家都推舉周亞夫，于是封周亞夫為條侯，繼承了絳侯的爵位。
文帝后元六年，匈奴大舉侵犯邊境。于是文帝任命宗正劉禮為將軍，駐扎在霸上；任命祝茲侯徐厲為將軍，駐扎在棘門；任命河內(nèi)郡守周亞夫為將軍，駐扎在細(xì)柳；來防備匈奴的侵犯?；实塾H自慰勞軍隊。到了霸上及棘門的軍營，一直馳入軍營，將軍用下馬之禮迎送。過后到了細(xì)柳軍營，軍營的士吏都穿著盔甲，拿著鋒利的兵器，劍拔弩張?；实鄣南闰?qū)部隊到達(dá)，未能進(jìn)入。先驅(qū)部隊的官吏說：“天子將到?！睜I門都尉說：“將軍有令說‘軍中聽將軍的命令，不聽天子的詔令’?！边^了一會兒，皇帝到達(dá)，又不得進(jìn)入軍營。于是皇帝就派遣使者拿著符節(jié)詔令將軍說：“我要進(jìn)入軍營慰勞部隊?！庇谑侵軄喎虿艂髁畲蜷_營門。營門的士吏對皇帝隨從的車騎說：“將軍有規(guī)定，軍營中不準(zhǔn)車馬奔跑。”于是天子就拉著韁繩慢慢地行走。到了軍營，將軍周亞夫拿著兵器行禮說：“穿著盔甲的將士不能下拜，請允許用軍禮拜見?！碧熳訛橹袆?，改變面容，俯身扶著車前的橫木表示致敬。派人稱謝說：“皇帝敬勞將軍?！眲谲姷膬x式完成后就離去。出了軍營之后，群臣都感到驚訝。文帝說：“啊！這才是真正的將軍。前面經(jīng)過的霸上、棘門軍營就像兒戲一般，他們的將軍必可襲擊俘獲的。至于周亞夫，難道可以侵犯他嗎？”文帝贊美好久。一個多月以后，三支軍隊都撤了回來。文帝便任命周亞夫為中尉。
孝文帝快死的時候，告誡太子說：“如果有了危急之事，周亞夫是真正可以統(tǒng)率軍隊的?！蔽牡垴{崩，景帝任命周亞夫為車騎將軍。
孝景三年，吳、楚等國反叛，周亞夫從中尉升為太尉，率兵東進(jìn)攻打吳、楚。因而親自向皇帝請示說：“楚軍剽悍輕捷，難與他們正面交鋒。希望把梁國委棄給他們，斷絕他們的糧道，這樣就可以制服他們。”皇帝答應(yīng)了他的請求。
太尉周亞夫在滎陽會合了各路軍隊后，吳軍正在攻打梁國，梁國告急，請求援救。太尉率兵向東北直奔昌邑，深溝高壘，堅守不出。梁國天天都派遣使者來請求太尉援助，太尉為堅持認(rèn)定的有利策略不肯前往援救。梁國上書景帝，景帝派遣使者去下詔援救梁國。太尉不執(zhí)行詔令，堅守不出，而派輕騎兵弓高侯等去斷絕吳楚部隊后方的糧道。吳國的軍隊缺乏糧食，士兵饑餓，幾次打算挑戰(zhàn)，（但周亞夫的軍隊）始終不出來應(yīng)戰(zhàn)。一天夜晚，太尉軍中突然驚亂，內(nèi)部互相攻擊擾亂，鬧到太尉的帳下。太尉始終臥床不起。過了一會兒，又安定下來。后來吳軍跑到營壁的東南角，太尉卻派人去防備西北角。過了一會兒，吳軍精兵果然奔向西北角，沒能攻入。吳軍已經(jīng)饑餓，于是退兵離去。太尉派出精銳部隊前往追擊，結(jié)果大破吳軍。吳王濞離棄了他的軍隊，而與壯士數(shù)千人逃跑，到了江南丹徒縣堅守自保。漢軍因此乘勝出擊，全部俘虜了他們，使他們投降了漢軍，并懸賞千金來捉拿吳王。一個多月以后，越人斬殺了吳王并拿著頭前來報告。一共交戰(zhàn)三個月，吳楚叛軍潰敗平定。到這時眾將領(lǐng)才認(rèn)為太尉的計謀是正確的。從此梁孝王與太尉之間產(chǎn)生了矛盾。
周亞夫回來以后，朝廷又設(shè)置太尉官。五年以后，周亞夫升為丞相，景帝很器重他。景帝廢栗太子時，丞相周亞夫堅持力爭，但沒有成功。景帝因此疏遠(yuǎn)了他。而梁孝王每次朝見，常和太后說條侯的短處。
竇太后說：“皇后的哥哥王信可以封侯?！本暗弁妻o說：“當(dāng)初南皮、章武侯先帝都沒有封他們?yōu)楹睿搅宋壹次徊欧馑麄優(yōu)楹?。王信還不能封?！备]太后說：“為人君主各以當(dāng)時的情況行事。竇長君在世時，結(jié)果沒能封侯，他死了以后他的兒子彭祖反而得以封侯。我很悔恨這件事情。你趕快封王信為侯吧?！本暗壅f：“請允許我和丞相商議一下這件事?！焙拓┫嗌套h這件事時，周亞夫說：“高皇帝曾經(jīng)約定‘非劉氏不得封王，沒有功不得封侯。如不守約，天下共討之’?，F(xiàn)在王信雖然是皇后的哥哥，但他沒有功勞，封他為侯，是不遵守高祖之約?！本暗勰徽Z，只好作罷。
后來匈奴王唯徐盧等五人投降了漢朝，景帝打算封他們?yōu)楹钜怨膭詈髞淼娜?。丞相周亞夫說：“他們背叛了他們的君主來投降陛下，陛下封他們?yōu)楹?，那怎么來?zé)備那些不守節(jié)操的人臣呢？”景帝說：“丞相的議論不可采用。”于是全部封唯徐盧等人為列侯。周亞夫因此告病。景帝中三年，以生病為理由免去了他的丞相職務(wù)。
不久以后，景帝在宮中召見條侯，賜他食物。只放了一塊大肉，沒有切開的肉，又不放筷子。條侯心中忿忿不平，回過頭來告訴主管酒席的人去取筷子。景帝看著他笑著說：“這難道還不夠你吃嗎？”條侯脫帽謝罪。景帝起身，條侯就此快步退出門外。景帝目送他出去，說：“這個怏怏不樂的人不是少主的臣子??！”
過了不多久，條侯的兒子為父親從工官尚方那里買了五百具可作為殉葬品的甲楯，搬運甲楯的雇工很累，又不給錢。雇工知道他是偷買皇帝用的器物，于是懷怒上言以叛變事告發(fā)了條侯的兒子，事情牽連到條侯。皇帝看了上書以后，就交給下面的官吏來處理。官吏拿著文書去責(zé)問條侯，條侯不回答。景帝罵他說：“我不用你了?！庇谑钦贄l侯到廷尉那里。廷尉責(zé)問他說：“你想要造反嗎？”周亞夫說：“我所買的器物都是隨葬品，怎么說造反呢？”官吏說：“你即使不在地上造反，也是想在地下造反罷了。”官吏威逼他更加厲害。當(dāng)初，官吏逮捕條侯時，條侯想自殺，他的妻子勸阻了他，因此沒有能死了，于是就進(jìn)入廷尉那里。因為他五天不吃飯，最后因吐血而死。他的封國也就廢除了。
絕封一年以后，景帝才又封絳侯周勃的另一個兒子周堅為平曲侯，繼承了絳侯的爵位。十九年以后平曲侯去世，謚號為共侯。他的兒子建德繼承了侯爵，十三年后擔(dān)任了太子太傅。元鼎五年，因為犯了“酎金不善”的罪過，廢除了他的封國。
條侯果然餓死了。死后，景帝就封王信為蓋侯。
太史公說：絳侯周勃當(dāng)初是百姓的時候，是一個粗鄙質(zhì)樸的人，才能也超不過平常的人。到了跟隨高祖平定天下時，位在將相，諸呂企圖作亂，周勃拯救了國家的危難，使國家恢復(fù)了正常。即使是伊尹、周公，也不能超過他的功績。周亞夫的用兵，守威持重，堅毅沉著，司馬穰苴也不能超過他。（然而他）自己滿足而不學(xué)習(xí)，遵守節(jié)操而不謙讓，終于陷入困境?？杀。?/div>
高祖之為沛公初起，〔1〕勃以中涓從攻胡陵，〔2〕下方與。〔3〕方與反，與戰(zhàn)，卻適。〔4〕攻豐?！?〕擊秦軍碭東?！?〕還軍留及蕭?！?〕復(fù)攻碭，破之。下下邑，〔8〕先登。賜爵五大夫。〔9〕攻蒙、虞，〔10〕取之。擊章邯車騎，〔11〕殿?！?2〕定魏地。〔13〕攻爰戚、東緡，〔14〕以往至栗，〔15〕取之。攻齧桑，〔16〕先登。擊秦軍阿下，〔17〕破之。追至濮陽，〔18〕下甄城?！?9〕攻都關(guān)、定陶，〔20〕襲取宛朐，〔21〕得單父令?！?2〕夜襲取臨濟，〔23〕攻張，〔24〕以前至卷，破之。擊李由軍雍丘下?！?5〕攻開封，〔26〕先至城下為多。后章邯破殺項梁，〔27〕沛公與項羽引兵東如碭。自初起沛還至碭，一歲二月。楚懷王封沛公號安武侯，〔28〕為碭郡長。〔29〕沛公拜勃為虎賁令，〔30〕以令從沛公定魏地。攻東郡尉于城武，〔31〕破之。擊王離軍，〔32〕破之。攻長社，〔33〕先登。攻潁陽、緱氏，〔34〕絕河津。〔35〕擊趙賁軍尸北?！?6〕南攻南陽守■，〔37〕破武關(guān)、峣關(guān)?！?8〕破秦軍于藍(lán)田，〔39〕至咸陽，〔40〕滅秦。
【注釋】〔1〕“高祖”，劉邦的廟號?！?〕“中涓”，主掌宮中打掃衛(wèi)生，為皇帝親近的侍臣?！昂辍?，縣名，治所在今山東省魚臺縣東南。〔3〕“方與”，縣名，治所在今山東省魚臺縣西北。〔4〕“適”，通“敵”?！稘h書·周勃傳》作“敵”?！?〕“豐”，縣名，治所在今江蘇省豐縣。〔6〕“碭”，縣名，治所在今河南省永城縣東北?！?〕“留”，縣名，治所在今江蘇省沛縣東南。“蕭”，縣名，治所在今安徽省蕭縣西北。〔8〕“下邑”，縣名，治所在今安徽省碭山縣西?！?〕“五大夫”，功爵名，秦、漢時根據(jù)軍功的大小定爵為二十等，五大夫是第九級爵位?！?0〕“蒙”，邑名，故址在今河南省商丘縣東北?！坝荨?，縣名，治所在今河南省虞城縣?！?1〕“章邯”，秦末將領(lǐng)，曾率兵鎮(zhèn)壓過陳勝、項梁領(lǐng)導(dǎo)的農(nóng)民起義軍，后在巨鹿（今河北省平鄉(xiāng)縣西南）為項羽所破，投降項羽，被封為雍王。楚、漢戰(zhàn)爭中，被劉邦圍困，兵敗自殺?！?2〕“殿”，古代考核功績或軍功，上等稱“最”，下等稱“殿”?！?3〕“魏地”，指戰(zhàn)國時魏國之地，轄境大約在今河南省北部和山西省西南部?！?4〕“爰戚”，縣名，治所在今山東省嘉祥縣南?！皷|緡”，縣名，治所在今山東省金鄉(xiāng)縣境。〔15〕“栗”，縣名，治所在今河南省夏邑縣?！?6〕“齧桑”，亭名，在今江蘇省沛縣西南?！?7〕“阿”，即東阿，縣名，治所在今山東省陽谷縣東北?！?8〕“濮陽”，縣名，治所在今河南省濮陽縣西南。〔19〕“甄”，縣名，治所在今山東省鄄城縣北?！?0〕“都關(guān)”，縣名，治所在今山東省鄄城縣東北?！岸ㄌ铡保h名，治所在今山東省定陶縣西北?！?1〕“宛朐”，縣名，治所在今山東省菏澤縣西南?！?2〕“單父”，縣名，治所在今山東省單縣。〔23〕“臨濟”，城名，故址在今河南省封丘縣境?！?4〕“張”，即壽張，邑名，故址在今山東省陽谷縣東南?！?5〕“李由”，秦朝丞相李斯的兒子，秦三川郡郡守?！坝呵稹?，縣名，治所在今河南省杞縣?！?6〕“開封”，縣名，治所在今河南省開封市南?！?7〕“項梁”，下相（今江蘇省宿遷縣西南）人，楚國貴族后裔，楚國將領(lǐng)項燕的兒子。秦二世元年（公元前二○九年）陳勝起義后，他和侄子項羽起兵反秦，后任張楚上柱國，陳勝失敗以后，立楚懷王的孫子心為楚王，仍稱楚懷王。自號武信君。曾率軍擊敗秦將章邯，后因輕敵，在定陶（今山東省定陶縣西北）戰(zhàn)死?！?8〕“楚懷王”，秦末項梁起義后所擁立的楚王，熊氏，名心。戰(zhàn)國時楚懷王（槐）之孫。建都于盱臺（今江蘇省盱眙縣東北）。公元前二○六年，項羽自立為西楚霸王，表面上尊他為義帝，讓他遷都長沙，暗中卻命英布追殺于郴縣（今湖南省郴縣）。“安武侯”，《史記》古鈔本作武安侯。本書記載楚懷王封劉邦的事共出現(xiàn)四次，除此處外，其余三處（《項羽本紀(jì)》、《高祖本紀(jì)》、《秦楚之際月表》）皆作“武安侯”，《漢書》亦作武安侯，疑作“武安侯”是?！?9〕“碭郡”，郡名，治所在碭縣（今河南省永城縣東北）?！?0〕“虎賁令”，統(tǒng)率警衛(wèi)部隊的將領(lǐng)?！?1〕“東郡”，郡名，治所濮陽，在今河南省濮陽縣西南?！拔尽保の?。秦時每郡設(shè)郡守、郡尉和郡監(jiān)三個主要官吏?？の镜穆氊?zé)是輔佐郡守并掌全郡軍事?！俺俏洹?，縣名，治所在今山東省成武縣?！?2〕“王離”，秦將，秦國著名將領(lǐng)王翦的孫子。封武城侯。〔33〕“長社”，邑名，故址在河南省長葛縣東北?！?4〕“潁陽”，縣名，治所在今河南省許昌市西南。“緱氏”，縣名，治所在今河南省偃師縣東南?！?5〕“河津”，指平陰津，是黃河的渡口之一。在今河南省孟津縣東?！?6〕“趙賁”，秦將。“尸”，即尸鄉(xiāng)，一作尸氏，即西毫，故址在今河南省偃師縣西?！?7〕“南陽”，郡名，治所在宛縣（今河南省南陽市）。“■”，《史記》未載其姓，據(jù)荀悅《漢紀(jì)》云姓呂?！?8〕“武關(guān)”，關(guān)名，故址在今陜西省商縣東?！皪i關(guān)”，又名藍(lán)田關(guān)，故址在今陜西省藍(lán)田縣東南。這兩個關(guān)都是古代關(guān)中通向中原的交通要道?！?9〕“藍(lán)田”，縣名，治所在今陜西省藍(lán)田縣西。〔40〕“咸陽”，秦王朝的都城，故址在今陜西省咸陽市東北二十里。
項羽至，以沛公為漢王。〔1〕漢王賜勃爵為威武侯。從入漢中，〔2〕拜為將軍。還定三秦，〔3〕至秦，賜食邑懷德?！?〕攻槐里、好畤，〔5〕最?！?〕擊趙賁、內(nèi)史保于咸陽，〔7〕最。北攻漆。〔8〕擊章平、姚卬軍?！?〕西定汧?！?0〕還下郿、頻陽?！?1〕圍章邯廢丘?！?2〕破西丞?！?3〕擊盜巴軍，〔14〕破之。攻上邦?！?5〕東守峣關(guān)。轉(zhuǎn)擊項籍。攻曲逆，〔16〕最。還守敖倉，〔17〕追項籍。籍已死，因東定楚地泗水、東?？?，〔18〕凡得二十二縣。還守雒陽、櫟陽，〔19〕賜與潁陰侯共食鐘離。〔20〕以將軍從高帝擊反者燕王臧荼，〔21〕破之易下。〔22〕所將卒當(dāng)馳道為多。〔23〕賜爵列侯，剖符世世勿絕?！?4〕食絳八千一百八十戶，號絳侯。
【注釋】〔1〕“漢王”，公元前二○六年，沛公率軍攻入秦都咸陽，推翻了秦王朝的統(tǒng)治。同年，項羽入關(guān)，大封諸侯王，沛公被封為漢王。〔2〕“漢中”，郡名，因地處漢水上游而得名，治所在南鄭（今陜西省漢中東）?！?〕“三秦”，秦亡以后，項羽三分秦故地關(guān)中，封秦降將章邯為雍王，領(lǐng)有今陜西省中部咸陽以西和甘肅省東部地區(qū)；司馬欣為塞王，領(lǐng)有今陜西省咸陽以東地區(qū)；董翳為翟王，領(lǐng)有今陜西省北部地區(qū)，合稱三秦?！?〕“懷德”，縣名，治所在今陜西省大荔縣東南?！?〕“槐里”，縣名，治所在今陜西省興平縣東南。“好畤”，縣名，治所在今陜西省乾縣東?！?〕“最”，古代考核軍功或政績，上等曰最。〔7〕“內(nèi)史”，秦官名，掌治京畿地區(qū)的行政長官。〔8〕“漆”，縣名，治所在今陜西省彬縣?！?〕“章平”，項羽部屬將領(lǐng)。章邯的弟弟?！耙n”，項羽部屬將領(lǐng)。〔10〕“汧”，縣名，治所在今陜西省隴縣南。〔11〕“郿”，邑名，故址在今陜西省眉縣東北?！邦l陽”，邑名，故址在今陜西省富平縣東北?！?2〕“廢丘”，邑名，或稱犬丘，故址在今陜西省興平縣東南?！?3〕“西”，縣名，治所在今甘肅省天水市西南。〔14〕“盜巴”，秦軍將領(lǐng)章邯的部下?！妒酚洝穬H此一見?！?5〕“上邦”，縣名，治所在今甘肅省天水市?！?6〕“曲逆”，縣名，因曲逆水而得名。治所在今河北省完縣東南?！?7〕“敖倉”，秦時大糧倉，故址在今河南省滎陽縣西北的敖山上，所以稱為“敖倉”。〔18〕“泗水”，秦郡名，治所在相縣（即今安徽省宿縣西北）?！皷|?？ぁ保?、漢之際也稱郯郡，治所郯縣，在今山東省郯城縣西南?！?9〕“雒陽”，都名，故址在今河南省洛陽市東?！皺店枴?，縣名，治所在今陜西省臨潼縣東北?！?0〕“潁陰侯”，即灌嬰。睢陽（今河南省商丘縣南）人。秦末從劉邦起義，轉(zhuǎn)戰(zhàn)各地，后從韓信擊破齊軍，并攻殺項羽。劉邦稱帝后，任車騎將軍，封為潁陰侯。事詳《史記》、《漢書》本傳?！皾}陰”，縣名，治所在今河南省許昌市?！扮婋x”，治所在今安徽省鳳陽縣東北?！?1〕“臧荼”，原為燕王韓廣的部將，曾隨項羽救趙，后又跟從項羽入關(guān)。被項羽封為燕王。后臧荼背楚歸漢。高祖五年，因反叛被俘。〔22〕“易”，即易水。在今河北省西部，是大清河上游的一條支流，發(fā)源于易縣境內(nèi)，向東流入南拒馬河?！?3〕“馳道”，專供帝王車馬行駛的道路?！?4〕“符”，古代帝王分封諸侯或功臣的一種憑證。“剖符”，即把表示憑證的符分成兩半，一半存帝王處，一半由受封人所執(zhí)。
以將軍從高帝擊反韓王信于代，〔1〕降下霍人?！?〕以前至武泉，〔3〕擊胡騎，〔4〕破之武泉北。轉(zhuǎn)攻韓信軍銅鞮，〔5〕破之。還，降太原六城。〔6〕擊韓信胡騎晉陽下，〔7〕破之，下晉陽。后擊韓信軍于硰石，〔8〕破之，追北八十里。還攻樓煩三城，〔9〕因擊胡騎平城下，〔10〕所將卒當(dāng)馳道為多。勃遷為太尉。〔11〕【注釋】〔1〕“韓王信”，戰(zhàn)國韓襄王的后裔，曾率兵隨劉邦入武關(guān)。劉邦封為漢王后又隨劉邦到漢中。劉邦還定三秦之后，授為韓太尉，擊敗韓王鄭昌以后被封為韓王。高祖七年投降匈奴。一般稱他為韓王信，以區(qū)別于淮陰侯韓信。事詳《史記》、《漢書》本傳。“代”，郡名，治所代縣在今河北省蔚縣西南。〔2〕“霍人”，縣名，治所在今山西繁峙縣北?！?〕“武泉”，邑名，故址在今內(nèi)蒙古呼和浩特東北?！?〕“胡”，古代泛稱居住在我國北方和西北方的少數(shù)民族。這里指匈奴?！?〕“銅鞮”，縣名，治所在今山西省沁縣南?！?〕“太原”，郡名，治所晉陽在今山西省太原市西南?！?〕“晉陽”，縣名，故址在今山西省太原市南面晉源鎮(zhèn)。〔8〕“后”，王先謙曰：“后當(dāng)作復(fù)。下文復(fù)擊綰軍沮陽，即其證。”當(dāng)作“復(fù)”為是。《冊府元龜》卷三百八十四引“后”正作“復(fù)”。“硰石”，邑名，故址在今山西省靜樂縣東北?！?〕“樓煩”，縣名，治所在今山西省寧武縣?！?0〕“平城”，縣名，治所在今山西省大同市東北?！?1〕“太尉”，官名，秦、漢時主管全國軍政事，與丞相、御史大夫并稱三公。
擊陳豨，〔1〕屠馬邑?！?〕所將卒斬豨將軍乘馬絺?！?〕擊韓信、陳豨、趙利軍于樓煩，〔4〕破之。得豨將宋最、雁門守圂?！?〕因轉(zhuǎn)攻得云中守遫、丞相箕肆、將勛?！?〕定雁門郡十七縣，云中郡十二縣。因復(fù)擊豨靈丘，〔7〕破之，斬豨，得豨丞相程縱、將軍陳武、都尉高肆。〔8〕定代郡九縣。
【注釋】〔1〕“陳豨”，宛句（今山東省菏澤縣西南）人。劉邦的將領(lǐng)，漢初任趙國的相國，統(tǒng)帥趙、代的軍隊。曾與王黃勾結(jié)匈奴發(fā)動武裝叛亂，高祖十年（公元前一九七年）自立為代王。高祖十二年（公元前一九五年）戰(zhàn)敗被殺?！?〕“馬邑”，縣名，治所在今山西省朔縣東北?！?〕“乘馬絺”，陳豨的部將。事跡不詳，《史記》僅此一見?！稘h書》作“乘馬降”，亦只一見?！?〕“趙利”，據(jù)本書《韓王信列傳》云“趙苗裔”，原趙國將領(lǐng)。〔5〕“宋最”，事跡不詳，《史記》僅此一見?！把汩T”，郡名，治所善無在今山西省右玉縣南?！皣酢?，事跡不詳，《史記》僅此一見?！?〕“云中”，郡名，治所云中在今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托克托縣東北?！斑o”，云中郡守。事跡不詳，《史記》僅此一見。“箕肆”，人名事跡不詳?！皠住?，陳豨將領(lǐng)名，事跡不詳，《史記》僅此一見?！?〕“靈丘”，縣名，治所在今山西省靈丘縣東。〔8〕“都尉”，官名，比將軍略低的武官。
燕王盧綰反，〔1〕勃以相國代樊噲將，〔2〕擊下薊，〔3〕得綰大將抵、丞相偃、守陘、太尉弱、御史大夫施，〔4〕屠渾都。〔5〕破綰軍上蘭，〔6〕復(fù)擊破綰軍沮陽?！?〕追至長城，〔8〕定上谷十二縣，〔9〕右北平十六縣，〔10〕遼西、遼東二十九縣，〔11〕漁陽二十二縣?！?2〕最從高帝得相國一人，〔13〕丞相二人，將軍、二千石各三人；〔14〕別破軍二，下城三，定郡五，縣七十九，得丞相、大將各一人。
【注釋】〔1〕“盧綰”，沛（今江蘇省沛縣）人，劉邦的同鄉(xiāng)，曾跟隨劉邦起義，漢高祖五年（公元前二○二年）被封為燕王。后投降匈奴，匈奴單于封他為東胡盧王，后死于匈奴。〔2〕“樊噲”，沛（今江蘇省沛縣）人。初隨劉邦起義，后以軍功封為賢成君。漢初，隨劉邦擊破臧荼、陳豨和韓王信的叛亂，任左丞相，封為舞陽侯。事詳本書《樊噲列傳》。〔3〕“薊”，縣名，治所在今北京市西南。〔4〕“御史大夫”，官名，秦、漢時僅次于丞相的中央最高長官，主要職務(wù)為監(jiān)察、執(zhí)法，兼掌重要文書圖籍。與丞相、太尉合稱三公?！?〕“渾都”，縣名，或作“軍都”，治所在今北京市昌平縣東?！?〕“上蘭”，地名，或稱為馬蘭溪，故址在今河北省懷來縣東北?！?〕“沮陽”，縣名，治所在今河北省懷來縣南?！?〕“長城”，指令河北省懷來縣北面的長城?！?〕“上谷”，郡名，治所沮陽?！?0〕“右北平”，郡名，秦時治所在無終（今天津市薊縣）。漢時移治平剛（在今遼寧省凌源縣西南）?！?1〕“遼西”，郡名，治所在陽樂（今遼寧省義縣西）?！斑|東”，郡名，治所在襄平（今遼寧省遼陽市）?！?2〕“漁陽”，郡名，治所在漁陽（今北京市密云縣西南）?！?3〕“最”，總計?！?4〕“二千石”，泛指俸祿為二千石的官吏。
勃為人木強敦厚，〔1〕高帝以為可屬大事。〔2〕勃不好文學(xué)，每召諸生說士，東鄉(xiāng)坐而責(zé)之：〔3〕“趣為我語。”其椎少文如此?！?〕【注釋】〔1〕“木強”，指性格耿直剛強?！?〕“屬”，托付?！?〕“東鄉(xiāng)坐”，面向東坐?！班l(xiāng)”通“向”。漢禮以東向坐為尊?！?〕“椎”，質(zhì)樸，“文”，文飾，客套話。
勃既定燕而歸，高祖已崩矣，〔1〕以列侯事孝惠帝。〔2〕孝惠帝六年，〔3〕置太尉官，以勃為太尉。十歲，高后崩?！?〕呂祿以趙王為漢上將軍，〔5〕呂產(chǎn)以呂王為漢相國，〔6〕秉漢權(quán)，欲危劉氏。勃為太尉，不得入軍門。陳平為丞相，〔7〕不得任事。于是勃與平謀，卒誅諸呂而立孝文皇帝?！?〕其語在《呂后》、《孝文》事中?！?〕【注釋】〔1〕“崩”，古代稱皇帝和太后死為崩。〔2〕“列侯”，亦稱通侯、徹侯，爵位名，秦時二十等爵的最高一級。漢沿用?！稘h書·高帝紀(jì)下》顏師古注曰：“應(yīng)劭曰：‘舊曰徹侯，避武帝諱曰通侯，通亦徹也。通，言其功德通于王室也。’張晏曰：‘后改為列侯，列者，見序列也。’”可參閱《漢書·百官公卿表上》?！靶⒒莸邸?，即劉盈，劉邦嫡長子。公元前一九四年至前一八八年在位?！?〕“孝惠帝六年”，即公元前一八九年。〔4〕“高后”，即呂后，劉邦的嫡妻。姓呂，名雉，字娥姁。楚、漢戰(zhàn)爭時為項羽所俘，數(shù)年后被釋還。曾助漢高祖劉邦殺韓信、彭越等異姓諸侯王。后其子（惠帝）即位，她實際掌握政權(quán)?；莸鬯篮?，她臨朝稱制，并分封諸呂為王侯，控制南北軍。又以審食其為左丞相，掌握實權(quán)，公卿皆因而決事。她死后，諸呂擬發(fā)動叛亂，為太尉周勃等所平定。共掌握政權(quán)十六年?！?〕“呂祿”，呂后的侄子，呂后時封為趙王，呂后死后，被周勃等誅殺。〔6〕“呂產(chǎn)”，呂后的侄子，呂后時封為梁王，后被周勃等誅殺。“相國”，即丞相，漢高祖十一年更名曰相國?！?〕“陳平”，陽武（今河南省原陽縣）人。陳勝起義后，他投靠魏王咎，為太仆。后從項羽入關(guān)，任都尉。后歸劉邦，任護軍中尉，是劉邦的重要謀臣之一。曾幫助劉邦統(tǒng)一天下，后封為曲逆侯。惠帝即位后任左丞相。呂后時任右丞相。文帝時任丞相。事詳《史記》、《漢書》本傳?！?〕“孝文皇帝”，即劉恒，劉邦之子，薄姬所生。高祖平代地后立為代王。呂后死后，周勃、陳平等平諸呂之亂，迎立為帝。在位二十三年（公元前一七九年至前一五七年）?！?〕“《呂后》、《孝文》事”，指本書《呂太后本紀(jì)》、《孝文本紀(jì)》。
文帝既立，以勃為右丞相，〔1〕賜金五千斤，食邑萬戶?！?〕居月余，人或說勃曰：“君既誅諸呂，立代王，〔3〕威震天下，而君受厚賞，處尊位，以寵，久之即禍及身矣?！辈獞?，亦自危，乃謝請歸相印。上許之。歲余，丞相平卒，上復(fù)以勃為丞相。十余月，上曰：“前日吾詔列侯就國，或未能行，丞相吾所重，其率先之?！蹦嗣庀嗑蛧?br/>
【注釋】〔1〕“右丞相”，漢時設(shè)左、右丞相，是國家最高的行政長官。右丞相在左丞相之上。〔2〕“食邑”，古代帝王、諸侯封賜給臣下作為世祿的封地。〔3〕“代王”，指孝文皇帝劉恒。高祖平代地以后，曾立劉恒為代王。
歲余，每河?xùn)|守尉行縣至絳，〔1〕絳侯勃自畏恐誅，常被甲，令家人持兵以見之。其后人有上書告勃欲反，下廷尉?！?〕廷尉下其事長安，〔3〕逮捕勃治之。勃恐，不知置辭。吏稍侵辱之。勃以千金與獄吏，獄吏乃書牘背示之，〔4〕曰“以公主為證”。公主者，孝文帝女也，勃太子勝之尚之，〔5〕故獄吏教引為證。勃之益封受賜，盡以予薄昭。〔6〕及系急，薄昭為言薄太后，〔7〕太后亦以為無反事。文帝朝，太后以冒絮提文帝，〔8〕曰：“絳侯綰皇帝璽，將兵于北軍，〔9〕不以此時反，今居一小縣，顧欲反邪！”文帝既見絳侯獄辭，乃謝曰：“吏方驗而出之?！庇谑鞘故钩止?jié)赦絳侯，〔10〕復(fù)爵邑。絳侯既出，曰：“吾嘗將百萬軍，然安知獄吏之貴乎！”
【注釋】〔1〕“河?xùn)|”，郡名，治所在安邑（今山西省夏縣西北）?！笆匚尽保缚な?、郡尉?！?〕“廷尉”，漢代掌管刑獄的最高長官?！?〕“長安”，漢高帝五年（公元前二○二年）置縣，七年定都于此。故址在今陜西省西安市西北。〔4〕“牘”，木牘，古代書寫公文的木板?！?〕“勝之”，周勃的兒子?！吧小?，古代娶帝王的女兒叫尚?！妒酚浖狻讽f昭曰：“尚，奉也。不敢言娶?！薄?〕“薄昭”，薄太后的弟弟。曾參加迎立文帝，被封為軹侯。后因罪自殺?！?〕“薄太后”，漢高祖劉邦的妃子，漢文帝劉恒的母親?！?〕“冒絮”，古人覆額的一種頭巾?！疤帷保瑪S?！?〕“北軍”，漢代守衛(wèi)京城駐扎城北的衛(wèi)戍部隊?！?0〕“節(jié)”，即符節(jié)。
絳侯復(fù)就國。孝文帝十一年卒，〔1〕謚為武侯。〔2〕子勝之代侯。六歲，尚公主，不相中，坐殺人，〔3〕國除。絕一歲，文帝乃擇絳侯勃子賢者河內(nèi)守亞夫，〔4〕封為條侯，〔5〕續(xù)絳侯后。
【注釋】〔1〕“孝文帝十一年”，即公元前一六九年。〔2〕“謚”，我國古代帝王、貴族、大臣、士大夫死后，依其生前事跡，評定褒貶，給予的稱號。帝王的謚號由禮官議上，臣下的謚號由朝廷賜予?！?〕“坐”，犯罪，因……犯罪。〔4〕“河內(nèi)”，郡名，治所在懷縣（今河南省武陟縣西南）?！?〕“條”，縣名，治所在今河北省景縣南。
條侯亞夫自未侯為河內(nèi)守時，許負(fù)相之，〔1〕曰：“君后三歲而侯。侯八歲為將相，持國秉，貴重矣，于人臣無兩。其后九歲而君餓死?！眮喎蛐υ唬骸俺贾忠汛负钜?，有如卒，子當(dāng)代，亞夫何說侯乎？然既已貴如負(fù)言，又何說餓死？指示我?！痹S負(fù)指其口曰：“有從理入口，〔2〕此餓死法也?！本尤龤q，其兄絳侯勝之有罪，孝文帝擇絳侯子賢者，皆推亞夫，乃封亞夫為條侯，續(xù)絳侯后。
【注釋】〔1〕“許負(fù)”，漢初河內(nèi)溫地（今河南省溫縣西南）人。善相術(shù)，據(jù)《楚漢春秋》記載，高祖曾封其為鳴雌亭侯?！跋唷保嗝??！?〕“從理入口”，指面部有豎紋進(jìn)入口中?！皬摹?，通“縱”。
文帝之后六年，〔1〕匈奴大入邊。〔2〕乃以宗正劉禮為將軍，〔3〕軍霸上；〔4〕祝茲侯徐厲為將軍，〔5〕軍棘門；〔6〕以河內(nèi)守亞夫為將軍，軍細(xì)柳：〔7〕以備胡。上自勞軍。至霸上及棘門軍，直馳入，將以下騎送迎。已而之細(xì)柳軍，軍士吏被甲，銳兵刃，彀弓弩，持滿。天子先驅(qū)至，不得入。先驅(qū)曰：“天子且至！”軍門都尉曰：“將軍令曰‘軍中聞將軍令，不聞天子之詔’?！本訜o何，上至，又不得入。于是上乃使使持節(jié)詔將軍：“吾欲入勞軍?！眮喎蚰藗餮蚤_壁門。壁門士吏謂從屬車騎曰：“將軍約，軍中不得驅(qū)馳?！庇谑翘熳幽税崔\徐行?！?〕至營，將軍亞夫持兵揖曰：“介胄之士不拜，〔9〕請以軍禮見?！碧熳訛閯?，改容式車。〔10〕使人稱謝：“皇帝敬勞將軍?！背啥Y而去。既出軍門，群臣皆驚。文帝曰：“嗟乎，此真將軍矣！曩者霸上、棘門軍，若兒戲耳，其將固可襲而虜也。至于亞夫，可得而犯邪！”稱善者久之。月余，三軍皆罷。乃拜亞夫為中尉?！?1〕【注釋】〔1〕“文帝之后六年”，即文帝后元六年，公元前一五八年?！?〕“匈奴”，古代生活在我國北方的一個游牧民族?！靶倥笕脒叀笔略斠姳緯缎⑽谋炯o(jì)》?！?〕“宗正”，九卿之一，掌管王室親族事務(wù)的長官。此職多由皇族中的人來擔(dān)任。“劉禮”，楚元王子，景帝元年封為平陸侯。景帝三年，封劉禮為楚王。詳見本書《楚元王世家》?！?〕“霸上”，或作灞上、霸頭。古地名，故址在今陜西省西安市東。因地處霸水以西的高原上而得名，為古代咸陽、長安附近的軍事要地?！?〕“祝茲侯”，一作“松茲侯”，謚“夷”。曾以舍人從沛公，以郎中入漢。高后四年封為祝茲侯。文帝六年死?！?〕“棘門”，古地名，故址在今陜西省咸陽市東北?！?〕“細(xì)柳”，古地名，故址在今陜西省咸陽市西南渭河北岸?！?〕“轡”，音pèi，駕馭牲口的韁繩?！?〕“介胄”，古代將士穿戴的鎧甲和頭盔?！敖殡兄俊奔粗复┐髦椎膶⑹??！?0〕“式車”，即軾車，式同軾?！拜Y車”指將身子俯在車前的橫木上表示尊敬意?！?1〕“中尉”，武官名，掌管京城的治安。
孝文且崩時，誡太子曰：〔1〕“即有緩急，周亞夫真可任將兵?！蔽牡郾?，拜亞夫為車騎將軍?！?〕【注釋】〔1〕“太子”，指劉啟。即位后稱孝景帝。公元前一五七年至前一四一年在位?！?〕“車騎將軍”，地位僅次于上卿的高級將領(lǐng)。
孝景三年，〔1〕吳楚反?！?〕亞夫以中尉為太尉，東擊吳楚。因自請上曰：“楚兵剽輕，難與爭鋒。愿以梁委之，〔3〕絕其糧道，乃可制?！鄙显S之。
【注釋】〔1〕“孝景三年”，即公元前一五四年。〔2〕“吳楚反”，指西漢時劉邦分封的吳、楚、膠東、膠西、濟南、淄川、趙七國在景帝三年以吳王劉濞為首發(fā)動的武裝叛亂?！?〕“梁”，梁國。漢高帝五年（公元前二○二年）改碭郡為梁國，都睢陽，在今河南省商丘市南。
太尉既會兵滎陽，〔1〕吳方攻梁，梁急，請救。太尉引兵東北走昌邑，〔2〕深壁而守。梁日使使請?zhí)?，太尉守便宜，不肯往。梁上書言景帝，景帝使使詔救梁。太尉不奉詔，堅壁不出，而使輕騎兵弓高侯等絕吳楚兵后食道?！?〕吳兵乏糧，饑，數(shù)欲挑戰(zhàn)，終不出。夜，軍中驚，內(nèi)相攻擊擾亂，至于太尉帳下。太尉終臥不起。頃之，復(fù)定。后吳奔壁東南陬，太尉使備西北。已而其精兵果奔西北，不得入。吳兵既餓，乃引而去。太尉出精兵追擊，大破之。吳王濞棄其軍，〔4〕而與壯士數(shù)千人亡走，保于江南丹徒?！?〕漢兵因乘勝，遂盡虜之，降其兵，購吳王千金。月余，越人斬吳王頭以告。〔6〕凡相攻守三月，而吳楚破平。于是諸將乃以太尉計謀為是。由此梁孝王與太尉有卻?！?〕【注釋】〔1〕“滎陽”，縣名，治所在今河南省滎陽縣東北。是古代的軍事要地?！?〕“昌邑”，縣名，治所在今山東省金鄉(xiāng)縣西北?！?〕“弓高侯”，即韓王信的兒子韓頹當(dāng)。漢文帝時從匈奴投漢。文帝十六年封為弓高侯。弓高在今河北省景縣西北?！?〕“吳王”，即劉濞，西漢時諸侯王，劉邦的侄子，封吳王。吳、楚七國反叛的發(fā)動者，不久失敗，逃到東越，為東越人所殺。詳見本書《吳王濞列傳》。〔5〕“丹徒”，縣名，治所在今江蘇省丹徒縣?！?〕“越”，秦漢時分布在長江中下游以南的部族名，部落很多，此指東越?！?〕“梁孝王”，即文帝的二兒子劉武。竇太后所生，景帝的同母弟。詳見本書《梁孝王世家》。
歸，復(fù)置太尉官。五歲，遷為丞相，景帝甚重之。景帝廢栗太子，〔1〕丞相固爭之，不得。景帝由此疏之。而梁孝王每朝，常與太后言條侯之短?！?〕【注釋】〔1〕“栗太子”，景帝的二兒子劉榮，栗姬所生。景帝四年立劉榮為太子，七年廢為臨江王?！?〕“太后”，即指景帝劉啟的母親竇太后。
竇太后曰：“皇后兄王信可侯也?！薄?〕景帝讓曰：“始南皮、章武侯先帝不侯，〔2〕及臣即位乃侯之。信未得封也?！备]太后曰：“人主各以時行耳。自竇長君在時，〔3〕竟不得侯，死后乃其子彭祖顧得侯。吾甚恨之。帝趣侯信也！”景帝曰：“請得與丞相議之?！必┫嘧h之，亞夫曰：“高皇帝約‘非劉氏不得王，非有功不得侯。不如約，天下共擊之’。今信雖皇后兄，無功，侯之，非約也。”景帝默然而止。
【注釋】〔1〕“王信”，景帝皇后（王美人）的哥哥。后被封為蓋侯?！?〕“南皮”，即南皮侯竇彭祖，竇太后的侄子。南皮，古縣名，治所在今河北省南皮縣北?！罢挛浜睢?，即竇太后的弟弟竇廣國。章武，古縣名，治所在今河北省黃驊縣西南?！?〕“竇長君”，竇太后的哥哥，南皮侯竇彭祖的父親。
其后匈奴王唯徐盧等五人降，〔1〕景帝欲侯之以勸后。丞相亞夫曰：“彼背其主降陛下，陛下侯之，則何以責(zé)人臣不守節(jié)者乎？”景帝曰：“丞相議不可用。”乃悉封唯徐盧等為列侯。亞夫因謝病。景帝中三年，〔2〕以病免相。
【注釋】〔1〕“唯徐盧”，姓唯徐，名盧。景帝中三年（公元前一四七年）封為容成侯。據(jù)本書《惠景間侯者年表》記載，中三年有七位匈奴王投降封侯。據(jù)《資治通鑒》記載有六人，即容成侯唯徐盧、桓侯賜、遒侯隆強、易侯仆黥、范陽侯范代、翕侯邯鄲?！?〕“景帝中三年”，即公元前一四七年。
頃之，景帝居禁中，召條侯，賜食。獨置大胾，〔1〕無切肉，又不置櫡。條侯心不平，顧謂尚席取櫡。〔2〕景帝視而笑曰：“此不足君所乎？”條侯免冠謝。上起，條侯因趨出。景帝以目送之，曰：“此怏怏者非少主臣也！”〔3〕【注釋】〔1〕“胾”，音zì，未切開的大塊肉?！?〕“尚席”，管酒席的人。〔3〕“怏怏”，心中不滿而郁郁不樂的樣子。“少主”，指太子劉徹。周亞夫既反對立太子劉徹，又反對封王皇后的哥哥王信為侯，所以景帝擔(dān)心周亞夫不會成為太子劉徹的大臣。
居無何，條侯子為父買工官尚方甲楯五百被可以葬者?！?〕取庸苦之，不予錢。庸知其盜買縣官器，〔2〕怒而上變告子，事連污條侯。書既聞上，上下吏。吏簿責(zé)條侯，〔3〕條侯不對。景帝罵之曰：“吾不用也?！闭僭勍⑽?。廷尉責(zé)曰：“君侯欲反邪？”亞夫曰：“臣所買器，乃葬器也，何謂反邪？”吏曰：“君侯縱不反地上，即欲反地下耳。”吏侵之益急。初，吏捕條侯，條侯欲自殺，夫人止之，以故不得死，遂入廷尉。因不食五日，嘔血而死。國除。
【注釋】〔1〕“工官”，掌管制作各種供皇室使用器具的官署。“尚方”，亦作上方，官署名，掌管制造兵器、玩好器物?！?〕“縣官”，官家，此指皇帝?！?〕“簿責(zé)”，根據(jù)文書所列舉的罪狀加以責(zé)問審理。
絕一歲，景帝乃更封絳侯勃他子堅為平曲侯，〔1〕續(xù)絳侯后。十九年卒，謚為共侯。子建德代侯，〔2〕十三年，為太子太傅?！?〕坐酎金不善，〔4〕元鼎五年，〔5〕有罪，國除。
【注釋】〔1〕“堅”，即周堅。周堅為平曲侯在景帝后元年（公元前一四三年）?！捌角?，古地名，故址在今江蘇省東?？h東南?！?〕“建德”，即周建德。建德代侯在武帝元朔五年（公元前一二四年）?！?〕“太子太傅”，輔導(dǎo)太子的官員。周建德為太子太傅在武帝元鼎五年（公元前一一二年）?！?〕“酎金”，古時諸侯在宗廟祭祀時獻(xiàn)金助祭叫酎金。據(jù)本書《高祖功臣侯者年表》記載，周建德坐酎金失侯在元鼎五年，所以此處“坐酎金不善”與下文“有罪國除”當(dāng)都在元鼎五年。據(jù)《武帝本紀(jì)》記載，元鼎五年，列侯坐獻(xiàn)黃金酎祭宗廟不如法奪爵者百余人?！?〕“元鼎”，漢武帝的年號。元鼎五年即公元前一一二年。
條侯果餓死。死后，景帝乃封王信為蓋侯。〔1〕【注釋】〔1〕“蓋”，縣名，治所在今山東省沂水縣西北。王信封蓋侯在景帝中五年（公元前一四五年）。
太史公曰：絳侯周勃始為布衣時，〔1〕鄙樸人也，才能不過凡庸。及從高祖定天下，在將相位，諸呂欲作亂，勃匡國家難，復(fù)之乎正。雖伊尹、周公，〔2〕何以加哉！亞夫之用兵，持威重，執(zhí)堅刃，穰苴曷有加焉！〔3〕足己而不學(xué)，守節(jié)不遜，終以窮困。悲夫！
【注釋】〔1〕“布衣”，平民。〔2〕“伊尹”，商朝初期的大臣，名伊，一說名摯，尹是官名。曾輔佐商湯攻滅夏桀，被尊為阿衡（宰相）。商湯死后又輔佐卜丙（即外丙）、仲壬二王。“周公”，姬姓，周武王之弟，名旦，亦稱叔旦。因采邑在周（今陜西省岐山縣北），稱為周公。曾助武王滅商。武王死后，成王年幼，由他攝政。詳見本書《魯周公世家》?！?〕“穰苴”，春秋時齊國大夫，姓田，名穰苴。因做過司馬，所以又稱為司馬穰苴。他精通兵法，曾奉齊景公命令擊退晉、燕軍隊，收復(fù)失地。戰(zhàn)國時齊威王命大夫整理司馬兵法，稱為《司馬穰苴兵法》。詳見本書《司馬穰苴列傳》。
譯文 絳侯周勃是沛縣人，他的祖先是卷人，后來遷到沛縣。周勃靠編織蠶箔為生，經(jīng)常給別人去吹蕭幫助辦理喪事，后來也充當(dāng)材官中拉強弓的射手。
高祖自稱沛公剛起義時，周勃以中涓的身份跟從高祖攻打胡陵，打下方與。方與反叛后，周勃參加戰(zhàn)斗打退敵人。攻打豐。在碭縣東面打擊秦軍。回來的時候駐扎在留縣和蕭縣。又進(jìn)攻碭縣，攻下了碭縣。攻克下邑，周勃最先登上城樓。高祖賜給他五大夫的爵位。攻打并奪取了蒙、虞二縣。攻擊章邯戰(zhàn)車騎兵，周勃的戰(zhàn)功最大。平定魏地。攻打爰戚、東緡兩縣，一直到栗縣，都攻了下來。進(jìn)攻齧桑，周勃先登上城樓。在東阿城下打敗了秦軍，追擊到濮陽，攻下了甄城。攻打都關(guān)、定陶，偷襲占領(lǐng)了宛朐，俘獲了單父的縣令。乘夜偷襲奪取了臨濟，進(jìn)攻壽張縣，周勃先到達(dá)卷縣，攻破了卷城。在雍丘城下進(jìn)攻李由的軍隊。進(jìn)攻開封，周勃的士卒先到達(dá)城下的人數(shù)最多。后來章邯擊敗了楚軍，殺了項梁，沛公與項羽領(lǐng)兵向東到了碭縣。從開始在沛起義到返回碭縣，前后一年兩個月。楚懷王封沛公為安武侯，委任他為碭郡長官。沛公拜周勃為虎賁令，周勃以虎賁令的身份跟隨沛公平定了魏地。在城武進(jìn)攻東郡的郡尉，打敗了他。又攻擊王離的軍隊，打敗了他們。進(jìn)攻長社，周勃先登城。進(jìn)攻潁陽、緱氏，切斷了黃河的渡口。在尸鄉(xiāng)北面打擊趙賁的軍隊。向南進(jìn)攻南陽郡守呂■，攻下了武關(guān)、峣關(guān)。在藍(lán)田大破秦軍，一直進(jìn)攻到咸陽，消滅了秦王朝。
項羽到達(dá)（咸陽后），封沛公為漢王。漢王賜周勃為威武侯。周勃跟隨漢王進(jìn)入漢中，漢王拜周勃為將軍?；貛熎蕉ㄈ刂?，到了秦地，漢王把懷德賜給周勃作為食邑。攻打槐里、好畤，周勃立上等功。在咸陽攻擊趙賁、內(nèi)史保部，周勃立上等功。北攻漆縣。攻擊章平、姚印的部隊。向西平定汧縣。回師攻下了郿縣和頻陽。在廢丘包圍了章邯。打敗了西縣縣丞。擊敗了盜巴的軍隊。攻打上邽，東行守衛(wèi)峣關(guān)。轉(zhuǎn)兵攻擊項籍。攻打曲逆，立上等功?；貛熓匦l(wèi)敖倉，追擊項籍。項籍死后，就率軍平定楚地的泗水、東?？?，共收復(fù)了二十二個縣?；貛熓匦l(wèi)雒陽、櫟陽，高祖又把鐘離縣賞賜給他與潁陰侯作為共同的食邑。周勃以將軍的身份跟隨高帝在易水附近打敗了舉兵反叛的燕王臧荼。周勃率領(lǐng)士卒在馳道上阻擊叛兵，立功最多，賞賜給他列侯的爵位，并剖分符節(jié)為信，使世世相傳，永不斷絕。把絳縣八千一百八十戶作為他的食邑，封號為絳侯。
周勃以將軍的身份跟隨高帝在代地討伐反叛的韓王信，降服了霍人。又率領(lǐng)軍隊先前到達(dá)武泉攻打匈奴的騎兵，在武泉的北面擊敗了他們。轉(zhuǎn)兵銅鞮打敗了韓信?；貛煏r降服了太原六城。在晉陽城下打敗了韓信的匈奴騎兵，攻下了晉陽。又在硰石打敗了韓信的軍隊，并追擊敗兵八十里?；貛煏r攻打樓煩三城，順便在平城下攻擊匈奴的騎兵，周勃所率領(lǐng)的士卒在馳道上阻擊匈奴騎兵，立功最多，被提升為太尉。
?。ㄖ懿时┯懛リ愗g，屠殺馬邑吏民。他所率領(lǐng)的士卒斬殺了陳豨的將領(lǐng)乘馬絺。在樓煩打敗了韓信、陳豨、趙利的軍隊，俘獲了陳豨的將領(lǐng)宋最、雁門郡守圂。接著轉(zhuǎn)攻云中，俘獲云中郡守遫、丞相箕肆、將領(lǐng)勛。平定了雁門郡的十七個縣，云中郡的十二個縣。乘勢又在靈丘進(jìn)攻陳豨，并打敗了他的部隊，斬殺了陳豨，抓獲了陳豨的丞相程縱、將軍陳武、都尉高肆。平定了代郡的九個縣。
燕王盧綰反叛時，周勃以相國的身份代替樊噲率領(lǐng)大軍，攻下薊縣，抓獲了盧綰的大將抵、丞相偃、郡守陘、太尉弱、御史大夫施，血洗渾都，在上蘭打敗了盧綰的軍隊，又在沮陽打敗了盧綰的軍隊。一直追擊到長城，平定了上谷郡的十二個縣，右北平郡的十六個縣，遼西、遼東二郡的二十九個縣，漁陽郡的二十二個縣。跟隨高帝征戰(zhàn)總共俘獲了相國一人，丞相二人，將軍、二千石官吏各三人。另外還打敗了兩支軍隊，攻下三座城，平定了五個郡、七十九個縣，抓獲丞相、大將各一人。
周勃為人質(zhì)樸剛強忠厚，高帝認(rèn)為可以委托大事。周勃不喜愛文學(xué)，每次召見儒生和說士時，總是不客氣地東向而坐，并且命令他們說：“快給我說。”他那質(zhì)樸無文的性格就像這樣。
周勃平定燕地回來時，高祖已經(jīng)駕崩，他以列侯的身份事奉孝惠帝。孝惠帝六年，設(shè)置太尉官，任命周勃為太尉。十年以后，高后駕崩。呂祿以趙王的身份任漢朝上將軍，呂產(chǎn)以呂王的身份擔(dān)任漢朝相國，掌握漢朝的大權(quán)，想顛覆劉氏政權(quán)。周勃身為太尉，卻不能進(jìn)入軍營的大門。陳平身為丞相，卻不能處理國事。于是周勃與陳平密謀，終于誅滅了諸呂而擁立了孝文皇帝。這些事都記載在《呂太后本紀(jì)》、《孝文本紀(jì)》中。
文帝即位之后，任命周勃為右丞相，賞賜他黃金五千斤，食邑一萬戶。過了一個多月，有人勸周勃說：“你已經(jīng)誅殺了諸呂，擁立代王做了皇帝，威震天下，你又受到豐厚的賞賜，處于尊貴的地位，受到皇帝的尊寵，時間長了就會災(zāi)禍臨頭?！敝懿犃烁械胶ε拢哺械阶约旱奶幘澄ｋU，于是就向皇帝請求辭職并歸還相印?；实鄞饝?yīng)了他的請求。一年多以后，丞相陳平去世，皇帝又任命周勃為丞相。十多個月以后，皇帝說：“前些日子我下詔讓列侯們都回到自己的封國去，有的人還沒能走，丞相是我所器重的人，你帶頭先回到自己的封國去?！庇谑侵懿獬素┫嗟穆殑?wù)回到自己的封國。
一年多以后，每當(dāng)河?xùn)|郡守、尉巡行到絳縣的時候，絳侯周勃害怕自己被誅殺，經(jīng)常身披盔甲，命令家人拿著武器來和郡守、郡尉相見。后來有人上書告發(fā)周勃想要造反，（皇帝把這件事）交給廷尉處理。廷尉又把這件事交給長安，逮捕了周勃進(jìn)行審訊。周勃心里害怕，不知說什么話。獄吏漸漸欺凌、侮辱他。周勃將黃金千斤送給獄吏，獄吏就在公文簡牘的背面寫字給他看，上面寫著“以公主為證”。公主是孝文帝的女兒，周勃的長子周勝之娶她為妻，所以獄吏教他引公主作證。周勃把加封受賞所得全部給了薄昭。及至關(guān)押審訊緊急的時候，薄昭為周勃向薄太后說情，薄太后也認(rèn)為周勃沒有反叛的事情。當(dāng)文帝來朝見時，太后拿冒絮擲文帝，說：“絳侯曾掛著皇帝的玉璽在北軍統(tǒng)率軍隊，他沒有在那時反叛，如今居住在一個小縣，反而打算造反嗎？”文帝看了絳侯的獄辭以后，就告訴說：“獄吏正在核驗而準(zhǔn)備釋放他?！庇谑桥闪耸拐邘е?jié)去赦免了絳侯，恢復(fù)了他的爵位和封邑。絳侯出獄以后，說：“我曾率領(lǐng)過百萬大軍，然而怎么能知道獄吏的重要呢？”
絳侯又回到了封國。在孝文帝十一年時周勃去世，謚號為武侯。他的兒子勝之繼代為侯。六年以后，勝之娶公主為妻，不和睦，又因為犯了殺人罪，被廢除了封國。絕封一年后，文帝才選擇了絳侯周勃的兒子中賢能的河內(nèi)郡守周亞夫，封為條侯，繼承了絳侯的爵位。
條侯周亞夫在未封為侯而做河內(nèi)郡守的時候，許負(fù)給他相面說：“你三年以后將封為侯。封侯八年以后將為將相，掌握國家大權(quán)，位貴權(quán)重，在大臣中獨一無二。在這九年后你將會餓死?！敝軄喎蛐χf：“我的哥哥已繼承父親的爵位為侯了，如果他死了，他的兒子當(dāng)代他為侯，怎么說我周亞夫得到封侯呢？然而如你所說的我既已富貴了，又怎么能說我會餓死呢？請指給我看。”許負(fù)指著他的口說：“你的嘴邊有豎著的紋理進(jìn)入口中，這就是餓死的相法?！边^了三年，他的哥哥絳侯勝之犯了罪，孝文帝選擇絳侯周勃兒子中的賢能者，大家都推舉周亞夫，于是封周亞夫為條侯，繼承了絳侯的爵位。
文帝后元六年，匈奴大舉侵犯邊境。于是文帝任命宗正劉禮為將軍，駐扎在霸上；任命祝茲侯徐厲為將軍，駐扎在棘門；任命河內(nèi)郡守周亞夫為將軍，駐扎在細(xì)柳；來防備匈奴的侵犯?；实塾H自慰勞軍隊。到了霸上及棘門的軍營，一直馳入軍營，將軍用下馬之禮迎送。過后到了細(xì)柳軍營，軍營的士吏都穿著盔甲，拿著鋒利的兵器，劍拔弩張?；实鄣南闰?qū)部隊到達(dá)，未能進(jìn)入。先驅(qū)部隊的官吏說：“天子將到?！睜I門都尉說：“將軍有令說‘軍中聽將軍的命令，不聽天子的詔令’?！边^了一會兒，皇帝到達(dá)，又不得進(jìn)入軍營。于是皇帝就派遣使者拿著符節(jié)詔令將軍說：“我要進(jìn)入軍營慰勞部隊?！庇谑侵軄喎虿艂髁畲蜷_營門。營門的士吏對皇帝隨從的車騎說：“將軍有規(guī)定，軍營中不準(zhǔn)車馬奔跑。”于是天子就拉著韁繩慢慢地行走。到了軍營，將軍周亞夫拿著兵器行禮說：“穿著盔甲的將士不能下拜，請允許用軍禮拜見?！碧熳訛橹袆?，改變面容，俯身扶著車前的橫木表示致敬。派人稱謝說：“皇帝敬勞將軍?！眲谲姷膬x式完成后就離去。出了軍營之后，群臣都感到驚訝。文帝說：“啊！這才是真正的將軍。前面經(jīng)過的霸上、棘門軍營就像兒戲一般，他們的將軍必可襲擊俘獲的。至于周亞夫，難道可以侵犯他嗎？”文帝贊美好久。一個多月以后，三支軍隊都撤了回來。文帝便任命周亞夫為中尉。
孝文帝快死的時候，告誡太子說：“如果有了危急之事，周亞夫是真正可以統(tǒng)率軍隊的?！蔽牡垴{崩，景帝任命周亞夫為車騎將軍。
孝景三年，吳、楚等國反叛，周亞夫從中尉升為太尉，率兵東進(jìn)攻打吳、楚。因而親自向皇帝請示說：“楚軍剽悍輕捷，難與他們正面交鋒。希望把梁國委棄給他們，斷絕他們的糧道，這樣就可以制服他們。”皇帝答應(yīng)了他的請求。
太尉周亞夫在滎陽會合了各路軍隊后，吳軍正在攻打梁國，梁國告急，請求援救。太尉率兵向東北直奔昌邑，深溝高壘，堅守不出。梁國天天都派遣使者來請求太尉援助，太尉為堅持認(rèn)定的有利策略不肯前往援救。梁國上書景帝，景帝派遣使者去下詔援救梁國。太尉不執(zhí)行詔令，堅守不出，而派輕騎兵弓高侯等去斷絕吳楚部隊后方的糧道。吳國的軍隊缺乏糧食，士兵饑餓，幾次打算挑戰(zhàn)，（但周亞夫的軍隊）始終不出來應(yīng)戰(zhàn)。一天夜晚，太尉軍中突然驚亂，內(nèi)部互相攻擊擾亂，鬧到太尉的帳下。太尉始終臥床不起。過了一會兒，又安定下來。后來吳軍跑到營壁的東南角，太尉卻派人去防備西北角。過了一會兒，吳軍精兵果然奔向西北角，沒能攻入。吳軍已經(jīng)饑餓，于是退兵離去。太尉派出精銳部隊前往追擊，結(jié)果大破吳軍。吳王濞離棄了他的軍隊，而與壯士數(shù)千人逃跑，到了江南丹徒縣堅守自保。漢軍因此乘勝出擊，全部俘虜了他們，使他們投降了漢軍，并懸賞千金來捉拿吳王。一個多月以后，越人斬殺了吳王并拿著頭前來報告。一共交戰(zhàn)三個月，吳楚叛軍潰敗平定。到這時眾將領(lǐng)才認(rèn)為太尉的計謀是正確的。從此梁孝王與太尉之間產(chǎn)生了矛盾。
周亞夫回來以后，朝廷又設(shè)置太尉官。五年以后，周亞夫升為丞相，景帝很器重他。景帝廢栗太子時，丞相周亞夫堅持力爭，但沒有成功。景帝因此疏遠(yuǎn)了他。而梁孝王每次朝見，常和太后說條侯的短處。
竇太后說：“皇后的哥哥王信可以封侯?！本暗弁妻o說：“當(dāng)初南皮、章武侯先帝都沒有封他們?yōu)楹睿搅宋壹次徊欧馑麄優(yōu)楹?。王信還不能封?！备]太后說：“為人君主各以當(dāng)時的情況行事。竇長君在世時，結(jié)果沒能封侯，他死了以后他的兒子彭祖反而得以封侯。我很悔恨這件事情。你趕快封王信為侯吧?！本暗壅f：“請允許我和丞相商議一下這件事?！焙拓┫嗌套h這件事時，周亞夫說：“高皇帝曾經(jīng)約定‘非劉氏不得封王，沒有功不得封侯。如不守約，天下共討之’?，F(xiàn)在王信雖然是皇后的哥哥，但他沒有功勞，封他為侯，是不遵守高祖之約?！本暗勰徽Z，只好作罷。
后來匈奴王唯徐盧等五人投降了漢朝，景帝打算封他們?yōu)楹钜怨膭詈髞淼娜?。丞相周亞夫說：“他們背叛了他們的君主來投降陛下，陛下封他們?yōu)楹?，那怎么來?zé)備那些不守節(jié)操的人臣呢？”景帝說：“丞相的議論不可采用。”于是全部封唯徐盧等人為列侯。周亞夫因此告病。景帝中三年，以生病為理由免去了他的丞相職務(wù)。
不久以后，景帝在宮中召見條侯，賜他食物。只放了一塊大肉，沒有切開的肉，又不放筷子。條侯心中忿忿不平，回過頭來告訴主管酒席的人去取筷子。景帝看著他笑著說：“這難道還不夠你吃嗎？”條侯脫帽謝罪。景帝起身，條侯就此快步退出門外。景帝目送他出去，說：“這個怏怏不樂的人不是少主的臣子??！”
過了不多久，條侯的兒子為父親從工官尚方那里買了五百具可作為殉葬品的甲楯，搬運甲楯的雇工很累，又不給錢。雇工知道他是偷買皇帝用的器物，于是懷怒上言以叛變事告發(fā)了條侯的兒子，事情牽連到條侯。皇帝看了上書以后，就交給下面的官吏來處理。官吏拿著文書去責(zé)問條侯，條侯不回答。景帝罵他說：“我不用你了?！庇谑钦贄l侯到廷尉那里。廷尉責(zé)問他說：“你想要造反嗎？”周亞夫說：“我所買的器物都是隨葬品，怎么說造反呢？”官吏說：“你即使不在地上造反，也是想在地下造反罷了。”官吏威逼他更加厲害。當(dāng)初，官吏逮捕條侯時，條侯想自殺，他的妻子勸阻了他，因此沒有能死了，于是就進(jìn)入廷尉那里。因為他五天不吃飯，最后因吐血而死。他的封國也就廢除了。
絕封一年以后，景帝才又封絳侯周勃的另一個兒子周堅為平曲侯，繼承了絳侯的爵位。十九年以后平曲侯去世，謚號為共侯。他的兒子建德繼承了侯爵，十三年后擔(dān)任了太子太傅。元鼎五年，因為犯了“酎金不善”的罪過，廢除了他的封國。
條侯果然餓死了。死后，景帝就封王信為蓋侯。
太史公說：絳侯周勃當(dāng)初是百姓的時候，是一個粗鄙質(zhì)樸的人，才能也超不過平常的人。到了跟隨高祖平定天下時，位在將相，諸呂企圖作亂，周勃拯救了國家的危難，使國家恢復(fù)了正常。即使是伊尹、周公，也不能超過他的功績。周亞夫的用兵，守威持重，堅毅沉著，司馬穰苴也不能超過他。（然而他）自己滿足而不學(xué)習(xí)，遵守節(jié)操而不謙讓，終于陷入困境?？杀。?/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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