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出發(fā)

　　有時候，你到底愛不愛一個人，連你自己都不知道，特別是當你還身處其中的時候。直到這段感情結(jié)束，你抽身離開去反觀的時候，才能看清楚當時的很多事、很多情感的真相。24歲的女研究生海瑟自以為愛上了過氣的老作家席勒。她從少女時代就因為閱讀席勒的書而把這個作家視為自己的生命導師。讀著席勒的文字，她感覺就像他把自己的靈魂直接灌注到了海瑟的靈魂里，合而為一。他自以為她愛上了席勒。席勒在她精神世界里的重要地位，使她在24歲研究生畢業(yè)時決定把席勒及其作品列為畢業(yè)論文的題目。當海瑟與席勒見面之后，兩個人的內(nèi)心世界都開始猛烈地震蕩。海瑟的好奇心過于熾烈，她將老男人席勒本人設(shè)為了考察和追逐的目標。她坐在老男人寫作的書桌前，閉上眼睛陶醉和喘息；她偷走他年輕時的照片，以為照片中那個英俊的男人果真與自己發(fā)生著什么聯(lián)系；她犀利刺探老男人的隱私；魯莽界定他的作品；大膽占用他嚴格的寫作時間；介入他的社交圈；還在他家里脫去鞋子爬上他的大床，把自己奉獻給老人。她妄圖以一個入侵者的姿態(tài)搶攻他的內(nèi)心場域，也設(shè)法打入他生活的內(nèi)部?！@從頭到尾的放肆，卻意外換來老男人劈面一個凌厲的耳光。 年輕女孩主動接近一個年齡足以做父親的男人，動機中有一點崇拜、一點虛榮、一點企圖心、卻被她包裝得活似份真實的愛情，但由于她打出那么正當?shù)睦碛?，一度也曾催眠了自己。她沒有在他面前表現(xiàn)出應有的畢恭畢敬、戰(zhàn)戰(zhàn)兢兢，相反總顯得過于直來直去、胸有成竹。出于逆反，席勒也曾努力掙扎，警惕自己變成女孩囊中之物。然而，她如女戰(zhàn)神一般，一路馳騁而來的姿態(tài)，過于強悍勇猛，她無法抵擋。然而，她倒在大床上寬衣解帶的做法也太大方了些，倒讓老人品味出被施舍的難堪。像是在藐視他所剩無多的殘年，使他的權(quán)威變得無所支撐。老人對面前橫陳的玉體，屏住呼吸，他在做最后拼卻全力的自尊與自救。其實他何嘗不明白所謂的艷遇或者激情，其實不過是刀口舐蜜。她是來提醒他的老、見證他的老、催促他更老的。對女孩，他有的只是輕微嫉妒，輕微愛憐，輕微容忍，輕微默許，最終也輕微松動了防線。他殷勤地為女學生打了一把鑰匙，留出一間客房、推薦她值得去讀的好書，深夜批改她半生不熟的論文，卻沒想到，這次有些一廂情愿的變成是他自己……故事前后半部兩人關(guān)系中求、取、予、受的微妙轉(zhuǎn)變，堪以尋味。女孩最后被耳光打懵也打醒的一刻，或許能使她明白老人想假此告訴她的：尊嚴不該挑逗，而有些東西不能用來交換。

　　布萊恩•莫頓（Brian Morton），1955年生于美國紐約市，畢業(yè)于莎拉•勞倫斯學院（Sarah Lawrence College）。曾任編輯，現(xiàn)任教于紐約市立大學和莎拉•勞倫斯學院。曾于1999年入圍度福克納筆會獎。曾獲得古根漢獎學金、美國文學藝術(shù)學會研究院（American Academy of Arts and Letters）文學獎。著有《河對岸的窗》（A Window Across the River）、《迪蘭主義者》（The Dylanist）、《易碎的你》（Breakable You）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