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是一個幅員遼闊的多民族古國,各少數志族固然有不同于漢族的地區(qū)文化,就是在漢族居住的廣大地區(qū),由于歷史沿革、地理環(huán)境以及諸種人文因素的殊異,也同樣形成了許多具有不同質態(tài)的區(qū)域文化,例如齊魯文化,吳越文化,荊楚文化,巴蜀文化,陜秦文化,三晉文化,燕趙文化,閩臺文化,嶺南文化,客家文化,關東文化,等等。到近代,在沿海一帶,還產生了上海、香港為代表的大都會文化。區(qū)域文化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里所說的傳統(tǒng)文化,自然也包括近百年來對外開放過程中形成的新傳統(tǒng)文化在內。對于20世紀中國文學來說,區(qū)域文化產生了有時隱蔽、有時顯著然而總體上卻非常深刻的影響,不僅影響了作家的性格氣質、審美情趣、藝術思維方式和作品的人生內容、藝術風格、表現手法,而且還孕育出了一些特定的文學流派和作家群體。20世紀中國新文學是在西方近代文學的啟迪下興起的。但就具體作家而言,往往同時也接受著包括區(qū)域文化在內的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影響——時是潛移默化的濡染,有時則是相當自覺的追求。以魯迅為例,年輕時就喜愛紹興目蓮戲中“女吊”這樣“帶復仇性的比別的一切鬼魂更美更強的鬼魂”自己并曾參加演出.他對越文化極有感情,不但在辛亥前夕編定了有關會稽歷史地理的逸文恰稽郡故書雜集》,而且悉心搜集鄉(xiāng)邦先賢富于反抗思想和愛國精神的種種文獻。魯迅對宋代陸游、明末王思任等故鄉(xiāng)杰出人物,尤其懷有深摯的敬意,晚年還在信中引王思任的話說:“‘會稽乃報仇雪恥之鄉(xiāng)’,身為越人,未忘斯義?!雹倏梢娫轿幕瘜λ駳赓|滲透之深。魯迅以外,沈從文之于楚文化,老舍之于京都文化,李劫人之于巴蜀文化,趙樹理之于三晉文化,穆時英、張愛玲之于上海文化,柳青、陳忠實之于陜秦文化,大致情形莫不如此。因此,從區(qū)域文化的角度來探討20世紀中國文學,就構成一個新的重要的研究視角和研究途徑,它將使人們對20世紀中國文學的認識獲得進一步的深入和拓展,反過來,也將加深人們對不同區(qū)域文化特質的理解。這就是我們所以要編撰《20世紀中國文學與區(qū)域文化》叢書的緣由和宗旨。