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我休息,到大學(xué)的Parker Place體育館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晚飯后和陸路一起到他的辦公室,然后又到電腦房打電腦。打了一會,萊斯利來了,她問我做工的感覺怎樣,累不累?!澳_站了幾個大水泡,現(xiàn)在還好,買了平底鞋了。”我說著,并把腳伸給她看?!斑@么厲害,很痛吧?你老公真是的,你這么辛苦,還要你幫他打字。”“她愿意的,不是我叫她打的?!标懧氛f道,他在另一部電腦前改論文?!霸趺礃?,工錢還可以吧?”萊斯利問我?!斑€那樣,這周比上周多五鎊?!蔽覔u了搖頭說道?!奥龝拥?,因為你是大……新來的?!比R斯利想說我是大陸人沒說出口,改說我是新來的。自從她的日本男朋友回日本后,她把大部分時間都花在老人會的工作和跟日本仔的戀愛上。為了日本仔,萊斯利已得罪了親生父母?,F(xiàn)在她每隔幾天,就給日本仔打?qū)Ψ礁犊畹脑窖箅娫?,每次她在電話里都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向日本仔訴說思念之情。為了日本仔她書也讀不下去了,搞得日本仔為此感到非常內(nèi)疚。但萊斯利的戀愛結(jié)果將會怎樣,我和陸路都很擔(dān)心。萊斯利和陸路在談學(xué)業(yè)時說到系里的一位臺灣人已休學(xué)了,正在到處找工作。我想起那天給劉老板留紙條的麗麗也是臺灣人,她會不會就是萊斯利和陸路說的那位同學(xué)?她前天來園林樓拿制服回家燙,說劉老板叫她下星期五晚來上班。安妮當(dāng)時還很不高興,說劉老板明知她不懂廣東話還請她,肯定是看她長得靚。 “你們說的那個人是不是叫麗麗?”我問。 “是啊,你認(rèn)識她?”萊斯利說。 “見過面,她要來我們那做樓面,她不讀書了嗎?” “她哪有心思讀書?去大學(xué)注冊是為了延簽證,來英國主要是找老公的,她已經(jīng)和一個威爾士人同居了?!比R斯利有事先走了。她走后,陸路問我: “你老板不會‘炒’你魷魚吧?” “我想不會的,因為新鋪有個樓面走了?!蔽易炖镞@么說,心里卻有些擔(dān)心,直到現(xiàn)在我還不敢買公共汽車月票,怕給老板“炒”了浪費錢。大陸人打工不容易啊,隨時都有給老板“炒”的可能。又到了星期五了,下午不用上課,我照常去那公園看書。因為亭子里有人,我便坐在露天的長凳上看書。才看了一會,一位中年白人問我: 一“Are you Japanese?”(你是日本人嗎?)“No.”(不是。)“Sorry,I am looking for a Japanese girl.Are you Chinese?”(對不起,我在找一位日本姑娘,你是中國人嗎?)“Yes.”(是的。)那位白人一聽說我是中國人就藐視地走開了。我繼續(xù)看我的書,天下起雨來了,而且越下越大,我無法在露天的凳子上看書了,便走進(jìn)那座亭子避雨。亭子里有一個鬼佬在教一個十歲左右的鬼妹拉小提琴。這鬼佬頭發(fā)蓬亂,衣服破舊,像個醉漢。我感到在這里有些不安全,我想跑去另一座亭子,但外面正下著大雨。我心想有小鬼妹在那,應(yīng)該不會有事的,他是教小提琴的,我只是在這看書,不會影響他們的,但我還是心神不定,感到很害怕。這時那鬼佬罵那小女孩,因為那女孩子拉琴拉不好。我才看了兩頁書的時候,突然那鬼佬罵我:“Chinese,go away!”(中國人,滾開?。┪覈樀泌s緊拿起書就跑,那鬼佬過來伸手想推我,幸好我走快半步,他的手沒碰到我的背。我冒雨跑到另一座亭子看書,雖然這亭子有人,但我一直好害怕那鬼佬來煩我。來英國大半年了,我才第一次感到如此明顯的種族歧視。仔細(xì)一想,感到種族不平等的事并不少。比如,我上的英語班有個法國男子,老師就特別喜歡他,借書給他看,課講到什么地方時,老師自豪地說“我和某某是歐洲人,我們的文化、生活習(xí)俗相似?!敝v到“殖民地”這個詞時,她很自豪地說,香港是他們的殖民地,但“九七”以后要歸還中國。她還說她不愿意去中國,因為中國人太快進(jìn)入老年期。由于在英國,婦女六十歲退休,男子六十五歲退休;而在中國,婦女五十五歲退休,男人六十歲退休,若是工人還要早五年退休。記得我在國內(nèi)工作時,單位有幾個女同志,才五十歲就退休了,身體又好,在家閑不住,只好又找臨時工做。五十歲在西方人看來正壯年呀,他們要七十歲以上才算老人。英文老師是威爾士人,一頭灰白的頭發(fā),看樣子也有五十歲了,她當(dāng)然害怕被劃人老年人,但我想她講中國的事主要還是她看不起中國。陸路為華人做翻譯已有幾個月了,他說雖然人家對他彬彬有禮、客客氣氣的,但他仍感到種族歧視,還感到地方歧視。想起初來英國時,我和楊梅去找學(xué)校讀書,有位印巴女工作人員問我們有沒有感到種族歧視,我們還說沒有呢,那時我們真天真。今天從我的親身經(jīng)歷,我深深感到中國政府和一些國家提倡種族平等是千真萬確的。好不容易度過了這個難熬的間休時間,當(dāng)大家坐在桌前準(zhǔn)備吃飯時,值班的肥妹從廚房端出一盤菜,正在裝飯的林姨見了這碟菜,便問:“這么靚的菜,是什么菜?。俊薄罢ù笪r。你們大陸沒有嗎?”二廚阿根問道?!坝校俏覜]吃過。”“你們大陸人很多東西都沒有吃過?!倍N又說,這明顯是瞧不起大陸人。這些人總笑我們這也沒有吃過,那也沒見過。不過說實話,這炸大蝦我在國內(nèi)只吃過一回,那次單位組織端午節(jié)晚會,會上系里中外教工還跳蘇格蘭舞呢。晚會上有一道菜就是炸大蝦。我吃了一只大蝦,好吃極了,剩下的兩只大蝦我舍不得吃,用紙巾抱起來,留給我那上夜校學(xué)畫畫的女兒。我把這兩只大蝦足足拿了一個多小時。當(dāng)我去幼兒園接孩子時,我把紙巾里的兩只大蝦拿給亮亮,看到亮亮吃得那樣開心,我感到了做母親的快樂和滿足。飯桌上,油鍋工阿根告訴我們樓面,等會臺灣妹來返工,就告訴他,他想看看臺灣妹靚不靚。阿根長得干瘦,其貌不揚。他來自香港的一戶水上人家,他家祖輩以打魚為生。他出生時?!?/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