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姥家在鴉鴻橋橋河東,大趟街路北,西面是個小胡同,門口有小水坑。
小時候聽說,鴉鴻橋是喜鵲為牛郎織女“七巧”會面搭起來的一座橋,這是個傳說,無從查考。鴉鴻橋是冀東名鎮(zhèn),有著幾百年的歷史,倒是真的,不必存疑。
我印象最深的是八歲那年,有一次媽媽帶著我去姥家,正是春暖花開時,也是鴉鴻橋大集。鴉鴻橋五天一個大集,三天一個小集。大集最熱鬧的是牲口市、木頭市、雞鴨市、魚市、肉市、土產雜貨市,從起早到傍黑才散集,是一天的集。有騎車子趕集的,有推小車趕集的,還有趕大車趕集的,步行趕集的人最多,那時好多人家都沒有自行車。趕閑集的一般不在集上吃飯,溜達一兩個鐘頭就回家,臨走買上一二斤燒餅果子、四五個酸梨蛋子,到家犒勞老人和孩子。
我家距橋河東十五里路。去姥家有兩條道路選擇,一條是從后沙溝上埝,走鴉鴻橋東河埝,下了大橋過一個胡同就是姥家,這條路好走,但繞點遠。另一條路是從康莊子插地,順著場樓莊往北走,過了周莊子不遠就到姥家,不大好走,但路近點。媽媽帶著我是抄近道去的。她在前邊走,我在后邊跟,走累了就歇會兒。媽媽答應給我買玩具,我也不喊累。
估摸走了兩小時,我們才到了姥家。姥姥是個心地善良、脾氣溫和的女人,姓張,娘家在霞港公社于家窯,距婆家三四十里地。見到大閨女和大外孫來了,姥姥樂得合不攏嘴,立馬給我找吃的。一個小笸籮里放著花生,另一個小笸籮里盛著瓜子,一個勁讓我吃。我沒有動手抓,姥姥給我捧了一把花生,我才剝皮吃起來。不一會兒,大舅、二舅也過來了,大舅乳名叫大柱頭,二舅叫二柱頭。媽媽抓過兩把花生,遞給了他倆。
姥爺胡振元,憨厚老實,干農活在行,還會苫房。見到我就喊百順,其實我的乳名叫滿順,姥爺總是這樣稱呼我,我也沒有糾正過。姥爺苫房是一絕,我家的老草房因怕夏秋漏雨,三兩年就得苫一次,所以,正月過了十五以后,趁著農閑,姥爺就騎上水管車子,帶上修房工具,來到我家忙活。看見姥爺蹲在房坡上,把已經糟透了的葦子一把一把地劃拉出來,再將新葦子一把一把地穿插在里面,最后用大拍子排放整齊,一層層拍打結實,我真佩服姥爺的手藝。經姥爺苫過的草房,夏天不漏雨,大風揭不去。
姥姥去街上買來二斤小魚,小麥穗還亂蹦呢。姥姥說,這是從還鄉(xiāng)河里打的魚,新鮮,好吃。是呀,那時候環(huán)境好,無污染,還鄉(xiāng)河有魚蝦。午飯是烙餅燉小魚,大家吃得都很香。在經濟匱乏的年代,農戶白面極少,不逢年過節(jié),誰家也舍不得吃頓烙餅。只有在姥家才受到這樣的款待。姥姥喜歡我,說我長大了會有出息。等有了滿平、我的最小胞妹樹蓮后,姥姥也很喜歡她,夸她長得俊,懂事早。
姥姥在待客上,愛鼓搗小魚,還有豬蹄子、羊雜碎。后來,我們幾個外孫、外孫女不管是趕集到姥家吃飯,還是給姥爺姥姥拜年,對此都有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