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地理學》是牧口常三郎的第一本個人著作,1903年 出版,他當時32歲。該書出版后,在20多年的時間內在日本一再重版,可謂好評如潮。按照作者個人的主旨,這本書主要是為了改變日本傳統(tǒng)的地理學教科書的知識結構模式和知識傳授模式。因為在牧口常三郎看來,傳統(tǒng)的地理學教科書只是僵化的知識拼湊,僅僅是簡單羅列山川、湖海、人口、都邑而已。地理學知識的傳授方法也是把學生關在教室里、約束在學校中,讓他們死記硬背這些僵化的知識,這既導致了對學生身心的壓抑,也導致了學生對地理學這門學科的排斥,學生只是為了應付考試才會拿起書本,考試過后則幾乎全部遺忘。而造成這種癥結的關鍵即是傳統(tǒng)的地理學教科書和授課方法是與人相隔離的,是忽視人的存在的,是“無人”的知識堆砌和灌輸。牧口常三郎卻認為,自然從來都不是與人相隔離的,人的生存從來就沒有離開過自然,自然也總是在與人的交往中展示出其豐富的規(guī)律和韻致的,所以自然是與人生相關的存在,也正是與人的這種關聯(lián)性使得自然界也蘊涵著非常豐富的生命意義。牧口常三郎在這本《人生地理學》中就是要凸現出人在自然中的地位或從人的生存的角度來引導人們重新體驗和認識自己所棲居的自然界。這樣,人的生活就成為串聯(lián)自然環(huán)境的核心元素,由此自然也成為人的生活世界的組成部分了,不再是靜謐冷峻的獨立的客觀王國;而人又是在歷史中存在的,是富有智慧和情感的,因此地理學的研究方法就必然要廣泛地吸取和運用歷史的和哲學的等人文學科的方法,使地理學成為一門說明地(自然)與人的關系的科學,而不是純粹的關于自然現象的描述。這種主題設計的改變的確使得這本地理學教科書具有了不同的樣貌。作為一本地理學的教科書自然要給人們講述山脈海洋、礦藏物產、大氣運動、動植物分布等知識,但是這些知識的陳述和呈現都是從人的生活的視角或從人與自然交往的視角來進行的,我們從書中的一些章節(jié)的標題就可以看出:如“月亮、星辰與人生”、“地球的運動與人生”、“島的種類與人生”、“半島與文明”、“山與人的開化”、“平原與人生”、“河流與人的物質生活”、“人的精神生活與湖泊的關系”、“海洋與心情”、“海峽與人生”……這樣就十分自然地把人與自然拉近了。牧口從人的生活或人與自然的關系來詮釋地理學知識,始終是基于人與自然互動的視角。一方面,人要始終受到所處的自然環(huán)境的塑造。人不僅在肉體上依賴于自然,而且在精神上也依賴于自然。在牧口常三郎看來,我們周圍的各種自然現象,會持續(xù)地以各種不同的現象來啟發(fā)我們,啟導智慧的形成,陶冶情感的產生,形成人與自然廣泛的精神上的交往。牧口常三郎把人在精神層面與自然的交往劃分為八個方面:知覺的交往,利用的交往,科學的交往,審美的交往,道德的交往,同情的交往,公共的交往,宗教的交往。當然,人們與自然的交往首先是與自己生于斯長于斯的鄉(xiāng)土之間的交往,所以由此而形成的熱愛故土的情感是自然而然的且又是普遍的。然而,人們還生活在一個開放的世界中,所以又應該形成超越鄉(xiāng)土情感或狹隘的國粹意識。一旦大自然被視為人的生命和精神的源泉,那么一切的自然現象都被賦予了靈性,書中雖然也詳盡地描述各種自然現象,但是不時地穿插著歷史掌故和詩詞歌賦,字里行間難以抑止地流露出對自然欣賞和感恩的情感。另一方面,人又是可以或應該很好地利用自然的。人雖然是依賴于自然而生存,但是人又生活在社會中。人在社會中會形成相應的社會意識,產生對社會的歸宿感。人有生死存亡,而由人所構成的社會也必然存在著新陳代謝,社會是一個活著的有機體。但是社會的發(fā)展變化從來都不是抽象的,它也必須合天時、因地利。牧口常三郎詳細地分析了不同的自然條件對社會發(fā)展的影響,強調可以根據不同的自然條件興辦實業(yè),發(fā)展相應產業(yè),謀求社會和國家的強盛。當然,在他看來,人與自然的交往還是需要介質的,這些介質是先要與地表發(fā)生聯(lián)系、然后再對人類生活產生影響的自然要素。按照這樣的思維線索,《人生地理學》的內容就從三個方面來鋪陳:第一編闡述人類生活所處的自然地理環(huán)境,介紹地球上的各種自然現象,諸如日月星辰、島嶼、地峽、山岳、平原、河流、湖泊、海洋、內海和海峽、港口、海岸等自然現象的屬性和功能以及它們和人類生存的關系;第二編是探討作為大地與人關系的媒介的自然物,涉及無生命物質、大氣、氣候、植物、動物等;第三編是關于人類在地球上的生活現象,內容包括社會、各種社會生活及其地理、產業(yè)地理、國家地理、都市及村落地理、生存競爭地理、文明地理等等。無論從所涉及的內容還是從呈現的形式來看,牧口常三郎的《人生地理學》作為一本地理學的教科書都給人一種全新的感受,這主要是因為牧口常三郎超越了對人與自然的關系進行純粹客觀或價值中立性的闡釋的視角,而試圖滲透或貫穿于一種新的價值理念,這就是對生命的重視,而歸根結底是 對人的重視,對人創(chuàng)造價值謀求幸福人生的重視。毫無疑問,這一思想在當時的日本思想界來說是極富特色和挑戰(zhàn)性的,而對地理學的沖擊也是非常明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