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十四回

九尾龜 作者:張春帆


  第一百十四回跳空槽滑頭得志翻醋罐名妓爭風(fēng)

  卻說牛幼康走到金小寶面前深深的打上一拱,金小寶見了,連忙把身體扭了過去,格格的笑道:“牛大少,勿要囁。撥別人看見仔,阿要難為情!”牛幼康笑著說道:“老實(shí)說,若是換了別人,不要說叫我給他打拱,就是翻過來他給我打拱,我還有些不高興呢!如今在小寶先生這里,不要說打個(gè)把拱,就是叫我天天給你叩一個(gè)頭,我也沒有什么不情愿!”小寶掩著口笑道:“倪陸里有格號福氣呀!”牛幼康道:“我沒有這般福氣是真的,怎么你倒說起這樣的笑話!”金小寶對著一班娘姨大姐笑道:“唔篤大家聽聽看,說得阿要好聽!”小寶口中雖是這般說法,心上卻著實(shí)高興,便也應(yīng)酬了牛幼康一番。牛幼康更加得意,兩個(gè)人談了一回,牛幼康寫起請客票來,叫相幫送去。不多一刻的工夫,請的客人陸續(xù)到來。這一席酒,直鬧到二更天氣,一班客人方才散去。古自此以后一連幾天,牛幼康在金小寶院中請客,拼命的奉承金小寶,把個(gè)金小寶奉承的心上迷迷糊糊起來,不多兩天的工夫,竟落了牛幼康的圈套,留他住夜。牛幼康便又把那一套騙人的話兒說給金小寶聽,只說自己尚未娶妻,要把金小寶娶為正室。金小寶聽了他的一番謊話,心上雖然歡喜,卻又有幾分疑惑的意思,不敢相信。暗想牛幼康這般家世,家里頭又有太夫人在堂,那里肯娶個(gè)倌人回去做媳婦?金小寶心上有了這個(gè)意思,對著牛幼康卻不便說出來。無奈這牛幼康哄騙倌人的本領(lǐng)實(shí)在不差,慢慢的騙來騙去,竟把金小寶騙得個(gè)死心塌地,一心一意的想嫁起牛幼康來。古看官,你想四大金剛里的金小寶是何等的人物!本來打定主意不想嫁人的,就是貢春樹和他這樣的深情繾綣,恩愛纏綿,也沒有要嫁他的意思。這樣一個(gè)閱歷深沉的人,卻給牛幼康一陣鬼混,鬼混得活動起來,這牛幼康騙人的本領(lǐng),可想而知的了。閑話休提。只說金小寶自從和牛幼康落過相好以后,便不肯要牛幼康花一個(gè)錢,就是牛幼康自己身上的開支,都是小寶和他代付。一班娘姨、大姐見了牛幼康這般模樣,沒有一些兒好處到他們身上,一個(gè)個(gè)心上都覺得十分不快,漸漸的都放到臉上來,見了牛幼康的面,大家都不狠理他。小寶的生意本來是狠好的,小寶為著一心一意想嫁牛幼康,見了別的客人都冷冷的不狠應(yīng)酬。客人里頭也有知道這件事情的,講出去給人聽了,登時(shí)一傳十、十傳百,大家都知道了這件事兒。小寶身上的一班熟客,慢慢的都裹足不前起來。依著小寶的意思,叫牛幼康立刻娶他回去,無奈牛幼康講的本是一片謊話,那里有個(gè)影兒?便一天一天的支吾過去。古這一天牛幼康正和小寶坐著講話,忽見小寶的梳頭娘姨、綽號叫做強(qiáng)盜阿金的,滿面怒容走進(jìn)房來,對著牛幼康瞪了一眼,便一屁股坐下。小寶覺得詫異,還沒有開口,早聽得阿金大聲講到:“倪間搭故歇里鬼也嘸撥一個(gè)來格哉!格扇招牌掛俚做啥?探探脫末拉倒哉啘!”小寶聽了心上早已有些明白,便皺著眉頭道:“嘸撥客人來勿關(guān)耐事,用勿著耐來嚶嚶喤喤,算啥格樣式介,規(guī)矩也嘸撥格哉!”阿金冷笑道:“耐有客人嘸客人,生來勿關(guān)倪事。不過倪剛剛來格辰光,講明白生意浪有拆頭格。故歇勿要說到拆頭,連拆腳才勿著杠。屋里向幾幾化化人,才靠仔倪一干仔吃飯,一塌刮子拿仔三塊洋鈿一月,陸里開銷得轉(zhuǎn)?倪要去哉!梳頭娘姨末,耐自家另外去尋,勿關(guān)倪事!”齋金小寶猛然聽了這一番沒情沒理的話兒,只氣得氣滿胸膛,花容失色,一時(shí)倒也說不出什么話來。停了一回方才咬著牙齒,把金蓮一頓道:“耐要去末,去末哉啘!阿有啥人來留耐呀?說出格號放屁格閑話來,阿要?dú)獍咀腥?!”阿金立起身來淡淡的說道:“倪是娘姨,生來勿好管耐格事體,只要耐勿要上別人家格當(dāng)好哉!”小寶越發(fā)生氣道:“就算倪上仔別人家格當(dāng)末,也勿關(guān)得耐啥事。耐搭倪滾出去!勿要勒浪吵勿清爽?!卑⒔鸬溃骸叭ツ┤ツ┰?,嘸啥希奇;耐勿要反囁。倪倒要張開仔眼睛,看看耐格位牛府浪格少太太篤!”小寶聽了氣得渾身亂抖,拍著桌子口中亂罵。阿金口中也有些不干不凈的話罵出來。小寶氣到極處,叫進(jìn)相幫來,立時(shí)立刻的把他攆了出去。又把他的東西鋪蓋一古腦兒都丟出門外,方才氣平了些。想著這場口舌,是為著要嫁牛幼康起的,便叫相幫立刻把牌子除了下來。相幫心中雖然不愿意,卻又不敢不聽,只得除下牌子,送進(jìn)房間。古金小寶見牌子已經(jīng)除了,便催著牛幼康央媒擇日,講明不要他一個(gè)錢身價(jià)。牛幼康還想支吾,金小寶那里肯聽?牛幼康只得暫時(shí)答應(yīng),心上卻在那里打算脫身的主意。過了一天,問小寶借了兩付金鐲子,只說有人要照樣打造,要借去看個(gè)樣兒。金小寶絕不疑心,慨然交付。那知這一下子就如斷線風(fēng)箏,出籠黃鵠,一連去了幾天,連個(gè)影兒也不見來。齋小寶自從和牛幼康認(rèn)得以來,兩個(gè)人沒有一天不見面的,如今忽然幾天不來,小寶還十分記掛,只道病了,狠覺得不放心。叫個(gè)人到牛幼康家里頭去問信,又問不出來。細(xì)細(xì)的在外面打聽了幾天,方才知道牛幼康有一天同著朋友在戲園里頭看戲,遇見了祝小春也在包廂聽?wèi)颍瑑蓚€(gè)人眉來眼去的吊膀子,竟吊上了。牛幼康當(dāng)時(shí)跟著祝小春回去,只擺了一臺的酒,輕輕易易的就有了相好。從來男子的性情,都是得新忘故的。牛幼康看了祝小春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覺得都比金小寶高些,便把以前哄騙金小寶的那一番手段,都移到祝小春身上來,一連在祝小春院中住了幾天,金小寶那邊竟是絕跡不去。齋這個(gè)信息傳到金小寶耳中,金小寶不聽猶可,聽了這句話兒,這一氣非同小可,覺得眼迸金花,耳鳴鐘鼓,登時(shí)地轉(zhuǎn)天旋的,心上就有些恍恍蕩蕩起來。想著他騙了兩付金鐲子去還沒有什么希奇的,最可恨的,拿了自己的金鐲子倒反去送給祝小春,真是有生以來從沒有上過這般惡當(dāng)!呆呆的氣了一回,要想就是這樣的割斷了罷,畢竟心中有些割舍不得。便叫手下的娘姨大姐,到祝小春那邊去請。無奈到了那里,小春院中的人總回說不在這里,一連去了七八次都是這般。小寶氣得無可如何,只得忍著,再叫人細(xì)細(xì)探聽。想著牛幼康躲在祝小春院中不便去找,只好趁著他們兩個(gè)人一同出門的時(shí)候再去找到了他,和他理論。小寶為了這件事兒,心上二十四分的抑郁,也不梳頭,也不出門,懨懨悶悶的過了幾天。主這一天下午,小寶吃過了飯,一個(gè)人坐在那里,捧著一支金水煙袋,呆呆的只顧出神。只見一個(gè)大姐阿囡匆匆的走進(jìn)來,對著小寶說道:“今朝牛家里搭仔祝小春兩家頭一淘坐仔馬車到張園去哉?!毙毬犃颂饋韱柕溃骸鞍⑹钦娓裱剑俊卑⑧锏溃骸白匀皇钦娓駟?。剛剛一大里向馬夫阿龍來搭倪說格,阿有啥假格呀!”小寶道:“耐豪燥點(diǎn),叫阿龍拉一部馬車來,倪兩家頭一淘去。”阿囡答應(yīng)著去了。不一刻,馬車早已放到門口,小寶把頭略略的攏了一攏,薄施脂粉,換了一件衣服,立刻同著阿囡坐上馬車,趕到張園。先到安塏第內(nèi)略略的看了一看,便到老洋房照相館去兜了一趟,不見牛幼康的影兒。小寶見找不到,心上甚是懊惱,只得又到彈子房來。剛剛走進(jìn)門口,就看見牛幼康正高高興興的同著幾個(gè)人在那里打彈子。祝小春立在牛幼康一起,兩個(gè)人指指點(diǎn)點(diǎn)的不知道在那里說些什么。古金小寶走進(jìn)門來,一眼看見了牛幼康,不覺怒從心起,蛾眉緊皺,粉面通紅,搶步上去冷冷的對著牛幼康說道:“耐倒好格,幾日天勿到倪搭去,倒一干仔勒浪舒齊!”牛幼康猛然見了金小寶進(jìn)來,由不得心上大吃一驚,帶耳根連脖子都脹得通紅。聽了金小寶的幾句話兒,一個(gè)字兒都回不出,就如一個(gè)木偶一般呆呆的站在那里。金小寶又冷笑道:“請耐同仔倪一淘轉(zhuǎn)去,倪有兩聲閑話要問問耐。”牛幼康聽了好像沒有聽得的一般,站在那里動也不動一動。金小寶道:“去囁,阿曾聽見呀!”牛幼康聽了,還是一個(gè)不動。氣得個(gè)金小寶趕過去,伸出右手,拉住牛幼康一只耳朵,拉著便走。拉得牛幼康抱著頭,叫聲“阿唷壞”。古金小寶正拉著牛幼康的耳朵要走,忽然祝小春搶上前來,一手拉住牛幼康,一手?jǐn)r住金小寶,高聲說道:“耐是啥人介,拉仔牛大少到啥地方去?有啥閑話,好講出來撥大家聽格啘。拉拉扯扯,算啥樣式介!”金小寶正一肚子的沒好氣,也大聲說道:“倪末就是金小寶。牛大少是倪搭格客人,倪同俚轉(zhuǎn)去,有閑話搭俚說,勿關(guān)耐事。用勿著耐來多管!”祝小春冷笑道:“啥人說勿關(guān)倪事介。牛大少末是倪格客人,耐要搭俚說閑話末,到俚府上去請末哉!故歇勒浪歸搭末,就叫勿成功!”說著,又對著旁邊的眾人說道:“唔篤大家看看,也嘸撥實(shí)梗樣式格啘!勒浪歸搭地方,幾幾化化格人,動手動腳,真真面孔才勿要格哉!”金小寶聽了氣得大罵道:“耐格千人格爛污婊子!倪搭格客人做得好好里來浪,撥耐個(gè)爛污婊子拉仔過去,再有面孔搭倪瞎吵!”祝小春聽也了大怒道:“倪是爛污婊子,耐阿是人家人呀?大家才是一樣路,嘸啥海外!耐說倪拉仔耐格客人,阿是倪到耐屋里去拉客呀?上海灘浪客人末,也勿是做一個(gè)倌人;倌人末,也勿是做一個(gè)客人!掛仔牌子末,只要是客人末,大家好做格。耐格客人末那哼呢?阿是耐格客人,就勿許倪做格?老實(shí)說,勿要說倪朆拉耐啥格客人,就算倪拉仔耐格客人末,耐也只好兩只眼睛望望倪!耐有本事末拉牢仔客人,勿要放俚出來。故歇自家做勿牢客人,客人跳仔槽,再要說出實(shí)梗格閑話來,阿要鴨屎臭!”齋金小寶聽了祝小春這番說話,一時(shí)竟想不出什么話來回他,只得也罵道:“耐自家勿要面孔!拉牢仔客人勿放,再要說別人鴨屎臭!”祝小春微微冷笑道:“唔篤大家聽聽看,到底是啥人勿要面孔?耐是勿掛牌子格住家呀,倒有面孔到歸搭來拉客人格,就是四馬路浪格野雞末,也勿糙至于實(shí)梗樣式啘!”齋這幾句罵得十分刻毒,金小寶怒氣沖天,放了牛幼康,伸出手來把祝小春劈面一掌。祝小春不提防他要動手,出其不意“拍”的一聲,左邊臉上著了一下,只打得祝小春粉面生煙,星眸出火,大聲罵道:“勿要面孔格爛污婊子!再有面孔打人!”說著便也伸出手來,一把扭住金小寶胸前衣服,還他一掌。小寶急忙一閃,立腳不定,身體向前一晃,撲倒在地下。祝小春扭住了金小寶衣服不肯放手,一同跌下地去。兩個(gè)人就在地下滾作一團(tuán)。阿囡立在旁邊,見小寶倒在地下,想要搶過去幫時(shí),早被祝小春跟來的一個(gè)娘姨攔住。就這個(gè)一轉(zhuǎn)眼的時(shí)候,人叢里早轉(zhuǎn)出一個(gè)人來。正是:齋嗔鶯叱燕,何來娘子之軍;綠舞紅飛,不數(shù)鴛鴦之隊(duì)。主不知這個(gè)出來的究竟是什么人?下回交代。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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